第8章

    「一顆真心捧給一個人，不是為了讓那個人……」

    「給踩的稀碎的啊�！�

    15

    我靠在門框邊，看江榆嵐還在整理我們的東西。

    干了一晚上了，不知道疲倦似的，她翻到一本相冊，打開。

    里面是我整理的我倆拍的照片。

    其實很少，江榆嵐頂著那張從小招蜂引蝶到大的臉，卻不愛拍照。

    許多時候都是我強(qiáng)行地拉著她拍。

    還有不得不被拍，比如她現(xiàn)下指尖摩挲的那張，我倆在香山坐的那次纜車。

    那年代沒什么防護(hù)的，在她給我講完纜車的原理后我怕的要死，緊緊拽著她的胳膊，就被她拿一種「好后悔科普」的冰涼眼神看著。

    我想起來，這張照片背后還有故事。

    那大概是我跟她吵的唯一一次架，要跟她離婚。

    江榆嵐一直很忙，特別年輕的時候，真空不出什么閑暇時光來，我真的纏了她好久，給她做了好多思想工作，她才答應(yīng)空出三四天跟我一起出趟遠(yuǎn)門。日子訂好了，票也買好了，出發(fā)前三四天起我就已經(jīng)開始滿心期待，結(jié)果就臨出發(fā)前一天，她突然有組會，去不了，怎么也去不了。

    我確實已經(jīng)挺生氣的了，但也不至于歇斯底里，真正讓我崩潰的是。

    她去開組會，也是去外地，還是跟一名男學(xué)生單獨去。

    男學(xué)生家里有背景，我平日里去照顧江榆嵐，那男生就總打扮的花枝招展往她身前攢。

    我一來找江榆嵐，他就逮著江榆嵐問那些專業(yè)問題，一問半個多小時就過去。

    我呢，捧著那盒要涼了的盒飯干干地等。

    我跟她說能不能推掉組會，她說推不掉，

    「你自己去吧�！�

    她邊收拾著稿紙，邊淡漠地朝我說。

    那句話她上午說的，晚上離婚協(xié)議放到了她桌前。

    她終于從那堆報紙數(shù)據(jù)之中抬頭看我。

    那時候，離婚的人很少。

    可我那一刻是真想離，特別崩潰，情緒莫名被拉扯著，也有可能是我還不知道那時候她已經(jīng)懷上了溪溪。

    這樣的泄憤事，也就只有年輕時的我能干的出來了。

    可我現(xiàn)在居然想，當(dāng)時要是真離就好了。

    ……當(dāng)晚江榆嵐收拾好了行李，站在我房前。

    她一直都不是很愛說話，所以我現(xiàn)今也不知道她那個「不得不去」的組會是怎么推掉的。

    反正第二天她跟我踏上了旅行的路途，拍下來那張照片。

    我摟著她胳膊，緊緊貼著，她依舊面無表情，一張美臉端著冷淡。

    回來后她的事業(yè)經(jīng)歷了一段下坡，大概有我那么一點點責(zé)任。

    ……我倆在一起好像總是沒有什么愉快的記憶。

    能結(jié)婚生子也是夠稀奇。

    她翻開那張相紙，后面是我寫的一句話：

    「對不起，榆嵐�！�

    「我總是不知道怎么讓你開心�！�

    她驀地狠捏緊那張相紙。

    紙卡進(jìn)肉里，直到磨出一道血痕。

    16

    江榆嵐在儲物室里找到了我倆去年釀的葡萄酒，蓋子上有我寫的封條「榆嵐三年七月再拆」。

    補(bǔ)上這行字的時候我已經(jīng)知道自己得了癌癥，寫上去是我明白她不會記得這些事情。

    她整理書房的時候露出了壓在桌面玻璃下的字條。

    「長風(fēng)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jì)滄�！�。

    是我寫給她的，那次她有個項目出了問題，團(tuán)隊忙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我能給她的支持，就只有一日三餐，凌晨溫度恰好的水，還有悄悄壓在書底的鼓勵話語。

    冰箱里我做的蓮子紅豆羹還靜靜地躺在那里，她不愛吃苦的東西，表示不去掉蓮心不吃，

    我笑瞇瞇哄她：

    「好，好，下一板給你把蓮心剝掉了再做好不好呀�！�

    其實那時候我已經(jīng)知道，我沒可能給她做下一板了。

    現(xiàn)在她坐在餐桌前，輕輕扯掉那個被我「封印」的瓶塞，就著沒有到期的酒，一口一口把那盒蓮子紅豆羹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