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巴黎歌劇院的聚光燈驟然亮起時，陳薰兒正踮著足尖立在舞臺中央。
天鵝絨般的黑裙隨旋轉(zhuǎn)揚起，像一朵在夜空中綻放的墨色玫瑰。
她的動作輕盈得仿佛沒有重量，每一個跳躍都精準(zhǔn)地落在旋律的節(jié)點上，手臂劃過的弧線帶著水般的柔韌。
誰也看不出，這個在《吉賽爾》中演繹著瀕死女武神的舞者，半年前還在病床上連舉起手臂都困難。
后臺監(jiān)控屏前，沈默彥的手指無意識地?fù)钢餮b袖口。
當(dāng)陳薰兒完成那個高難度的三十二圈揮鞭轉(zhuǎn)時，他聽見自己胸腔里的心跳聲蓋過了臺下驟然爆發(fā)的掌聲。
周擎遞來的香檳杯碰到他手背，冰涼的觸感讓他回神，卻看見對方眼底同樣翻涌著后怕與驕傲。
她做到了。
周擎的聲音有些發(fā)顫。
所有醫(yī)生都預(yù)言她這輩子都無法再站立，可她做到了。
謝幕時，陳薰兒捧著滿臂的紅玫瑰，目光穿越沸騰的人海，準(zhǔn)確地落在側(cè)臺陰影里的兩個身影上。
她微微揚起嘴角，那笑容里有釋然，有感激，更有破繭成蝶后的璀璨。
三個月后，星塵公益基金會在江城揭牌。
陳薰兒將演出酬勞與沈默彥硬塞給她的補償款全部注入，專門用于資助神經(jīng)退行性疾病患者。
啟動儀式上，她穿著簡單的白襯衫，站在投影出的病歷照片前，聲音平靜卻有力：
我曾以為自己的世界會在二十四歲那年熄滅，但有人幫我重新點燃了燈。現(xiàn)在，我想把這束光分給更多人。
臺下，沈默彥和周擎并肩站著。
前者悄悄把一張數(shù)額驚人的支票塞進(jìn)基金會秘書長手里，后者則在陳薰兒講到病痛時，不動聲色地往前站了半步，像是要為她擋住所有回憶里的風(fēng)霜。
日子在康復(fù)訓(xùn)練、公益活動和兩人不著痕跡的較量中滑過。
陳薰兒的氣色越來越好，偶爾會被媒體拍到與兩位男士同框的畫面。
有時是周擎陪她在康復(fù)中心做復(fù)健，有時是沈默彥開著限量版跑車帶她去吃路邊攤。
緋聞漫天飛舞，她卻只是笑笑，任由他們像兩只爭寵的大型犬，在她生活里進(jìn)進(jìn)出出。
這天深夜，陳薰兒剛結(jié)束一場線上公益講座，就被周擎從保姆車?yán)锢鰜怼?br />
帶你去個地方。
他把一頂棒球帽扣在她頭上，動作熟稔得像做過千百遍。
黑色邁巴赫悄無聲息地滑出車庫，駛向江邊夜市。
周醫(yī)生不查房，半夜帶我私奔啊
陳薰兒搖下車窗，江風(fēng)卷著烤串的香氣灌進(jìn)來，讓她忍不住瞇起眼。
周擎握著方向盤的手頓了頓，側(cè)過臉時，路燈的光在他臉上切出柔和的輪廓：
算......約會吧。
他難得有些不自然。
上次沈默彥帶你去吃日料，這次該輪到我了。
車子停在一個賣桂花糖藕的小攤前。
周擎熟門熟路地買了兩份，遞到她手里時，指尖觸到她微涼的皮膚，立刻像觸電般縮回，卻又假裝自然地幫她撕開包裝紙：
趁熱吃，老板說今天的藕特別粉。
糖藕的甜香在夜風(fēng)里彌漫。陳薰兒看著他明明緊張得耳尖發(fā)紅，卻偏要裝出沉穩(wěn)模樣的樣子，忽然覺得好笑：
周擎，你現(xiàn)在越來越像個普通人了。
在你面前，本來就只是普通人。
他低聲說，目光落在她被糖汁沾濕的嘴角，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卻還是移開視線。
以前總想著當(dāng)你的救世主，后來才知道，我連做個合格的陪伴者都差點資格。
陳薰兒正要開口，身后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剎車聲。
周擎！
沈默彥的怒吼穿透夜空，他的黑色賓利以一個夸張的漂移停在邁巴赫旁邊，車門被猛地推開：你又背著我?guī)鰜恚?br />
男人穿著絲綢睡袍就沖了出來，頭發(fā)凌亂，腳下還趿著一只拖鞋，哪里還有半分商界大佬的樣子。
他幾步?jīng)_到陳薰兒面前，先是上下打量她有沒有事，然后才轉(zhuǎn)向周擎，氣不打一處來：
說好了今天我陪她！你不講信用！
誰跟你說好的薰兒想去哪，跟誰去，是她的自由！
周擎把陳薰兒往自己身后拉了拉，毫不示弱地回懟。
你！
沈默彥氣得說不出話，最后只能轉(zhuǎn)向陳薰兒，語氣瞬間軟下來，帶著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委屈：
薰兒，我做了你愛吃的杏仁豆腐，放在冰箱里快化了......
陳薰兒看著眼前兩個男人，一個穿著白大褂外套，一個裹著睡袍，為了誰能陪她吃夜宵爭得面紅耳赤，忽然覺得心里某個角落被塞得滿滿的。
她沒有去勸架，只是低頭咬了口糖藕，甜膩的滋味順著喉嚨滑下去，一直暖到心底。
江對岸的霓虹燈在水波里碎成光怪陸離的片羽，烤串?dāng)偟睦习搴闷娴靥匠鲱^，夜市的喧囂隔著一段距離傳來。
陳薰兒看著周擎和沈默彥還在互相瞪視，卻又不約而同地往她這邊靠了靠，生怕她被風(fēng)吹到的樣子，忽然笑出了聲。
也許原諒不是終點，而是學(xué)會在傷痕之上，重新?lián)肀ш柟獾拈_始。
就像此刻，她不必選擇向左還是向右，因為不管轉(zhuǎn)身看向哪邊，都有溫暖的目光在等待。
而那些曾讓她心碎的過往，早已在時光的沉淀中，化作了此刻夜風(fēng)中，帶著桂花甜香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