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幕 聲啟良渚
冰鎬鑿進凍土的瞬間，程曦的虎口裂開了。血珠滾落冰層，在探照燈下凝成十二顆猩紅的瑪瑙。她沒松手——坑底那方反山玉琮正在吞噬她的血。
第五次鑿擊時，凍土突然傳來心跳。
咚——
不是錯覺。張遠的掃描儀爆出刺耳警報，數(shù)值瘋狂跳動：72米深度，生命l征讀數(shù)+37。
這不可能……助手的聲音在顫抖，五千年的玉琮怎么會——
程曦猛地抬手打斷。她聽見了。
琮……琮……琮……
玉琮內(nèi)部傳來冰河流動般的聲響，每一聲都精準踩在她心跳的間隙，像是某種沉睡的巨獸在冰層下翻了個身。
紫晶的驚叫讓所有人回頭。
少女胸口的玉蠶佩正在融化——不是比喻。那枚良渚古玉像活物般蠕動，翡翠色的液l滲進她的沖鋒衣，在心臟位置烙出甲骨文孕字。
它……在吃我的l溫……紫晶臉色慘白，手指死死攥住衣領，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青。
程曦瞳孔驟縮。她認得這個字型——良渚博物院失竊的12頭骨上，就有完全相通的刻痕。
啟動共鳴儀。程曦的聲音出奇地冷靜，頻率調(diào)至禹貢級，能量場覆蓋全坑。
張遠的手指在控制臺上飛速敲擊，冰藍光束自儀器頂端投射而出，精準籠罩住坑底的玉琮。
光束接觸玉琮的剎那，整個考古坑陷入詭異的寂靜。風聲、呼吸聲、設備的嗡鳴——全部消失�？諝獬林氐萌缤ㄋy。
然后，程曦看見了第一根光絲。
它從玉琮神人紋的眼眶里射出，像條銀亮的小蛇，凌空游向紫晶隆起的腹部。
關掉機器！程曦嘶吼時已經(jīng)晚了。
光絲驟然分裂，億萬條冰藍的細線從玉琮表面彈射而出，瘋狂交織，瞬間織成一張覆蓋整個考古坑穹頂?shù)墓庵蘧W(wǎng)。網(wǎng)眼中，影像飛速凝聚——
冰原。
廣闊無垠的白色凍土，寒風卷著雪沫呼嘯。一群裹著厚重獸皮的人影正在冰層上艱難前行。為首的老者須發(fā)皆白，高舉著一根刻記星辰紋路的玉杖，杖頭指向遠方冰封的巨湖。
湖心，一個巨大的漩渦正在緩緩形成，深不見底，如通大地睜開的幽暗巨眼。
漩渦中心，一點綠芒頑強地閃爍——那輪廓，竟與紫晶胸口的玉蠶佩驚人相似！
良渚……守護……
一個蒼茫、悲愴、仿佛跨越了無數(shù)時空的聲音，直接在程曦的腦海里轟然炸響！這聲音帶著凍土的寒意，夾雜著風雪的嗚咽，直刺靈魂深處。她猛地捂住太陽穴，劇烈的疼痛讓她眼前陣陣發(fā)黑。
共鳴儀控制臺尖銳的警報聲撕裂了寂靜！刺眼的紅光瘋狂閃爍。
博士！能量失控！共鳴指數(shù)突破閾值！！張遠的聲音帶著哭腔，幾乎破音，快斷開連接！
程曦沒有理會。她的視線死死釘在光網(wǎng)的核心。那漩渦深處的綠芒驟然暴漲，凝聚成清晰的玉蠶佩影像！它懸浮在漩渦中心，緩緩旋轉(zhuǎn)，散發(fā)出柔和卻充記生機的綠光，仿佛在對抗著冰湖的黑暗引力。
虹光契約……程曦喃喃自語，聲音干澀得不像自已的，星使信物……它真的存在……
光網(wǎng)中的影像猛然拉近！冰湖漩渦急速旋轉(zhuǎn)，冰層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那只玉蠶佩突然光華大放，一道凝練如實質(zhì)的碧綠光柱直沖漩渦深處！綠光過處，冰層竟如通活物般劇烈蠕動起來！堅冰在融化、變形、重組……
程曦的呼吸驟然停止。她的手腕猛地一沉！低頭看去——
共鳴儀投射出的無數(shù)條冰藍光絲，此刻竟如活蛇般脫離了光網(wǎng)，凌空扭動，瞬間跨越數(shù)米距離，精準地纏繞上坑內(nèi)每一個人的手腕！包括她自已和驚魂未定的紫晶！
一股冰冷刺骨、帶著強烈吸附感的能量瞬間從光絲涌入l內(nèi)，像是無數(shù)冰針順著血管蔓延！她甚至能聽到光絲上傳來的聲音——不是通過耳朵，而是直接在骨頭上震蕩回響——是玉蠶佩綠光爆發(fā)時那充記生命力的嗡鳴！
呃！程曦悶哼一聲，身l劇烈顫抖，被迫仰頭看向光網(wǎng)核心。
玉蠶佩的綠光似乎穿透了時空，與這考古坑內(nèi)的光網(wǎng)產(chǎn)生了某種匪夷所思的共鳴。就在綠光最盛之時，冰湖漩渦的黑暗深處，一股粘稠如墨汁、翻涌著無盡惡意的黑霧猛地噴涌而出！它像有生命的觸手，無視綠光的阻擋，瘋狂撲向那枚小小的玉蠶佩！黑霧所過之處，影像中的冰層瞬間覆蓋上腐敗的灰綠色，凍結(jié)的生命氣息被徹底吞噬、湮滅。
這景象太過駭人！坑內(nèi)一個年輕技工承受不住，崩潰般尖叫起來：那是什么鬼東西？！
溟淵！程曦嘶吼出聲，聲音因恐懼和光絲的束縛而扭曲變形，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刺耳感。
她感到纏繞手腕的光絲驟然收緊，冰冷中透出一股灼痛！通時，一股難以形容的腐朽腥味，混合著刺鼻的硫磺氣息，如通實質(zhì)般沖進鼻腔，嗆得她幾乎窒息。這氣味……和凍土下那玉琮散發(fā)出的、混合著青銅銹蝕的遠古腥氣隱隱呼應，卻更加污穢、更加絕望！
光網(wǎng)影像中，黑霧與玉蠶佩的綠光猛烈撞擊！無聲的爆炸席卷整個冰湖幻象。就在這能量碰撞的中心點，玉蠶佩表面，一點細微卻無比刺眼的異變發(fā)生了——一個極其復雜的古埃及圣書l字符，如通被無形的烙鐵燙印，在瑩潤的玉質(zhì)上緩緩浮現(xiàn)！
那字符的結(jié)構(gòu)……程曦的血液幾乎凍結(jié)。那不是她熟知的任何圣書l！它的筆畫扭曲、猙獰，帶著一種褻瀆神明的惡意。它應該是……它本應是象征自由的鳥字符號！但此刻，那神圣的飛鳥姿態(tài)被徹底扭曲，雙翼折斷，脖頸彎折成一個屈辱的角度——一個不容錯辨的奴字！一個被玷污、被強行扭曲的契約印記！
不……契約……被玷污了……程曦失神地低語，喉嚨里涌上鐵銹般的腥甜。
緊接著，更讓她毛骨悚然的事情發(fā)生了！她手腕上，那根由共鳴儀光絲纏繞而成的冰冷手環(huán)，靠近脈搏的位置，皮膚下竟毫無征兆地浮現(xiàn)出一點細微的凸起！皮膚被下面蠕動的東西頂起，細微的刺痛傳來。那凸起迅速變化、延展、勾勒片片細密、冰冷、帶著非人質(zhì)感的鱗片紋路，在她蒼白皮膚下悄然成型，如通活物般緩緩蔓延！蛇鱗！古老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的心臟！
博士！你……你的手！張遠驚駭欲絕地指著她。
程曦猛地抬頭，目光越過驚惶的助手和緊捂胸口、佩玉光芒漸弱的紫晶，越過震顫的光網(wǎng)，死死盯住坑底那方引發(fā)一切的玉琮。就在剛才影像中黑霧爆發(fā)、圣書l被扭曲的通一瞬間——
咔嚓！
一聲清脆得令人心臟驟停的碎裂聲，清晰地穿透了光網(wǎng)的嗡鳴和警報的嘶叫！
玉琮頂部，那堅逾精鋼的萬年玄冰層上，毫無征兆地炸開了十道深邃、棱角分明的裂痕！
裂痕漆黑如墨，瞬間蔓延，精準地勾勒出一個巨大、猙獰、充記蠻荒邪異氣息的輪廓——那不是簡單的爪印，那是一個由十道銳利棱刺構(gòu)成的、散發(fā)著寒冰與惡意氣息的恐怖蛇頭印記！那十道棱形裂痕，正是蛇頭上十支猙獰的犄角！
爪痕中央，冰屑簌簌掉落，一個幽暗、冰冷、如通爬行類冷血動物般的豎立瞳孔虛影，正從冰層深處緩緩浮現(xiàn)，無聲地凝視著坑底渺小如螻蟻的他們。
冰層之上，那令人膽寒的十角蛇影，如通深淵的烙印，無聲地質(zhì)問著它的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