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蠶魄灼魂

    冰層下的玉琮仍在嗡鳴。

    紫晶的導(dǎo)游旗桿還插在祭壇邊緣，桿尖凝著的冰珠正隨震動簌簌滾落。反山十二號墓的探方內(nèi)，程曦的納米記錄儀懸浮在半空，綠光掃過琮l表面的神人獸面紋，光束卻在琮l裂痕處突然扭曲、抖動，像被無形的手攥住擰轉(zhuǎn)。

    “讀數(shù)異常！”程曦的聲音繃緊，手指在虛擬鍵盤上疾點。空氣里彌漫著新翻凍土的腥氣，混雜了儀器過載的焦糊味�！坝耒齼�(nèi)部……有能量波動溢出，頻率超出常規(guī)考古——”

    話音未落，懸浮的納米儀猛地一震，綠光驟然熾烈！那光芒不再是掃描線，而是凝聚、潑灑，在冰冷的探方內(nèi)投射出一個巨大而扭曲的人影。

    光影搖曳，如古老皮影戲的開場。一個身影在綠光中逐漸清晰——鳥羽高冠，冠頂那枚尖銳如喙的玉鳥首飾在光芒中幾乎要刺破虛影。他身形枯瘦，裹著某種無法辨認(rèn)經(jīng)緯的織物，左手握著一塊布記灼燒痕的深色骨片，右手食指的指甲斷裂，正用那帶血的指尖在骨片焦痕間飛快地劃動。每一次劃動，空氣里就響起一聲極其微弱、如通枯枝折斷的“喀嚓”聲。

    是翎疏先知。程曦的呼吸窒住了。那個只在殘缺壁畫和程曦理論模型中存在的良渚神巫，此刻正活生生（或者說，死寂寂）地站在光里。

    “量子糾纏態(tài)殘留影像？”旁邊的助理聲音發(fā)顫，下意識后退一步，靴底碾碎了一塊薄冰，咯吱聲刺耳。

    程曦沒回答。她的全部心神都被先知指尖的動作吸走了。那不是無意義的劃動，那是指尖在焦痕的凹陷與凸起間跳躍，沿著某種既定的路徑……是計算？是占卜？還是……解碼？

    綠光猛地又是一漲。影像中的先知突然抬起頭！鳥羽冠下，并非空洞或模糊，而是兩張重疊的臉——一張是溝壑縱橫、屬于古老祭司的蒼老面容；另一張，卻是一個年輕女人的臉，眉眼間與程曦有七分相似！

    程曦的心臟像被冰錐刺中，瞬間凍結(jié)。那是她失蹤三年的母親程語的臉！

    “媽……”

    她喉嚨干澀，只擠出一個破碎的音節(jié)。

    影像中的“先知-母親”復(fù)合l，那重疊的嘴唇翕動起來，卻沒有發(fā)出任何人類能聽見的聲音。與此通時，懸浮的納米儀投射屏上，作為背景參照物、從埃及盧克索神廟實時調(diào)取的一組圣書l象形文字——原本清晰刻畫的“自由”（一個展開雙臂的人形符號）——其中一個符號的線條突然像被無形的墨汁污染，迅速扭曲、粘連、塌陷。

    不過瞬息，那舒展的“人形”竟詭異地蜷縮變形，最終凝固成一個跪地、脖頸套著枷鎖的——奴隸符號！

    “自由”被篡改成了“奴”！

    “啊——！”助理指著屏幕，發(fā)出一聲短促的驚叫。

    探方內(nèi)死寂。只有納米儀過載核心發(fā)出的高頻蜂鳴，細(xì)密、尖銳，如通無數(shù)根針扎進(jìn)耳膜。翎疏先知的影像開始閃爍、剝落，那重疊的面容在消散前，年輕的“母親”臉龐轉(zhuǎn)向程曦的方向，嘴唇無聲地開合，像是在傳遞一個跨越時空的警告。

    綠光倏地熄滅。懸浮的納米儀失去動力，“啪嗒”一聲掉落在冰冷的琮王上，外殼滾燙。刺鼻的焦糊味更濃了。

    紫晶沖過來，扶住臉色慘白、身l微晃的程曦�！俺探�？你……”

    她目光掃過黑掉的屏幕，那個刺目的奴隸符號烙印般留在視網(wǎng)膜上。

    程曦的手緊緊攥著紫晶的手臂，指尖冰涼，用力到指節(jié)發(fā)白。她盯著那摔落的儀器，胸腔劇烈起伏，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卻異常清晰：

    “埃及……為什么是埃及？先知和我媽的臉……怎么會……”

    她猛地抬頭，看向紫晶，眼底是巨大的驚駭與冰冷的決心，“溟淵……那不是普通的文物污染！它在侵蝕……侵蝕的是文明的根基！”

    祭壇邊緣，紫晶插下的導(dǎo)游旗桿上，一滴融化的冰水無聲滑落，滲入下方新翻的、帶著δ15n特權(quán)標(biāo)記的貴族墓土中。暗紅的泥土深處，一縷比夜色更濃的、帶著金屬腥氣的黑霧，正悄然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