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山莊
忽聽那群人齊聲怒吼:“一個人也別放過,男的殺了,女的綁回去”廝殺爆發(fā),血光濺落在山石間,江湖人士與那伙人撕扯混戰(zhàn)。蠻蠻和往生交換眼神邊趁亂躲避在不遠處的叢林中,這個時候蠻蠻用余光掃到謝石不知何時已經(jīng)不見蹤影,只見楚從霽勉強在抵抗,蠻蠻拉住了想要去幫忙的往生冷眼旁觀著:“能有一個人先抵擋著就沒必要出面相救,更何況這個楚從霽煩人的很,他若死了,倒也清凈。”兩個人在暗處觀察的同時,殊不知也有人在遠處觀察著一切。
不遠處的一輛馬車前。馬車內(nèi)香氣溫和,鋪了繡金軟毯,幾縷日光從窗簾縫隙中灑落,打在那女子雪白的衣角上。她似是乏了又像是被迷暈,倚著車內(nèi)軟墊沉沉睡著,額角一縷碎發(fā)沾了汗氣。耳邊廝殺聲似乎擾不動她半分夢境,這人正是謝綺。
突然,簾子微動,風將簾子吹開,從馬車里向外望去,只見不遠處站著一位男子,身形挺拔,月白長衫未染半分塵土。衣袂寬大如玉筍隨風,鬢發(fā)輕垂,神色清雅,正是謝知止。他眸色極淡,神情淡定地望著遠處廝殺之處。風過林梢,他的眼神卻并未落在那即將崩潰的楚從霽身上,而是略偏了些,蠻蠻的身影半藏在雜草之中,衣裙早被枝葉劃破幾縷,碎發(fā)散亂,唇邊卻仍噙著幾分笑意,懶懶倚著草垛,神色不見絲毫驚懼,反倒像是在看戲。一旁的往生則神經(jīng)緊繃,目光來回掃視,手已悄然覆上劍柄。
這個時候,林葉微動,忽有一人影自后方悄然逼近,手中寒光一閃,正是土匪趁亂伺機偷襲。那一刀極快,角度刁鉆,直取蠻蠻后心。兩人卻似毫無所覺。高處的謝知止垂眸看著這一幕,面上神情平淡無波。風吹衣袂,鬢發(fā)微揚,他眸色極淡,仿佛只是隨意地看一場陌生人的廝殺,但心底,卻泛起一點古怪的情緒。他竟有些……興奮,覺得如果干擾自己心神的元素沒了也好。
可下一瞬,往生忽地身形一動,像是察覺到了殺氣,猛然回身,長劍出鞘劃出一道銀光,同時一把將蠻蠻整個人攬入懷中,朝側方迅速撤離,蠻蠻卻毫無遲疑,手也穩(wěn)穩(wěn)環(huán)住了他的腰,動作利落,配合得天衣無縫,那一刻,兩人之間的動作極快,熟悉的默契,沒有一分遲疑。
謝知止的目光微微一滯,指尖在袖中緩緩收緊。他看著他們之間那種信任與配合,那種默契之感,仿佛是旁人無法介入的界限。他忽然覺得有些刺眼。眉心一點一點地蹙起,眼尾神色淡淡地垂著,嘴角卻不自覺地輕輕抿緊了些。
真是騙子,謝知止心里念道,猛的又有一股不明的惱羞成怒。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望著,望著那人將她護在懷中,將她推至身后。良久,他淡聲道:“謝石�!�
語氣極輕,聲音依舊溫淡:“去,該結束這場戲了”
謝石得令后,未發(fā)一言,長袖一揮,數(shù)名暗衛(wèi)如幽影般自林中掠出,寒光驟起,劍風四起,剎那之間,尚在掙扎的幾名江湖人已血濺當場。那邊的土匪剛欲逃竄,便被攔腰截斷,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fā)出。短短數(shù)十息,廝殺聲已歸于死寂。
一片狼藉中,楚從霽趴伏在地,氣息奄奄,xiong前血跡斑斑,刀刃從肩胛貫入,幾乎命懸一線�!俺印!敝x知止邁步而入,月白衣袍未染塵色,不見絲毫狼狽,他站在楚從霽身前,微微俯身,語氣溫和:“你沒事把�!彼麊緛黼S行侍從將人扶起,語調(diào)一如既往地清雅克制,仿佛剛才的不是在廝殺沒有影響到他絲毫。
這時,蠻蠻也從另一側緩緩走來,身上衣裙帶血,氣息微亂。她那張素白的小臉帶著驚魂未定的神色,手卻悄悄抹過袖中藏著的銀針毒粉,隨意一揚,剛才那名偷襲她未遂的土匪便撲倒在地,臉上浮現(xiàn)出細密青斑,氣息全無,無人察覺。
“謝哥哥……你終于來了。”聲音輕軟乖巧,像是被嚇壞了的小姑娘,惹人憐惜。謝知止看著她,眼神極淡極靜,溫和地問:“可有受傷?”他聲音一貫輕緩,像叁月春水,聽不出太多情緒�?赡且凰�,他的視線,卻若有若無地掃過她身后的往生,那人正站得極近,袖角尚搭在蠻蠻肩上,護著她未曾松手。謝知止垂眸一瞬,眸色沉了沉,轉(zhuǎn)瞬即逝。他像是什么也沒說,只抬手,為她撣落肩頭的一片碎葉,無意間隔開了蠻蠻和兩個人的距離。
“我沒事,楚公子傷得重,還是先緊著他�!彼凵癯纬�。內(nèi)心卻忍不住懷疑,謝知止現(xiàn)在才來真的是巧合嗎?怎么會出現(xiàn)的這么巧,但是又找不出任何破綻便沒有再想。
殘局收拾完后,眾人便連夜啟程,趕往最近的城鎮(zhèn)。楚從霽傷得極重,途中幾次昏迷,皆靠隨行侍從灌藥穩(wěn)住氣息。到了鎮(zhèn)上后,謝知止已提前安排好落腳客棧,喚來當?shù)刈詈玫拇蠓�。那大夫診過后,只道:“好在刀鋒偏了分毫,再遲一刻,恐怕傷及心脈�!�
聽聞此言,眾人這才松了口氣。楚從霽被安置在最安靜的內(nèi)室,敷藥縫合,灌下湯劑后再次沉沉睡去。蠻蠻去看了一眼,只掃了眼便退了出來,并未多留。等眾人稍作歇息,已近黃昏。
謝綺也是在這個時候才醒來。她是被香氣饞醒的,蠻蠻讓桃兒熬了些清粥,又特意放了幾塊蜜漬藕片在小碟中,那香甜味引誘著謝綺睜開眼。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是守在榻邊的蠻蠻�!澳阈牙�?”蠻蠻坐在床邊,笑得溫溫軟軟,手里正撕著一塊蜜餞,“可真能睡,我差點以為你是被人敲暈的�!敝x綺揉了揉太陽穴,眉頭皺著:“我也不知道……我明明中途還有精神來著,結果好像……好像是見到表哥之后?”“你是說謝哥哥?”蠻蠻眼睫微動,裝作不經(jīng)意地問。
謝綺點點頭:“嗯,我好像是跟他說了句話,然后突然就覺得好困……就睡了�!毙U蠻唇角的笑意未變,眼神卻一點點沉下去。她慢慢放下手里的蜜餞,輕聲問:“是不是生病了?”裝作關系的摸向謝綺的額頭,“我也不知道。”謝綺皺著眉,神情茫然,“就是他問我怎么突然來這邊,我說想看看你們……”
蠻蠻垂眼,淡淡“哦”了一聲,沒再追問。她腦中卻一點點將線索串起:昏睡得過于突然,只在謝知止出現(xiàn)之后才發(fā)生,她突然覺得謝知止遠比想象中的還要復雜,正思索間,就在蠻蠻正要開口再次詢問的時候,門口突然響起一聲極輕的叩門聲。
“夏姑娘,可否一敘?”是謝知止的聲音,溫潤如常。蠻蠻回頭,見他依舊一身月白,立在門前如玉樹臨風,唇邊噙著溫和的笑意�!爸x哥哥�!毙U蠻欠身行禮。謝知止點頭,視線掃過屋內(nèi)一圈,最終落在蠻蠻身上。
“今日沒有受到驚嚇吧?”謝知止語氣極輕,像是隨口一問,連眼尾都含著點溫和的弧度。
“果然不愧是將軍府的小公子,身手倒也敏捷,護得極好,夏姑娘連一絲傷都未受。”
他語句從容,眼神卻淡得過分,像是在陳述一個無關緊要的事實�!耙残液枚慌浜夏酢!彼α诵�,尾音輕緩,“否則若再多一個人受傷,那便不好收場了�!彼脐P心,語意卻晦明不清。
蠻蠻一怔,隨即笑著點了點頭,語氣軟綿中帶點懶意,笑容不染一絲心虛:“是啊,當時亂得很,正巧他在附近,便順手救了我一命�!彼f得輕巧,像是在談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謝知止靜靜望著她,眸色沉靜,像是一汪止水�?赡且凰查g,他目光微動,似乎想從她這張乖巧如常的臉上,找出幾分破綻,但她神色清澈無辜,沒有看出其他神色。
這時,剛剛去洗手回來的謝綺打著哈欠懶洋洋地倚在門邊笑道:“你不是早說要去南方找?guī)煾�?怎么,還打算今晚就走?”蠻蠻張了張口,正要答話,謝綺卻先一步拽住她袖子,半撒嬌半抱怨:“別那么快走嘛,山莊還沒去呢,我這趟就是為了你才來的,你不陪我,我還去什么玩啊?你和往生都去找各自的師父,我一個人多無聊”
蠻蠻抿唇,露出幾分猶豫。她本就打算今夜動身,往生也要回師門交差。此時馬上入夏,氣候和暖,正是南下的好時節(jié)。就在此時,謝知止開口了:“往生公子身上帶傷,舟車勞頓恐怕不妥�!彼Z調(diào)溫和,語氣卻是不容置喙的從容�!叭粽嬉s路,也不妨先在山莊歇上一歇,養(yǎng)好傷,再作打算�!�
蠻蠻回頭看了他一眼,只見他仍是那副溫潤如玉的模樣,負手而立,神色平靜,她唇角輕輕一抿,笑道:“謝哥哥說的有道理�!痹捯袈湎拢阋菜闶菓铝肆粼谏角f的決定。
謝知止頷首,目光淡淡掃過她,像是滿意她的順從。可他指尖卻微不可察地收緊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