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他怎會這個時候來？鳳鳴略一沉吟，讓懷安把宋玦領(lǐng)進來。

    宋玦進來后，氣氛變得有些微妙，眾臣的神情從方才的詫異轉(zhuǎn)變?yōu)椴恍肌?br />
    他自己似乎也發(fā)現(xiàn)來得不是時候，在鳳鳴的示意下，站到一旁等候。

    “這便是趙國太子？”裴季方道。

    他先前在封地陳城待了半年，早就聽說鳳鳴把趙太子俘來了，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面。

    見到宋玦的模樣，裴季方皺了皺眉，意味深長地看了鳳鳴一眼。

    鳳鳴秀眉微微蹙起：“舅父歸來，一路奔波，不如早些回去歇息。

    ”她實在不想跟這個人打交道。

    原著中，裴季方仗著自己輔佐幼帝的功勞，權(quán)欲熏心，放肆招攬黨羽。

    裴季方一直不把鳳鳴放在眼里，原著鳳鳴的乖張性格，有一半都是被他逼出來的。

    鳳鳴親政后，他還搞了不少幺蛾子。

    “臣不累，此來覲見，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向陛下稟奏。

    ”“何事？”“尚書臺左仆射一職，空置已久，如今陛下親政不久，又剛剛與趙國大戰(zhàn)，朝中事務(wù)繁雜，正是用人之際。

    ”“不知陛下，可有能任此職的人選？”鳳鳴一下子就聽明白了他的來意，聲音變得冷淡下來：“莫非舅父有舉薦的人選？”“臣在封地居半年之久，常聞苦縣有一孝子，名喚許茂，事母至孝，散盡家財為老母治病，以至于妻離子散。

    ”“許茂為人廉潔正直，鄉(xiāng)人對其贊不絕口，臣觀此人良久，親自試煉過，其才學(xué)亦是不俗。

    ”話音剛落，鄭冀言便站了出來。

    “陛下，臣以為裴侯所言不妥。

    ”裴季方目光變得銳利，直直掃向他。

    鳳鳴一笑：“先生有何見教？”鄭冀言行禮：“我國早有定例，各地每年可舉一位孝廉，今年年初，陳城便已經(jīng)舉了一位，如今再舉，恐怕不合規(guī)制，此為一者。

    ”“二者，左仆射一職，本為尚書臺要職，督察百官，協(xié)理政務(wù)。

    非熟悉朝中政事之人，不能勝任。

    ”鳳鳴聽罷，微笑道：“尚書令言之有理。

    ”裴季方從鼻腔里發(fā)出不耐煩的嗤聲，并不與他爭論，只看向鳳鳴。

    “陛下，許茂的才能是微臣親自試過的，以他的能力，要熟悉朝政并不難。

    ”“如此才華橫溢之人，就此埋沒未免可惜，臣也是為我楚國考慮。

    ”鄭冀言沒再說話。

    所有人都等著鳳鳴的回應(yīng)。

    裴季方擺明了要把自己的人安chajin尚書臺，鄭冀言與他向來不睦，自然是反對的。

    裴季方這些年，在朝中橫行霸道，早已引發(fā)了許多人的不滿，只不過礙于他的權(quán)勢，不敢出聲而已。

    如今鳳鳴羽翼漸豐，脾氣也是一等一的暴烈，眾臣摸不清她對這個舅父的想法，所以也不敢輕易站隊。

    半晌，忽聽鳳鳴悠悠道：“舅父，孤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只是尚書令所言不假，陳城年初才舉了一個孝廉，如今再舉，有違法理。

    ”裴季方一時語塞，緊緊皺著眉。

    鄭冀言又道：“陛下，其他州郡選拔的人才也快到丹陽了，左仆射之職，不如等考察過那些人再做打算。

    ”裴季方一聽這話，便覺鄭冀言是要安排他自己的人進來。

    這些年來，裴季方已經(jīng)隱約感覺到鄭冀言的勢力在壯大。

    權(quán)力一共就這么多，鄭冀言這邊多分一些，他們裴家就少一些。

    他冷哼一聲，立時道：“若如此，不如把許茂也列入其中一并考察，只把他算作是明年的，陳城明年不薦人便是。

    ”鄭冀言還要再辯，鳳鳴卻抬手止住了他的話。

    她知道這兩個人代表的是兩方勢力，一方是裴氏這個外戚家族，另一方是朝廷的新起之秀。

    他們誰也不會讓步。

    然而鳳鳴也不會聽他們一直在這里辯駁。

    “諸位愛卿，可有其他想法？”眾臣們面面相覷，有的公然站隊裴季方，有的則以法不可違的理由支持鄭冀言。

    更多的是沉默者。

    鳳鳴輕笑了一聲：“行了，孤明白你們的意思。

    ”裴季方沉聲道：“陛下……”“不知道太子殿下，覺得如何？”鳳鳴忽然轉(zhuǎn)過頭，對一旁的宋玦說話。

    霎時間，殿內(nèi)所有目光齊刷刷地向他看過來。

    “楚國政務(wù)，臣不敢妄言。

    ”鳳鳴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無妨，你既降了孤，便是楚臣。

    ”沉默了許久，只聽殿中響起宋玦的聲音。

    “違法之事，自然不可取，但尚書臺乃朝中要所，潦草從各地新人中提拔，未免也不妥當(dāng)。

    ”意思是雙方的提議都不好。

    他這話一出，裴季方立即冷笑：“無知豎子！”宋玦看了一眼鳳鳴，她正似笑非笑地盯著他。

    他繼續(xù)道：“此等要職，還是由陛下親自安排，最為合適。

    ”龍椅上坐著的玄衣少女笑了，她漂亮的鳳眸微微彎起，傲慢地望著眾人。

    “沒想到啊，為孤分憂解難的，居然會是太子殿下。

    ”眾臣感到一陣威壓，紛紛垂下眼簾。

    “陛下，難道你真要聽趙賊的胡言亂語？”“舅父，”鳳鳴笑盈盈地說，“就讓孤來替你解決這個棘手的問題吧。

    ”“免得總有人疑心舅父，還以為……你要結(jié)黨營私。

    ”裴季方的臉色刷的一下變白了：“何人敢如此構(gòu)陷我？”“不過是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罷了，舅父不必放在心上，一路奔波辛苦了，還是早些回家吧。

    ”鳳鳴又對眾人道：“孤記得李家有個小女兒，在廷尉府聽差，文采似乎還不錯，辦事也有條理。

    ”太尉桓元子答道：“陛下說的可是李侍中之妹？”“不錯，就是她，叫什么來著？”“李止。

    ”鳳鳴點點頭：“那就把這個李止調(diào)過來吧，明日來見過孤，便搬到尚書臺去。

    ”誰也沒想到，裴季方和鄭冀言爭了半天，會是這么個結(jié)果。

    李止的姐姐李休，乃是鳳鳴最寵信的女官，如今在外為鳳鳴辦事。

    鳳鳴將李止安chajin尚書臺，一則免了裴、鄭二人的爭執(zhí)，二則又添了自己的耳目。

    可謂一箭雙雕。

    鄭冀言沒說什么，只是面色更冷了。

    裴季方則幾乎是用森冷的目光在看宋玦，這筆賬算是記下了。

    經(jīng)此一事，眾人都覺得宋玦為了討好鳳鳴，不惜得罪重臣，看他的目光愈加復(fù)雜。

    “你今日很會說話，孤賞你一壺美酒，下去吧。

    ”眾臣告退后，鳳鳴懶洋洋地躺在軟榻上。

    她隔著一層屏風(fēng)，看著跪坐在地上的宋玦。

    用完這個擋箭牌，鳳鳴便想趕他走了，哪里還記得起宋玦來時自稱有要事。

    “多謝陛下賞賜，但臣還有個不情之請，望陛下應(yīng)允。

    ”鳳鳴微微一愣，片刻之后，才慢慢地說：“你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還敢跟孤提要求。

    ”“陛下仁慈，請恕臣逾越。

    ”她伸出手指，涂滿蔻丹的漂亮指甲在屏風(fēng)上輕點，影子被陽光在薄如蟬翼的紗面。

    “得寸進尺的賤人。

    ”鳳鳴按照系統(tǒng)教的臺詞，淡淡開口。

    “要說就說吧。

    ”宋玦眼皮微動，無聲無息地捏緊了拳頭。

    “請陛下賜臣一些事務(wù)，若能為陛下分憂，即使回馬廄也好。

    ”鳳鳴皺了皺眉：“你寧愿回去養(yǎng)馬，也不肯呆在沉香殿？”“自入楚國，臣受陛下恩惠多不勝數(shù)，如今忝居沉香殿，而不能為陛下分憂，臣心中惶恐。

    ”說白了，就是不想被她關(guān)在沉香殿里。

    鳳鳴剛要開口，系統(tǒng)的崩人設(shè)警告又來了，她頓了頓，迅速在心里過了一遍原著臺詞。

    鳳鳴隨即越過屏風(fēng)，端詳了宋玦一會兒。

    她蹙眉道：“說你是賤人，你還真是個賤人，天生愛受罪的。

    ”宋玦沉默地垂著眸。

    鳳鳴猜，他在心里估計已經(jīng)把她凌遲處死了。

    “行了，孤明白你的意思，回去等消息吧。

    ”她意有所指：“不過御馬司你是回不去了……孤可不敢讓你再碰我的馬。

    ”“罪臣多謝陛下。

    ”宋玦回去之后，鳳鳴一直在想，該給他安排個什么職務(wù)好。

    原著中，宋玦是在成為男寵之后，忍辱負重討好鳳鳴，才開始有官職的。

    當(dāng)時他一下子就跳到了九卿的位置，一個敵國的俘虜太子，得到如此地位，朝野嘩然。

    如今劇情還沒進展到那個地步，鳳鳴也沒打算讓他空降什么高官的位置，免得影響后期的重要劇情。

    思來想去，鳳鳴想不出有什么適合他的位置，這一考慮，半個月便過去了。

    宋玦仿佛被遺忘在了沉香殿，遲遲沒有被安排。

    楚皇似乎用這種方式，拒絕了他的請求。

    這日黃昏，鳳鳴又打扮成宮女的模樣，帶了半只烤羊去看他。

    “太后賜給我的。

    ”她在他手上寫字。

    宋玦看著她半晌，才緩緩開口：“蓁蓁姑娘，你自己多吃些吧，不用管我。

    ”鳳鳴拼命搖頭，又寫：“太后喜歡我。

    ”意思是她平日里的衣食并不拮據(jù)。

    宋玦沉默地笑了笑。

    暮色又將沉香殿染紅，他特意將之前鳳鳴賜的美酒拿出來，與“蓁蓁”共享。

    鳳鳴沒想到換了個身份，還能喝到自己賞賜的酒。

    宋玦倒了酒，卻不急著遞給她，而是先用銀針試毒。

    鳳鳴見狀，唇邊的笑意淡了許多。

    “姑娘請。

    ”鳳鳴點點頭，微微拉起面具，抿了一口酒。

    二人坐在沉香殿后的院中，邊賞夕陽，邊就著烤羊小酌。

    鳳鳴見宋玦心情不佳，心領(lǐng)神會，猜想是因他先前所求之事。

    她有意安慰他一下，卻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宮女“蓁蓁”不應(yīng)知曉他二人的對話。

    思及此處，一個新的念頭忽然從她腦海中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