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柱下站立二人，一個(gè)黃裳女子，面目姣好，年約雙八風(fēng)華，一個(gè)綠衣女童子，眉宇清晰，不過八九春秋，被辛信側(cè)目示意，相顧一視，來到陳天識(shí)的跟前，齊聲道：“大哥，你也忒遲了一些，我們等了你許久，皆有些不勝其煩�！薄�</p>
此言一出，陳天識(shí)陡然一驚，忖道：“先前將我用百絕迷魂散陷昏的，莫非就是這一對(duì)姊妹么？原來她們都是辛家莊的小姐？”方要掙扎，卻被她二人左右捏住手臂，一按“內(nèi)關(guān)”、“神門”，一捏“孔最”、“列缺”，竟然半分力氣也使將不出來，不覺大驚——</p>
辛信撫須微笑，道：“英兒、芙兒，你大哥身子猶然不適，且攙扶他在椅子坐下，小心一些，休要磕碰撞跌�！薄�</p>
辛英、辛芙齊聲應(yīng)諾，笑道：“大哥，我們扶你歇息，你乖乖聽話才是�！蓖馊寺爜�，不過是小妹向大哥撒嬌而已。陳天識(shí)身不由己，坐在帷幕之下的木椅之上，手臂依舊被她二人牢牢捉住，一時(shí)動(dòng)彈不得——</p>
便在此時(shí)，轟的一聲，半扇房門被人陡然撞開，一個(gè)家人踉踉蹌蹌地奔跑進(jìn)來，口鼻出血，神情茫然，顫聲道：“仇人上門，老爺救命呀？”言罷，頹然跌在地上，一陣抽搐，隨即無聲無息，再細(xì)細(xì)眼看，便見此人眼目突凸，早已氣絕身亡。眾人大驚——</p>
胡中全一擺手中金刀，喝道：“這分明就是石英的落魂掌法所為，這惡賊作禍不淺，我正道武林，俠義為懷，豈能就此輕易饒他？”——</p>
聽得外面有人吼道：“辛老賊，你兒子傷我兒子體魄，此仇不共戴天，今日若是不能取你兒子的性命，決不罷休。”聲音由遠(yuǎn)及近，待話落之時(shí)，似乎就在門外——</p>
辛英冷冷一笑，附耳低聲，道：“你聽真切了，他要取我大哥的性命。”——</p>
陳天識(shí)恍然大悟，又驚又怕，忖道：“原來如此，他舍不得自己的兒子隕命，便將我來冒充頂替。如此歹毒，我…我便是化作厲鬼，也斷然不能饒他�！笔直鄄荒軇�(dòng)彈，雙腿尚能運(yùn)動(dòng)，不及站起，卻被辛英窺破得心思，一手作拍拭裙上灰塵之狀，暗暗點(diǎn)住他的“足三里”要穴，如此一來，便是腿股亦然酸漲不堪。辛芙見他呲牙咧嘴，甚覺有趣，嘻嘻一笑——</p>
辛英低聲說道：“我為刀俎，你為魚肉，一切俱是依我的心意，任意宰割，再要掙扎，徒然無功，還是省省自己的氣力吧！”——</p>
陳天識(shí)心中驚懼無比：“向聞女子盡皆溫柔可人，她為何獨(dú)獨(dú)例外，這般的狠毒，就如同兇神惡煞無二？”——</p>
門外石英叫道：“若是依憑我以往的性子，既然傷了我的兒子，那可是極大地罪過，只是我多年來吃齋念佛，最是反對(duì)連坐株連之事，所以今日只叫你兒子喝下這腎氣凝結(jié)散，從此三月，便是一般的不為不舉，之間可否婚配？生下后嗣半兒，皆看他自己的造化。三月之后，渾身氣血逆流，必死無疑�！薄�</p>
胡中全呸道：“石幫主，你兒子在留香院中胡作非為，辛公子見義勇為，出手稍稍重了一些，也是甚合武林正道的規(guī)矩。你又何必斤斤計(jì)較，非來報(bào)仇不可？”——</p>
便看一人在空中翻著兩個(gè)筋斗，飄然落在廳前，冷笑道：“原先我以為胡金刀尚稱得上是一個(gè)人物，今日觀之，滿口胡言亂語、狗屁熏天，委實(shí)也是齷齪無賴之人�！贝巳松砀唧w闊，滿臉絡(luò)腮，甚是雄壯——</p>
胡中全怒道：“你這是什么意思？我哪里胡說八道了？”——</p>
石英哈哈大笑，道：“辛家的大少爺是在哪里遇上我兒子的�！焙腥等灰徽�，道：“自然是在留香院中�！笔⒑叩溃骸笆敲矗啃凉蛹热皇钦司�，為何要到這粉頭裙釵、流鶯嗲語之地？莫非與小兒一般，也有寬袍解帶之好？”——</p>
胡中全啊呀一聲，道：“他，他卻不同，只是，只是…”支吾半日，終究說不出一個(gè)子丑寅卯。陳天識(shí)心中頗為開懷，暗道：“不錯(cuò)，這辛家莊最是天下第一的卑鄙無恥之地，辛老賊本是如此，他的女兒亦然如此，那個(gè)不爭(zhēng)氣的寶貝兒子好色成性，又能好到哪里去？”——</p>
他胡思亂想，手臂陡然一陣酸疼，不覺擠眉弄目，眼淚便要流淌下來。便看辛英滿臉促狹，緊緊按住穴位，低聲道：“小賊，你暗暗竊喜，卻不知今日逢厄，竟要替我那不成器的大哥受過。”——</p>
辛信神情惶恐，道：“石幫主，我兒子少不更事，一時(shí)氣血方剛，方才犯下了如此過錯(cuò)，還請(qǐng)你大人大量，就此罷手。”——</p>
石英冷笑道：“我綽號(hào)‘有仇必報(bào)’，可見正是那恩怨分明之人，你說我會(huì)怎樣？”——</p>
胡中全道：“辛兄，你不用求他，今日有我竭力護(hù)衛(wèi)，且看他有什么本事害人？”——</p>
石英冷笑不已，道：“有趣，有趣，這辛信果真是思慮縝密，滴水不漏，一者請(qǐng)你助拳，盡行阻礙；二者邀得神醫(yī)救人，以為或能消除這腎氣凝結(jié)散的毒性；三者請(qǐng)來號(hào)稱江湖‘民間判官’之三山齋齋主，公告武林，說道你我兩家的所有恩怨，皆在今日決一了斷，從此再無干系，相互不得上門尋仇�！标愄熳R(shí)暗道：“他是心計(jì)極其深黯之人，自然早有準(zhǔn)備。你的武功或是高他許多，但論起詭謀暗算，只怕是遠(yuǎn)遠(yuǎn)不及�！薄�</p>
辛英眼波流轉(zhuǎn)，小聲道：“你又在想什么？”陳天識(shí)對(duì)她又厭又氣，索性冷哼一聲，閉目不語——</p>
卻看石英背后轉(zhuǎn)出一人，大聲道：“幫主，我素聞金刀門門主胡中全刀法卓絕，他是使刀之人，我也是施刀之人，正好一番切磋，精進(jìn)技藝�！甭牭卯�(dāng)啷一聲，此人手指磕彈刀身，大有睥睨桀驁之勢(shì)，正是黑旗幫之“無怨不記”路大平。石英微微一笑，道：“師弟小心�！薄�</p>
路大平不以為然，道：“無妨，師兄且放寬胸懷�！贝嗽捖犜诤腥校跏谴潭�，忖道：“何謂‘無妨’？莫非以為我的武功不及你高強(qiáng)，是以多有輕蔑，還道自己必勝無疑？狂妄豎子，今日定然要給你一些教訓(xùn)，吃些苦頭，從此不敢小覷我堂堂金刀門的本事�！崩湫σ宦�，道：“路兄刀法卓絕，我也是久仰大名，可惜一直不曾領(lǐng)教。如今被你抬愛，指名挑戰(zhàn)，便是心中畏懼，也少不得要硬將頭皮接下�！逼踩ド硗忾L袍，露出短打精干的裝扮，提著刀往前走去，也不出門，便在廳中較量起來——</p>
胡中全恨路大平存心羞辱自己，下手早早兇猛，決不留情；路大平惱他橫生阻礙，偏偏強(qiáng)硬出頭，也是百般厭惡，刀刀砍斫，直奔要害。斗至十?dāng)?shù)回合，不分勝負(fù)——</p>
胡中全心中漸漸急躁，右手大刀看劈他肩膀不能，手腕一轉(zhuǎn)，變縱為橫，鋒刃平平向其頸脖削去。路大平不敢大意，吸氣挺腰，上半身往后仰去，空出幾寸，正好避過。胡中全暗暗竊喜：“他不知我這招‘高山流水’尚有寸勁之妙，以為如此，便可安然無恙了嗎？”捉住跟進(jìn)，刀尖追隨戳去——</p>
他正得意間，卻見路大平不退反進(jìn)，低聲喝道：“推杯換盞�！庇沂置摰�，被左手接住，沉肩斜挎，便往自己側(cè)腹襲來，不由大驚，慌忙收勢(shì)后退，招式自然瓦解——</p>
路大平笑道：“胡門主身法極妙，閃得好快�！鄙先ソ舆B就是連環(huán)三刀，被胡中全悉數(shù)架開——</p>
石英看了半日，扭頭朝身后一人笑去，道：“二師弟，你看大平的招法怎樣？”——</p>
陳天識(shí)暗道：“此人原來是黑旗幫的二當(dāng)家�！毙劣⒏蕉溃骸澳氵@待子，見識(shí)淺薄，想來不知曉他是誰。他便是江湖人稱‘環(huán)弓射雕’的繆婳縱。哼哼！其實(shí)也是徒有虛名罷了，他又射下過幾只雕。”見陳天識(shí)依舊閉目，心中大忿。她自幼嬌生慣養(yǎng)，莊中上下，見了她莫不殷勤恭敬，刻意諂媚奉承，何曾被人如此輕��？手指一按一松，忖道：“且看你怎樣悠閑�！薄�</p>
陳天識(shí)被她如此捉弄，委實(shí)難受，再也按捺不得，便睜眼怒視。辛英頗為得意，輕輕一哼，昂首挺胸。她正是豆蔻年華之時(shí)，發(fā)育極好，不知不覺，卻將女性完美曲線無意展現(xiàn)。陳天識(shí)也是鐘情少年，一眼瞥去，正落在她的胸脯之上，呼吸頓時(shí)為之一窒，竟是忘了挪開。辛英初時(shí)不覺，猶自觀戰(zhàn)，但女兒家天生敏感，疑惑之間，低頭探望，不僅羞臊得滿臉通紅，低聲叱道：“你，你在作甚？”陳天識(shí)驀然醒覺，亦然愧咎無比，慌忙扭過頭去，胸中砰然不已——</p>
他方自按捺心神，手臂又是一陣酥麻，如狂濤海浪，綿亙不絕，卻是辛英氣惱之下，用力更為執(zhí)著。陳天識(shí)暗道：“你好沒有道理，我看你一眼，也是人之常情，并無旖念歹心，奈何如此報(bào)復(fù)？”一怒之下，更是盯看不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