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感受著他（她）一天天長大，在我腹中輕輕踢動。</p>

    這是我灰暗生命里，唯一的光。</p>

    我以為日子就會這樣，在我和他互相的漠視中，熬到孩子出生。</p>

    直到那一天。</p>

    深秋，風(fēng)已經(jīng)帶了凜冽的寒意。</p>

    晏沉舟奉旨離京，巡視北境軍務(wù)，大約需要月余。</p>

    他走時，甚至沒有派人來知會我一聲。</p>

    王府似乎一下子空蕩安靜了許多。</p>

    我難得地松了口氣。</p>

    午后，我靠在暖閣的軟榻上，蓋著薄毯，曬著透窗而入的稀薄陽光，手里拿著一本閑散的詩集，昏昏欲睡。</p>

    腹中的孩子輕輕動了一下。</p>

    我嘴角不自覺地彎起，手輕輕覆上去。</p>

    就在這時，一陣喧嘩聲由遠(yuǎn)及近，打破了午后的寧靜。</p>

    腳步聲雜亂，夾雜著管家驚惶失措的聲音：“王爺？！您怎么……您怎么提前回來了？這……這位姑娘是？”</p>

    王爺？晏沉舟？</p>

    他提前回來了？</p>

    我心頭莫名一跳，一種不祥的預(yù)感瞬間攫住了我。</p>

    我扶著腰，有些吃力地起身，走到暖閣的窗邊，輕輕推開一條縫隙。</p>

    院子里，風(fēng)塵仆仆的晏沉舟正大步走來。</p>

    他臉上不再是慣常的冰冷，而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近乎失態(tài)的激動和……狂喜？</p>

    那是一種燃燒著的、足以焚毀一切理智的熾熱光芒。</p>

    而他的臂彎里，小心翼翼地半扶半抱著一個人。</p>

    一個穿著素白衣裙，身形纖細(xì)柔弱，仿佛一陣風(fēng)就能吹倒的女人。</p>

    她大半張臉埋在晏沉舟的胸膛里，只露出一個精致蒼白的下巴和幾縷烏黑的發(fā)絲。</p>

    可就是這樣一個模糊的側(cè)影，卻像一道驚雷，狠狠劈在我的頭頂！</p>

    渾身的血液，瞬間凍結(jié)！</p>

    那個身影……</p>

    那個刻在晏沉舟骨子里，刻在王府每一個角落，刻在紫檀木牌位上的身影！</p>

    柳！扶！煙！</p>

    她不是死了嗎？</p>

    死了七年，牌位都供了七年！</p>

    她怎么會……活生生地出現(xiàn)在這里？！</p>

    仿佛為了印證我腦中那荒謬絕倫的念頭。</p>

    那個女人似乎感覺到了我的視線，微微側(cè)過頭，朝暖閣的方向看了一眼。</p>

    一張清麗絕倫、帶著病態(tài)蒼白的臉，暴露在秋日的陽光下。</p>

    眉若遠(yuǎn)山含黛，眼似秋水橫波。</p>

    正是畫像上，晏沉舟書房里珍藏的，那個早已“死去”多年的柳扶煙！</p>

    她真的活著！</p>

    那一瞬間，天旋地轉(zhuǎn)。</p>

    我死死抓住窗欞，才勉強(qiáng)穩(wěn)住身體沒有倒下。指甲摳進(jìn)木頭里，斷裂的痛楚傳來，卻遠(yuǎn)不及心口那萬分之一被撕裂的劇痛。</p>

    “扶煙……真的是你……”晏沉舟的聲音哽咽了，帶著失而復(fù)得的巨大狂喜，他緊緊擁著她，仿佛擁著世間最珍貴的失寶，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我沒做夢……真的是你！你還活著！”</p>

    柳扶煙靠在他懷里，虛弱地咳了兩聲，聲音細(xì)弱如蚊蚋，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飄進(jìn)我的耳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