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二人在九天之后才到達京城。</p>
在這九天的時間里，意柔沒有取得任何進展。</p>
白白浪費了九天的時間，意柔的心在滴血。</p>
她痛定思痛，決定改變策略，不能一味和莫云翰鬧別扭。</p>
否則這樣耽擱下去，她就涼涼了。</p>
“將軍，咱們已經(jīng)進城了，我可以繼續(xù)叫你將軍了吧？”意柔主動露出笑臉說，“您累不累？我給您擦擦汗——”</p>
“不累�！�</p>
意柔拿著帕子的手知趣地放了下來。</p>
馬車拐進了楓葉巷，停在了最里面的宅子門口。</p>
意柔的膝蓋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伶俐地跳下了馬車，抬眼一看——</p>
莫宅？</p>
為什么不是莫府？</p>
堂堂莫大將軍，就住在一條小巷子里？</p>
從外面看，這就是最尋常的宅子，一點也不氣派。</p>
意柔跟著莫云翰進了宅院，更覺得這位朝廷二品大員低調(diào)得有些過頭了。</p>
宅院只有一間正房，六間偏房，小院里種著不少海棠樹，一眼就能望到頭。</p>
素凈，清幽，別致，這是意柔對小院的第一印象。</p>
“呦？不得了了！”一進門，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就迎了上來。他身材修長，面如冠玉，神采奕奕，器宇軒昂。</p>
他先恭恭敬敬地給莫云翰行了禮，然后就越過他的肩膀，興奮地打量著意柔。</p>
“將軍，你終于開竅了？”</p>
“找宋嬤嬤來，給她換身衣服�！蹦坪舱f，“她就是個丫鬟，別瞎想�！�</p>
說完，他快步走進了正堂，意柔和年輕男子緊隨其后。</p>
“這些箱子里都是什么？”莫云翰見地上擺著好幾口大箱子，皺眉問道。</p>
“嗨，是姚府的姚大公子一早差人送來的�！蹦贻p男子翻了個白眼說，“他還說，等你回京，親自來給你賠罪。”</p>
“送回去。”</p>
他連一口箱子都沒有打開，就走進書房，關(guān)上了門。</p>
“將軍……”意柔想跟進去，年輕男子急忙攔住了她。</p>
“姑娘，將軍一進書房，誰也不能打擾�！�</p>
意柔只好乖乖地點點頭。</p>
“我叫襲風(fēng)。”年輕男子自我介紹道，“襲擊的襲，大風(fēng)的風(fēng)。我是莫將軍的貼身護衛(wèi)，姑娘，你——”</p>
“我叫方意柔�！币馊嵴f。</p>
“意柔，好，太好了�！币u風(fēng)嘴角含笑，把意柔再次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看到將軍把你帶回來，我就放心了�！�</p>
“什么意思？”意柔迷惑地問。</p>
“知道他喜歡女孩子，我就放心了�！币u風(fēng)嬉皮笑臉地說。</p>
“我不是讓你帶她去找宋嬤嬤嗎？”莫云翰的聲音從書房里傳來了，“還站在那瞎聊什么？”</p>
“走走走——”襲風(fēng)急忙拉著意柔走到了對面的宅子，敲了敲門說，“這里頭住的是宋嬤嬤一家，宋嬤嬤一直照顧著將軍的日常起居，她兒子宋柯是隨行的軍醫(yī)，兩天前已經(jīng)隨大部隊回京了。宋柯還有個媳婦兒，剛剛生了個大胖小子，宋嬤嬤忙不過來，就在外面買了個叫綠荷的小丫頭服侍她兒媳婦�！�</p>
原來那個面相溫潤儒雅的年輕軍醫(yī)就住在莫云翰的對門，難怪二人會如此熟悉。</p>
襲風(fēng)喋喋不休地說了一大堆，意柔都用心地記下了。</p>
門開了，一個五十多歲，慈眉善目的嬤嬤站在門口，滿臉微笑。</p>
“這是誰家的姑娘，長得真水靈！”</p>
“意柔，這就是宋嬤嬤！”</p>
意柔趕緊給宋嬤嬤行了個禮。</p>
“進來說話！”宋嬤嬤高興地拉著意柔的手進了院子，“襲風(fēng)，你眼光可真好，瞧這姑娘細皮嫩肉的——”</p>
“不不不，嬤嬤，你誤會了�！币u風(fēng)急忙擺擺手說，“我哪有這么好的福氣？意柔是將軍帶回來的，吩咐我?guī)齺硪娔�。�?lt;/p>
“云翰帶回來的？”宋嬤嬤怔了一下，隨后就換上了更加燦爛的笑容，“好好好，太好了，這小子終于開竅了�！�</p>
“嬤嬤，莫將軍救了我的命�！币馊嵊X得宋嬤嬤看她的目光，仿佛在看自己的準(zhǔn)兒媳一樣，“我就想跟在將軍身邊伺候他�！�</p>
“他身邊就缺你這樣的姑娘！”宋嬤嬤親熱地說，“你隨我來，進了門，穿著一身粗布衣服算什么。”</p>
宋嬤嬤把意柔從頭到尾重新打扮了一遍。</p>
一出門，正好撞上了前來打招呼的莫云翰。</p>
他眼中的意柔，就像是瑤池的仙子。</p>
她梳著飛鴻髻，臉上略施粉黛，雙瞳剪水，身著一襲湘妃色的羅紗裙，曲線窈窕玲瓏，比先前更多出幾分嬌俏嫵媚。</p>
意柔捕捉到了莫云翰眼中的驚艷，她知道，這會兒矜持的莫將軍正在對她瘋狂心動呢。</p>
不過讓他心動五次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了，她再也聽不到芯片傳達心動的提示音了。</p>
她丹唇輕啟，露出了一個清麗婉約的笑容。</p>
莫云翰，你果然是個顏狗。</p>
“怎么樣，云翰，意柔姑娘美不美？”宋嬤嬤把意柔推到了莫云翰的身側(cè)，滿意地說，“你倆站一塊還真是般配�！�</p>
旁邊的屋子傳來了嬰兒的啼哭聲，宋嬤嬤急忙撇下三人進屋去了。</p>
“對對對，般配，般配�！币u風(fēng)隨聲附和著。</p>
聽他的口氣，恨不得兩個人立刻原地拜堂成親。</p>
“襲風(fēng)，你把她給我盯緊了，她來歷不明，別想那些有的沒的�！蹦坪怖渲粡埧∧樥f。</p>
“啥——”</p>
“將軍懷疑我是個奸細�！币馊峁緡伒�。</p>
“啥奸細？”襲風(fēng)一臉糊涂。</p>
“來歷不明的奸細。”莫云翰終于肯把目光從意柔身上移開了。</p>
莫云翰，你就死鴨子嘴硬吧！明明就動心了，還要裝得滿不在乎。</p>
看你能堅持多久？</p>
意柔決定要好好套路套路這位冷面將軍。</p>
十八個任務(wù)要在四個半月的時間內(nèi)完成，她壓力很大啊！</p>
吃午飯的時候，莫云翰并沒有出現(xiàn)，飯桌上只有宋嬤嬤，襲風(fēng)，宋柯和意柔。</p>
“將軍真的把你給帶回來了啊？”宋柯看著意柔，驚訝得合不攏嘴。</p>
意柔笑笑沒說話。</p>
宋嬤嬤一直不停地往她的碗里夾菜，絲毫不把她當(dāng)成外人。</p>
意柔可以肯定，要是莫云翰敢對她笑一下，宋嬤嬤會立刻張羅二人成婚的喜服。</p>
“將軍怎么不來吃飯呢？”意柔問道。</p>
“他從來不和我們一起吃飯，都是自己在書房吃的�！币u風(fēng)毫不在意地說，“估計這會兒他已經(jīng)吃完了。”</p>
“那我去收拾一下�！币馊嶷s緊放下碗筷說，“嬤嬤，宋大夫，襲風(fēng)，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p>
說完，她就提起裙裾離開了飯桌。</p>
時值六月，午后燥熱，莫云翰打開了書房的窗子，在一片蟬鳴聲中，對著一張地圖寫寫畫畫。</p>
“將軍，您吃完了嗎？”意柔趴在窗欞上，甜甜地笑著，“要不要喝口茶？”</p>
莫云翰并未抬頭，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p>
意柔沏了茶，輕扣了三聲房門，得到允許后才進入了書房。</p>
他的書房面積不算大，放眼望去，不是書架就是書柜，一面空白的墻上，還掛著一張羊皮繪制而成的邊關(guān)地形圖。</p>
見意柔進來，莫云翰就把桌子上的那張地圖給收起來了。</p>
“將軍，請您——”</p>
意柔話沒說完，就聽到院門處傳來了一句慵懶的叫喊聲。</p>
“莫將軍班師回朝，怎么也不遣人通報一聲？”</p>
意柔嚇得心臟怦怦直跳，這聲音的主人，不就是因為調(diào)戲她而挨了板子被趕出軍隊的姚正元嗎？</p>
莫云翰臉色微變。</p>
“躲在里面不要出聲！”莫云翰提著意柔的衣領(lǐng)把她塞進了書柜里。</p>
他剛關(guān)上柜門，姚正元就踏進了書房的大門，襲風(fēng)跟在后面，一臉不快。</p>
“莫將軍，末將給您行禮了！”姚正元滿臉堆笑地行了個軍禮，“多日不見，不知將軍的傷可好了？”</p>
“襲風(fēng)，你先出去。”莫云翰說。</p>
襲風(fēng)狠狠地剜了姚正元一眼，走出書房，重重地帶上了門。</p>
“姚公子，你已經(jīng)不是我的部下了，不必如此客氣�！蹦坪怖淠粡埬樥f。</p>
“將軍，末將已經(jīng)知錯了�！币φ桶偷刈叩侥坪裁媲�，拱手道，“那日沖撞將軍，末將罪該萬死，回京之后，家父又教訓(xùn)了我一頓，說務(wù)必要我?guī)虾穸Y來給將軍賠罪�！�</p>
“你的那些禮物，我用不上。”莫云翰眼神里不經(jīng)意閃過一絲嫌惡，“姚公子不必費心了�！�</p>
“將軍要是不喜歡那些個小玩意，末將送將軍一處宅子如何？”姚正元臉上的笑容浮動了一下，很快又牢牢地掛在了臉上，“您是朝廷的二品大員，住在這個小巷子里，不是太憋屈了嗎？”</p>
說著，他的眼睛四處掃視，目光落在了書柜的縫隙處。</p>
莫云翰見他緊緊盯著書柜，回頭一看，心中一驚。</p>
剛才他把意柔扔進去的時候，關(guān)門很急，意柔裙子的一角還露在書柜外面。</p>
“將軍什么時候也愛穿湘妃色了？”姚正元踱步到書柜前，假裝好奇地問。</p>
意柔躲在柜子里，大氣也不敢喘，見姚正元在柜門外徘徊，更是嚇得心驚肉跳。</p>
聽他這樣一說，意柔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裙子被夾在柜門處，露出了一小截。</p>
她不敢輕舉妄動，只好屏住呼吸。</p>
姚正元那雙浪蕩的桃花眼，正扒著縫隙使勁往里瞅呢。</p>
“我穿什么顏色的衣服，姚公子也要問嗎？”莫云翰鎮(zhèn)定自若地說。</p>
姚正元真想把柜門扒開一看究竟，可他此番前來是道歉的，不能撕破了臉皮。</p>
“將軍儀表堂堂，穿湘妃色肯定更加玉樹臨風(fēng)�！币φ缓冒蜒劬臅褚崎_，違心地恭維道，“將軍，禮物您不收，宅子您不要，那明日午時賞光到繁錦樓喝個茶總可以吧？到時候家父也會前去，他老人家念叨將軍好長時間了�！�</p>
莫云翰眼角的余光落在了那一小片湘妃色上。</p>
“盛情難卻，那就有勞姚公子張羅了�！�</p>
姚正元沒想到莫云翰這么快就答應(yīng)了，當(dāng)下就歡歡喜喜地行禮離開了。</p>
“將軍，我可以出來了嗎？”姚正元走了好一會兒，意柔才悶聲悶氣地問道。</p>
莫云翰打開柜門，把意柔拉了出來。</p>
“那個——將軍——我沒給你惹什么麻煩吧？”她小心翼翼地問道。</p>
“惹沒惹麻煩，今晚就知道了�！蹦坪采衩啬獪y地說。</p>
“將軍，你是說——今晚姚正元會派人來暗中打探？”意柔領(lǐng)會到了莫云翰的意思。</p>
“襲風(fēng)！”莫云翰喊了一聲。</p>
“將軍有何吩咐？”襲風(fēng)黑著一張臉走了進來。</p>
“今晚仔細著點，我估計會有人趴墻頭。”莫云翰瞅了意柔一眼說，“你也留心點�！�</p>
夜晚一來臨，莫宅就早早地熄了燈籠，只有莫云翰的書房還亮著燈。</p>
意柔心不在焉地磨著墨，莫云翰倒是神清氣閑地翻看著一本詩集。</p>
跳躍的燭火映著意柔婉媚的姿色，莫云翰瞬間就覺得那本詩集索然無味了。</p>
“將軍，襲風(fēng)好像很討厭姚正元。”意柔見莫云翰有些發(fā)愣，就隨口找了個話題。</p>
“他不是討厭，他是恨�！蹦坪埠仙显娂f，“七年前，姚正元第一次參軍，就投在襲風(fēng)的父親秦明昭麾下，他不服從軍令，被秦將軍遣回京城。姚正元的父親姚啟宏串通一批小人污蔑秦將軍苛待下屬，扣發(fā)軍餉，秦將軍一怒之下辭官回鄉(xiāng)，從此，朝廷就少了一位忠臣良將�！�</p>
“怪不得�！币馊徇@才覺得襲風(fēng)見到姚正元的那些反應(yīng)是完全正常的。</p>
正說著，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陣哀嚎聲。</p>
“大俠饒命！大俠饒命！”</p>
莫云翰勾著嘴角，露出了譏諷的笑容。</p>
“姚正元也就這點本事了�！�</p>
二人出屋，見襲風(fēng)正押著一個黑衣人站在門廳里。那個黑衣人的面紗已經(jīng)被扯去了，左臉挨了一拳，狼狽不堪。</p>
“是不是姚正元派你來的？”莫云翰厲聲問道，“那廝是不是叫你盯著莫宅，看看有沒有這樣一位姑娘出入？”</p>
他指了指身后的意柔。</p>
黑衣人咬緊牙關(guān)不做聲。</p>
“他知道了也沒什么。”莫云翰走近黑衣人，凌厲的氣勢迫得黑衣人瑟縮了一下，“他派你這么一個不濟的人來監(jiān)視，可見沒多大的本事�！�</p>
“將軍，怎么處置？”襲風(fēng)問。</p>
“捆了扔進柴房，明天申時再放出去�！甭犇坪驳目跉�，好像在懲罰一條不聽話的狗。</p>
襲風(fēng)把人壓了下去，意柔驚魂未定地問道：“將軍，真的沒事嗎？”</p>
“你明天午時去繁錦樓，給我買三斤桂花糖蒸栗粉糕。”莫云翰沒有回答意柔的問題，“要剛出鍋的。”</p>
說著，他掏出一錠銀子，交到了意柔的手里。</p>
意柔對于這個突如其來的吩咐，腦子有些發(fā)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