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旖旎,能不能借你的肩膀用用?
期末考后,學(xué)校放了寒假。我提著大包小包,鴕鳥伊人般步履維艱地去下樓與徐子睿匯合,準備一起坐車回家。</p>
從樓梯口就看到徐子睿雙手插兜,斜挎一個簡易的運動休閑包,戴著耳機,在晨曦里像談判專家一般干凈利落。一米八三的大帥哥,神清氣爽、玉樹臨風(fēng)地立在女生樓下等人。</p>
這畫面看著實在旖旎,下樓的女生紛紛側(cè)目,有人認出他來,忍不住與同伴竊竊私語。</p>
“哇,這不是傳說中計算機學(xué)院的徐子睿么?”</p>
“他這是在等女朋友?”</p>
“估計是吧,要不然在女生樓下干嘛?”</p>
“不要啊……我的心好痛,為什么男神都有女朋友了?”</p>
“沒聽說過他有女朋友��?”</p>
“……想起來了,他妹妹好像是住我們樓,我以前見過他送他妹回來。”</p>
“他妹妹不是說他是玻璃么?”</p>
“不是吧,他看著完全不像啊�!�</p>
“她的鬼話你們也信?”最后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響起,語氣里滿是嘲諷,似乎是很不屑同伴的分析。這聲音聽著怎么有一點兒耳熟?</p>
我頓住腳步,躲在墻角,側(cè)耳細聽。</p>
冷冰冰的女聲繼續(xù)道:“聽過沒?是不是玻璃,看二點:第一,看喜歡的運動,如果是籃球足球這樣的運動那肯定是直男,如果是羽毛球排球那有可能是彎的;第二,看穿的褲子緊不緊,越緊越玻璃。所以,徐子睿絕對不是玻璃�!�</p>
她最后一句話說得擲地有聲,極有女王范兒。我忍不住暗暗咋舌,這女人厲害啊。分析得有理有據(jù),令人信服。如果我開始對徐子睿是否為直男,還有一丟丟懷疑的話,那此刻已經(jīng)確定大冰山是直男無疑。其實,當(dāng)時我情急之下拋出玻璃論,也只是因為多年來對愛慕大冰山的那些女人煩不勝煩。</p>
我忍不住探過頭,去看是誰。</p>
一瞄之下,正好與來人打了個照面。</p>
一張漂亮的臉龐映入我的眼簾,而這張漂亮臉蛋的主人,是我們行管的系花——盧絲。</p>
行政管理專業(yè)的盧絲,據(jù)說家里十分有錢。我和她只打過幾個照面,鐘寰跟她見面的機會多,兩人都在學(xué)生會。鐘寰不喜歡她。我不止一次聽人說她極有心計,嫉妒心又強,自負美貌,各種使喚男生,卻只將人當(dāng)做備胎。</p>
看到是我盧絲先是一怔,隨后馬上恢復(fù)如常。在與我交錯而過的一瞬間,她淡淡地瞥了我一眼,隨后挺直了背,優(yōu)雅的踩著十幾厘米的高跟鞋扭身走了。</p>
后面兩個生面孔跟班,略覺尷尬地看了我一眼,“咚咚咚”地追著她上了樓。</p>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我仿佛在她眼里看到了一絲不友善。</p>
我有些莫名其妙,回頭一想,她與鐘寰兩人一個是行政管理專業(yè)的系花,一個是法學(xué)專業(yè)的系花,外貌上不分伯仲,又同在學(xué)生會工作,工作能力不相上下,難免被拿來做比較。而且兩人價值觀相差甚遠,氣場又不合,鐘寰討厭她傲慢無禮目中無人,她不喜歡鐘寰親切有禮左右逢源,兩人向來針鋒相對水火不容。我與鐘寰是死黨,她看我不爽也正常。</p>
我向來對不關(guān)注的人不甚在意。甩了一下頭,馬上就將她的冷臉忘在了腦后。</p>
徐子睿遠遠看我拖著大包小包狼狽地下樓,扯下耳機,撩開長腿走過來,將我的幾個大包都接了過去。</p>
我將拉箱立好,揉揉被包包帶子勒出紅印的手,一陣呲牙咧嘴。</p>
徐子睿淡淡看了我一眼,毒舌道:“你帶這么多東西,準備逃難么?”</p>
我看了自己一身難民般的行頭,想到我老媽電話里的話:“你這么懶,估計積累了一大堆衣服了吧。寒假歸來把換洗的臟衣物都帶回來洗了。”</p>
我說,帶回來太重了媽,學(xué)校里就有干洗店呢。</p>
我老媽直接鄙視道:“你那些棉襖還不值得拿到干洗店洗,浪費錢�!�</p>
我苦著臉,嘆氣:“我家母后的懿旨,我有什么辦法�!�</p>
不回家不知道離家近的好,一屁股坐上回家的汽車,我才開始感嘆高考那會老爸指導(dǎo)我填志愿時的英明。從學(xué)�;丶遥嚾r直達,避免了擠火車的狼奔豕突和長夜漫漫。</p>
“對了,一直想問你,迎新晚會你怎么跑去當(dāng)打雜的啦?”坐定后,我開始開始跟徐子睿套近乎,這一路上離不開這個免費苦力,我得跟他搞好關(guān)系。</p>
“打雜的?!”徐子睿淡淡看我一眼,顯然不贊成我的措辭。</p>
我咧出一個笑,還沒說“苦力”呢。</p>
徐子睿慢條斯理地從包里拿出一本汽車雜志,一邊翻閱一邊鄙視我:“你作為團支書,在你們學(xué)院或班上有大型活動的時候,難道都在一旁做甩手掌柜?”</p>
“額……”</p>
我懊惱地想起來,徐子睿是他們班班長。</p>
我扶額,我腦子長了霉了吧。為了巴結(jié)他,竟問了個這么秀逗的問題!太侮辱我的智慧了。</p>
我決定扳回一成。瞅瞅徐子睿手上的汽車雜志。嘖嘖,全是名車:奔馳,寶馬,保時捷,法拉利都在,連美國總統(tǒng)就職專用的凱迪拉克和汽車王者勞斯萊斯都赫然其中。我和鐘寰一向有在學(xué)校和大馬路上認名車的喜好。雖然有些車我只在電視里看過,但是我還是決定在徐子睿面前賣弄一下。于是,我指著在街上常見的瑪莎拉蒂,說道:“那不就是糞叉子嗎?”</p>
徐子睿側(cè)過頭,問:“什么?”</p>
我眉飛色舞,邀功似地又戳了戳瑪莎拉蒂的logo標:“我說這款車是糞叉子,我認識。”</p>
徐子睿嘴角抽了抽,用看愚蠢的土撥鼠一樣的目光看了我一眼,良久,才狀若恍悟地說道:“照你這么說,好車都來自農(nóng)民兄弟了?”</p>
我“噗”地一聲笑出聲來。原來高冷的徐子睿,也有幽默的一面。</p>
我笑了半天,徐子睿卻是不再理我,繼續(xù)高冷地翻他的雜志。尋找話題,失敗。我有些訕訕,只得閉眼假寐,緩解尷尬。不一會兒,睡意襲來。我打了兩個哈欠,意識漸漸模糊。</p>
隨著汽車的顛簸,我打瞌睡打得腦袋左右搖擺。隨著汽車的一個急剎車,我的腦袋“砰”地一下撞到汽車玻璃窗,痛得我一陣齜牙咧嘴。</p>
“這個給你。”看我差點被撞成了腦震蕩,徐子睿有些看不過眼了,合上了那本讓我英明喪盡的汽車雜志,不知從哪里掏出一個U型枕,遞給我。</p>
我一邊揉腦袋,一邊疑惑地看著充了氣的小巧U型枕:“哪里來的��?”</p>
徐子睿扭頭看向窗外迅速倒退的風(fēng)景,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買的�!�</p>
冬天了,外面一片蕭條,高速公路旁的枯樹老藤有什么好看的?</p>
我一臉驚喜:“你什么時候買的��?”</p>
徐子睿高冷地回我:“前不久�!�</p>
我眨眨狡黠的眼,徐子睿坐車很少睡覺,難不成……</p>
“你特意買給我的?”</p>
徐子睿不自在地咳了一聲,明顯被我的十萬個為什么問得不耐煩了:“廢話怎么這么多?”</p>
看著徐子睿微微泛紅的耳根和俊朗的側(cè)臉,我嘻嘻而笑,忽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繼續(xù)窮追猛打:“是不是嘛?”</p>
“……要不要?不要算了。”徐子睿不耐地想撤回手,我趕緊一手抓住他的手腕,另一手奪過了他手里的U型枕。</p>
我抓住徐子睿的手腕時,徐子睿明顯身體微微一頓,我們雖然很熟,但像這樣親密的身體接觸卻是極少。徐子睿手腕上溫暖的觸感讓我不禁微微失了失神。</p>
心思旖旎了一瞬,我旋即回過神來。</p>
徐子睿盯著我一直未從他手腕上撤離的爪子,神色變得古怪至極。我心中陡然一驚,他不會以為我故意卡他油吧。他生平最討厭別人碰他,他一直有身體和精神雙重潔癖。所以,我有時候想,他一個天蝎座,說不定上升星座是處女座,所以才會如此龜毛。</p>
下一刻,我裝作若無其事地撤回了自己的手,然后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化解剛才的冒失行為。</p>
徐子睿眸色森森地看了看被我抓過的手腕,再看看我,居然沒有發(fā)作,也沒有毒舌。</p>
他只是有些受不了我感激的小眼神,酷酷地說了一句:“不用感激,我只是不想拖一腦震蕩回家�!�</p>
說是特意送給我的會死�。空媸前翄�。還裝作看風(fēng)景,這大冬天的,外面一片蕭條,有毛的風(fēng)景可看?</p>
我喜滋滋地將U型枕套在了脖子上,我閉著眼體驗了一會,這樣睡覺真的舒服多了。可是,還是沒有依靠點。</p>
什么叫做得寸進尺?像我這樣。</p>
瞇開眼,我有些猶豫地叫了大冰山一聲:“徐子睿?”</p>
徐子睿洞察力何其之強,立即聽出了我話里的猶豫,轉(zhuǎn)頭看我:“嗯?”</p>
我用手指虛空戳了戳他的肩膀,腆著臉問:“能不能借你的肩膀給我用一用?”</p>
徐子睿靜靜地看著我,沒說話。此刻,他眼里似乎有一絲我看不太懂的異樣情緒閃過,但轉(zhuǎn)瞬即逝。</p>
見他不表態(tài),不知道是同意還是不同意,我立馬心虛地補充道:“我隔著這個U型枕呢,不會吃你豆腐的�!�</p>
徐子睿今天心情貌似不錯,所以我才有勇氣向他借肩膀。雖然有了U醒枕,但是我也擔(dān)心我睡著了,頭一歪再次磕到車窗玻璃。</p>
半刻后,徐子睿頷首:“嗯。”</p>
我大喜,咧著嘴笑:“你同意了?”</p>
徐子睿無語地回視我,雖然神情不耐,但話語里明顯帶了一絲縱容:“嗯�!�</p>
這偶然透露的一絲縱容,讓我頓時心花怒放。</p>
我喜滋滋地將套著U型枕的頭,慢慢靠上徐子睿寬闊的肩膀,心中暗想,這是多少女生的夢想啊。</p>
我眉目舒展,暗爽了小會兒,睡意襲來,開始夢會周公。我一邊砸吧砸吧嘴角,一邊迷迷糊糊地嘆:大冰山的U型枕和肩膀,都好舒服。</p>
中途偶爾顛簸醒來,微瞇雙眼,偷窺一下徐子睿。</p>
徐子睿的五官如雕塑般立體挺拔,側(cè)臉望去十分賞心悅目。太帥了。這樣的距離,不能細看,多看一眼都會讓我的小心臟“砰砰砰”跳出胸腔。</p>
我努力定了定神,順著窗外斜進來的陽光,目光轉(zhuǎn)向他耳邊毛茸茸的鬢角。冬日的暖陽,將徐子睿臉上的毛孔照得清晰可見。我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臉,一比對,發(fā)現(xiàn)這家伙的毛孔居然比我的還細!</p>
“唉……”我邊窺邊嘆氣,為我的毛孔哀悼,完全忘了自己正處在鬼祟狀態(tài)。</p>
“怎么了?”我的天,我居然無意嘆出了聲,徐子睿俯首看我,正迎上我偷窺的目光。這這這,又是傳說中的0.01公分?!我們大眼瞪小眼,我一時忘記了如何反應(yīng)。</p>
這叫被抓了個正著么?</p>
我的臉頰發(fā)熱,恨不能找個地洞鉆進去。</p>
“臉怎么這么紅?!”撞見我偷窺,徐子睿沒有興師問罪,反而眼神一黯,淡淡問我。</p>
我“噌”地一下以箭速后退,“砰”地一聲又撞到汽車玻璃,自然悲催地哀嚎出聲。</p>
“……”我又窘又痛,一時被他問住,好不尷尬,只能手指泛白地抓住座椅扶手,梗著脖子,裝鴕鳥。</p>
徐子睿輕輕晃了晃肩,整理好被我睡皺的衣服,然后看了一眼呲牙咧嘴的我,嘴角微微向上扯出一個弧度,好整以暇地吐出一個字:“笨!”</p>
我窘態(tài)百出,又撞到了頭,他居然還心情很好的樣子。</p>
絕對是幸災(zāi)樂禍!</p>
“都是你,害得我差點犯罪!”話一出口,我悲催地發(fā)現(xiàn)今天簡直是“說多錯多”�?蓜偛诺拇_是我沒出息啊,竟然對著他心猿意馬了好一會。</p>
聞言,大冰山語調(diào)一揚:“犯罪?”</p>
這算赤果果的調(diào)戲么?大冰山今天怎么了,逗我很好玩么?</p>
這人什么時候,沾染了古政那一套習(xí)氣?</p>
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古人誠不欺我。</p>
我扭頭假裝看風(fēng)景,顧左右而言他:“看!外面的天氣,好象要下雪了。不知道回家后會不會下雪?”</p>
大冰山半天沒接我的茬,我忍不住回頭看他,卻撞見他意味不明的目光。</p>
萬年冰山的臉上露出的這一抹笑容,簡直可以稱之為“促狹”。</p>
我的臉“刷”地又紅了。</p>
心中默淚……我沒看見,我沒看見。</p>
接下來的全程,我都假寐,沒再敢睜開眼。等到到站,才覺得我和大冰山之間那絲難言的尷尬煙消云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