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吃飯曖昧定律
終于到家，一進門，就看見我的雀圣老媽又在家里壘長城，中間的牌搭子徐媽也在其中。難怪，徐媽剛剛打電話，讓徐子睿先送我回家。</p>
“小睿，微微，桌上有給你們熱好的菜，先去吃飯哈�！蔽依蠇屢贿吤�，一邊還抽空關心了一下我們的溫飽，“小睿，真是辛苦你了。我們家微微連個衣服都洗不干凈，所以你谷媽就一定得讓她把衣服帶回來。大包小包的，很重吧？”</p>
我無語撫額，老媽你能不能不要當著徐子睿的面，揭我的短？</p>
“谷媽，沒事，我是男生力氣大�！毙熳宇Ｎ⑽⒁恍Γ桓耐盏母呃浒翄�，在大人面前，水仙不開花——裝起蒜來。每每看到他變臉，我都有幾分不爽。于是，我皺著鼻子暗哼，唾棄了他一把。</p>
這人怎么每次在我家人和親戚面前都裝得這么溫良無害呢？</p>
這演技，能給他頒個奧斯卡小金人了。</p>
“對了，小睿啊，你爸同你谷爸這兩天都出差去了，我看你弟弟和你谷詩妹妹他們學校還沒放寒假，一個人懶得做飯，今天這吃飯的事就在你谷媽他們家解決了。哎，你們大學就是舒服，連放假都比高中放得早�！�</p>
徐媽在牌桌上揮斥方遒，剛說完，一聲驚呼：“糊了！”</p>
徐媽一臉的神采飛揚，而我老媽似乎有些不信，側過身子，去看老友的牌。</p>
等看清的確是個大糊，一陣長吁短嘆。</p>
“啊？！怎么這么快？”其他二人緊跟著哀嘆，怏怏不樂地掏包給錢。</p>
徐子睿看到他老媽吧嗒吧嗒數(shù)錢的得意樣子，露出一副無語問蒼天的表情，瞬間讓我樂了。</p>
徐媽是書香門第出身，未出嫁時是個羞答答的大家閨秀，嫁給徐爸后也是一個端莊的貴婦人�？墒亲詮亩嗄昵靶彀殖鍪掠只U為夷后，她的性情就變了，變得越來越像我媽。</p>
那次意外后，徐媽和徐爸都變得豁達了很多。</p>
徐媽和我媽，是這個世界上，最早跟我詮釋“生命的同類，精神的姐妹”這八字完美內(nèi)涵的人。</p>
我還真餓了。走近餐桌，我不由咽了咽口水。</p>
有魚糕，我們J市的特產(chǎn)，是H省其他市都沒有的好東西。是將魚肉剔刺后，用絞肉機絞碎成肉沫，再做成的長方形米黃色薄片。通常與木耳和黃花菜一起烹制，是我們這邊宴客的必備菜式。當然，我們家最喜歡用它來下火鍋吃。</p>
魚糕兼有肉的酥軟口感和魚的鮮美味道，大冰山最愛吃這道菜。</p>
有臘腸。不同于廣州一帶的甜膩，我們家鄉(xiāng)的臘腸咸辣適當，十分美味，是我的最愛。J市一直將逢年關腌制雞鴨魚肉的臘貨傳統(tǒng)沿襲得很好，其中尤以臘腸味道最佳。</p>
有紅燒豬腳。這道菜肯定是徐媽做的，這是她的拿手絕學。在很小的時候，我就被她一菜封喉。如果不是因為徐子睿那么討厭，我想我小時候的夢想，應該是長大后做徐媽的兒媳。</p>
除此之外，還有數(shù)樣我和徐子睿愛吃的小菜。</p>
雖說在S大伙食不差，但是小半年沒吃到家常菜了，倒是真的想念。</p>
大快朵頤。</p>
我挾了一塊臘腸，吃得舌口生津，十分滿足。</p>
“吃慢點�！毙熳宇３缘盟刮模娢页韵嗖谎�，忍不住皺眉。</p>
又來了。</p>
我癟癟嘴，心想他又嫌棄我粗魯了。我又不是他的那杯茶，這也要管，未免管得太寬：“放心，我不會噎死的�！�</p>
徐子睿忽然正了正臉色，嚴肅地斥道：“別動不動提‘死’字�！�</p>
我有點被他的臉色嚇到，今天回家一路他心情都不錯，怎么這會我提個“死”字就炸毛了？</p>
我吐了吐舌頭，忽然腦子靈光一閃，想起徐媽說過，徐子睿高中有個同學的奶奶就是吃臘腸噎死的。所以他一向忌諱“噎死”兩個字。</p>
我把他的好心當成了驢肝肺，原來他是關心我。</p>
想通了其中緣由，我放緩吃飯的速度，一邊細嚼慢咽，一邊跟他道歉：“呸呸呸！童言無忌！”</p>
徐子睿見我知錯能改，臉色微微好轉(zhuǎn)。</p>
為了緩和氣氛，我戳了戳碗里的臘腸，笑瞇瞇挪到大冰山身邊：“徐子睿，我聽我小姨說，廣東沿海那邊的人做的臘腸跟我們這邊做得不一樣�！�</p>
大冰山遞給我一杯水，點頭：“他們吃甜臘腸。”</p>
“嗯。小姨說完全吃不下去，還是家里的咸臘腸好吃。以后等父輩們都老了，我們又都不會做，不知道這項技藝會不會失傳？”</p>
“杞人憂天。自然會人傳承�！�</p>
“可是，別人做的不干凈吧�！�</p>
“所以……？”</p>
我討好地看一眼徐子睿，嘴角翹起來：“我超級愛吃，你不是也愛吃嗎？以后我跟著我媽學怎么做臘腸，以后做給你吃？”</p>
徐子睿看我一眼，眼神倏爾一暖。他幽深如古潭的眸子似乎有異樣的情緒泛起，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追問道：“好不好��？”</p>
徐子睿沉默了半響，眸光陡然一亮：“說話算話�！�</p>
“當然！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蔽液肋~地一揮手，對大冰山做出珍重承諾。</p>
“你不是‘君子’。”徐子睿不緊不慢說道，居然咬文嚼字起來。</p>
為了讓他信我，我豎起兩指，認真發(fā)誓：“那如果我失信，就咒我嫁不出去。”</p>
徐子睿認真地望住我，嘴角一扯，終于溢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來。</p>
話說出口后，我又有點后悔，未來怎樣還真不好說。我怎么每次徐子睿對我稍微好點兒，我就想掏心掏肺地對他好呢。</p>
今天就一個U型枕，一個肩膀，一句關心的話，就讓我做出了這么長遠的承諾，發(fā)這么毒的誓。</p>
好吧，我只好祈禱徐子睿以后千萬別娶北方和廣東沿海一帶的媳婦兒了。</p>
“你確定你學的會？”徐子睿似乎在確定了我主觀上絕不會失信后，又開始在客觀能力上確保我能掌握此項技藝。</p>
我翻了個白眼，誰最愛在假期我給表弟們補課的時候來我家蹭飯了？我做菜很有天分的，好么？</p>
“放心。我知道怎么做，我看我媽腌制過。就是每年入冬的時候，先買肥瘦相間的豬肉和豬腸作原材料，然后將豬肉用絞肉機絞碎，放鹽、蔥、醬油、辣椒沫等調(diào)料攪拌均勻，再將蔥香四溢的肉沫碎子灌進洗凈的豬腸里。最后，用細繩將腸尾系緊，將它們一條一條掛在太陽底下風干曬好，直到他們由軟綿綿的一條條變成硬邦邦的一串串就行了唄�！�</p>
見我說得真像那么一回事兒，大冰山才放過了我：“真有研究？”</p>
我得意挑眉：“當然了，請叫我谷長今�！�</p>
徐子睿輕笑，高冷神居然破功。</p>
我愛吃，當然就有研究。臘腸曬好后，冬天還要放在家里通風的位置晾置，等天氣暖了后，要放在冰箱的冷凍層，這樣就能放很久。我們家每年做的多，能從冬天吃到夏天。</p>
我老媽有閑情的時候，會將臘腸切成薄片與其他菜蔬一起煎炒，做青椒炒臘腸或者大蒜炒臘腸。犯懶的時候，她就直接將臘腸切成一小段一小段，丟在電飯鍋里同米飯一起煮。當然，我更偏愛后者，因為那樣，臘腸里的肉汁會浸透到米飯中，讓米飯肉香四溢。米香和肉香的混合味道，想想就流口水。</p>
接下來，徐子睿的心情似乎變得非常愉悅。</p>
我和他聊天，也顯得格外順暢融洽，不再是以往干癟的一問一答。</p>
這個平時笑點奇高不茍言笑的大冰山，今天在我面前，笑得如向日葵般溫暖。</p>
而我，在這樣和諧的氣氛中，越看他就越覺得他順眼。</p>
盯著他微微上揚的唇角，我微微失神，鬼使神差般地，就想起某次和鐘寰吃飯，她跟我講的“吃飯曖昧定律”。</p>
她總有那么多聽起來奇怪但卻讓人無可反駁的理論。</p>
她說，吃飯是一件很私人的行為。在異性雙方都心無所屬的前提下，一方單獨受邀另一方吃飯時需慎重，如果對對方?jīng)]意思，為避免曖昧，最好的方式是回絕。如果實在不好意思拒絕，明智的做法是叫上另外的朋友一起，避免尷尬。因為通常一個女人單獨跟一個男人吃飯，就意味著他們的關系已經(jīng)進入到了十分親密的階段。</p>
我當時不以為然，問：“如果兩人只是好朋友呢？”</p>
鐘寰沒問答我，反倒笑著問我：“谷微，你不會覺得這世界上有單純的男女關系吧？”</p>
她是從來不信的。</p>
而我，卻是相信的。比如，我和徐子睿。</p>
我記得當時，我使勁點了點頭說：“當然�！�</p>
鐘寰后來看我一眼，敲了敲我的頭，搖搖頭笑我：“女人，你太過天真�！�</p>
我一直不相信她的話，我和徐子睿從小到大，單獨吃過多少次飯，怎么就沒有感覺曖昧過呢。</p>
現(xiàn)在看來，鐘寰的話還有些道理。當徐子睿不毒舌，不冷臉，我們不斗嘴的時候，當他黑亮幽深的眸子盯著我不說話的時候，我真的感覺到了兩人之間的那絲若有似無的曖昧。</p>
我眨眨眼，晃晃腦袋，轉(zhuǎn)念想到以前跟老同學劉文敘還單獨吃過飯呢，都正常的很。哪有什么親密曖昧之說？我今天和徐子睿吃飯之所以感覺有點別扭，肯定是因為大冰山今天笑了好多次，我被美色蠱惑了。想通了其中關節(jié)，我不由莞爾，隨之釋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