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打得好！”</p>
一聲粗吼突然從旁聽席后排炸開。</p>
坐在角落里的老偵察兵王勇猛地站起身，巴掌拍得震天響，他左手攥著軍帽，右手往大腿上狠狠一拍：“該！就該給她長長記性！讓她知道戰(zhàn)友的命不是草！”</p>
啪啪啪……</p>
緊接著，掌聲像漲潮的海水般涌來，聲音在法庭里撞出重重回聲。</p>
連法官席上的唐浩都被這股氣勢驚得頓了頓。</p>
有人一邊拍手一邊叫好，軍靴在地板上跺出整齊的節(jié)奏，前排的陪審人員里，幾個老兵也忍不住跟著點頭，眼里的鄙夷毫不掩飾。</p>
“打得好！這種不分輕重的話，就該挨揍！”</p>
“當兵的流血犧牲，不是讓她在這兒談情說愛的！小影的血還沒干呢！”</p>
“瓊瑤劇看多了吧？還愛情比命金貴，腦子瓦特了！換作在老山前線，這種人早被戰(zhàn)友綁起來了！”</p>
部隊里的兵向來護短，更容不得有人拿戰(zhàn)友的命當輕賤物，譚曉琳那番“愛情比命重”的話，早就把眾人的火氣勾了上來。</p>
此刻他們見視頻里陳凡動手，反倒覺得解氣。</p>
這一巴掌，替小影打的，替所有犧牲的戰(zhàn)友打的。</p>
譚曉琳的臉瞬間凍成了寒冰，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p>
不想，得想辦法找回場子。</p>
譚曉琳她猛地轉(zhuǎn)向法官席，雙手按在公訴席的桌面上，聲音因為憤怒而變調(diào)，“法官大人！您也看到了！”</p>
她指著被告席上的陳凡，低吼道：“就因為幾句話，他直接動手打我！這還是軍人嗎？這是暴徒！是披著軍裝的流氓！”</p>
譚曉琳深吸一口氣，胸口劇烈起伏，“拋開我說的那些話，就算我說錯了，他就能動手嗎？這個人沖動、暴虐，今天能用碗砸我，明天給他繼續(xù)當軍人，保不齊就會因為戰(zhàn)友幾句話不順耳，或者不符合他的脾氣，直接用槍對著自己人！你們信嗎？”</p>
“我信他媽的鬼！”后排突然有人吼了一嗓子，是個滿臉絡(luò)腮胡的老兵，“他要是想開槍，早把你倆崩了！還用得著拿碗？”</p>
譚曉琳的臉漲成了豬肝色，卻像沒聽見似的，繼續(xù)對著法官席嘶吼：“請問，這樣的人不嚴懲，部隊還有王法嗎？還有紀律嗎？今天他能打我，明天就能打更高軍銜的長官，長此以往，軍威何在？戰(zhàn)斗力何在？”</p>
這番話倒也挑動了些人的心思。</p>
后排靠門的位置，幾個戴著文職肩章的人開始小聲議論，鋼筆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p>
“話雖難聽，可動手確實不對……軍人以服從為天職，哪能說打就打？”</p>
“是啊，夏嵐同志到現(xiàn)在還在重癥監(jiān)護室躺著，剛才聽醫(yī)生說脊椎第三節(jié)錯位，能不能站起來都難說，這下手也太狠了……”</p>
“不管怎么說，軍人動手打戰(zhàn)友，確實違反紀律，得按規(guī)矩來……”</p>
譚曉琳聽見這些議論，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p>
她就知道，只要把“違紀”“暴力”的帽子扣死，陳凡就翻不了身。</p>
管他什么戰(zhàn)友情誼，管他什么是非對錯，軍規(guī)就是軍規(guī)，動手就是錯！</p>
譚曉琳瞥了眼被告席上的陳凡，見他依舊挺直著脊梁，眼底的輕蔑更甚。</p>
不過是個跳梁小丑，蹦跶不了多久。</p>
“都安靜！”唐浩敲響法槌，沉悶的聲響像塊巨石投入沸水中，瞬間壓下了嘈雜，“視頻還沒播放完畢，繼續(xù)看�！�</p>
譚曉琳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心里咯噔一下。</p>
后面還有什么？她記得自己被砸之后就暈乎乎的，額頭的血糊了滿臉，根本不記得后續(xù)說了什么。</p>
是夏嵐說了什么？還是……</p>
譚曉琳下意識地攥緊了鋼筆，眼睛死死盯著大屏幕。</p>
白墻上的畫面再次亮起，視頻里，譚曉琳滿頭鮮血，碎瓷片粘在染成褐色的頭發(fā)上，米粥順著臉頰往下淌，在下巴尖匯成細流，狼狽得像只被暴雨淋透的落湯雞。</p>
她身后的夏嵐站在原地，嚇得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手里的搪瓷碗“哐當”掉在地上，在瓷磚上滾出老遠，最后撞在墻角的泔水桶上，發(fā)出刺耳的聲響。</p>
陳凡站在灶臺邊，手里還攥著半塊碗底，陶片的斷口閃著鋒利的光。</p>
他沒再往前沖，胸膛劇烈起伏著，眼神冷得像淬了冰的匕首，死死盯著眼前兩個女人。</p>
“你們這種大小姐脾氣，容不得別人半句質(zhì)疑，我行我素，想怎么來就怎么來，”</p>
他突然開口，聲音在空曠的飯?zhí)美锘厥�，這就是范天雷參謀長的‘天坑主義’！自以為是，剛愎自用，覺得全天下就自己最聰明，別人都是傻子！遲早要坑死自己的戰(zhàn)友！”</p>
“轟——”</p>
這話一出，法庭里像被投了顆炸彈，瞬間炸開了鍋。</p>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轉(zhuǎn)向陪審席角落的范天雷，眼神里寫滿了震驚、戲謔，還有幾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興奮。</p>
好家伙，這瓜居然吃到范參謀頭上了？</p>
范天雷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整個人都傻了。</p>
艸……</p>
這怎么就扯到我身上來了？</p>
什么叫“天坑主義”？</p>
老子啥時候有這主義了？</p>
當年那事……那是意外！是戰(zhàn)術(shù)失誤！怎么就成“主義”了？</p>
范天雷的嘴角不斷抽搐著，臉頰的肌肉突突直跳。</p>
周圍投來的目光像針一樣扎在他身上，讓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恨不得當場表演個原地消失術(shù)。</p>
坐在他旁邊的老高強忍著笑，肩膀卻抖得像篩糠，用胳膊肘輕輕碰了碰他：“范參謀，沒想到你還有這‘主義’，深藏不露啊�！�</p>
范天雷狠狠瞪了他一眼，嘴唇哆嗦著，半天才擠出一句：“放……放屁！”</p>
“說得好！”</p>
突然，一聲叫好打破了這片詭異的寂靜。</p>
“就是天坑主義！沒想到女人身上也有，我以為只有咱們老爺們會犯這毛病……”一個老兵摸著下巴嘀咕，聲音不大，卻像顆石子投進水里，瞬間激起漣漪。</p>
他是范天雷當年的老部下，當年跟著“天坑”吃了不少虧，此刻聽見這話，心里的共鳴像野草般瘋長。</p>
范天雷猛地回頭，瞪著銅鈴大的眼睛想找出是誰在拆臺，可身后的喧嘩已經(jīng)像潮水般涌了上來，根本分不清源頭。</p>
“好！說得好！”</p>
“夏嵐確實就是天坑！自以為是，拒絕耿隊的建議，才害死小影！”</p>
“還有譚曉琳，仗著老子是副司令，在這兒顛倒是非，這也是天坑！”</p>
“范參謀當年在老山，不就是因為這毛病，讓一個班的兄弟送了命？”</p>
叫好聲此起彼伏，有人站起來鼓掌，軍靴在地板上跺出震天響；有人拍著桌子叫好，震得茶杯都跟著跳；連原本中立的陪審人員里，幾個經(jīng)歷過實戰(zhàn)的老兵都忍不住點頭，低聲議論著那些年被“天坑”坑過的往事。</p>
“天坑主義”這四個字像塊投入湖面的巨石，瞬間激起了無數(shù)共鳴。</p>
誰沒遇見過幾個剛愎自用、聽不進勸，坑了隊友還不自知的“天坑”？</p>
誰沒因為上級的“想當然”，平白多受了多少罪？</p>
就這樣，法庭里徹底炸開了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