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媽都死了，你還來找我干啥？你咋不跟她一起死了算了！我這兒有妻有女的，總不能為了收留你，自己日子都不過了吧！”</p>
北風(fēng)像刀子，在軍區(qū)家屬院門口嗚嗚的刮。</p>
暮色沉沉。</p>
三歲的小奶娃死死攥著破爛似的小衣裳，餓得兩眼發(fā)黑。</p>
他面前站著個高大男人，嶄新的軍綠呢子大衣裹著挺拔的身板。</p>
帽檐下的俊臉上滿是不耐煩。</p>
仿佛眼前的不是他親女兒，是仇人。</p>
瑤瑤吸了吸鼻子，努力把心里的酸澀咽下去。</p>
她不明白，娘親說的那個會疼她愛她的爹，和爺爺奶奶嘴里頂天立地的爹，怎么是這個樣子的。</p>
“……爹�！彼行┎凰佬牡赝芭擦艘恍〔�，凍得紅彤彤的小腳丫從破了洞的鞋子里面露出來，踩在冰涼的地上。</p>
小臉通紅，眼眶里包著眼淚，軟糯的聲音帶著小心翼翼。</p>
“瑤瑤吃得少，會乖乖，爹別不要我……嗚嗚嗚……爺奶和媽媽為了讓我來找你，把最后一口吃的省下，都……都餓死啦！”</p>
“別過來！”蘇建軍猛地低喝一聲，像是防著什么臟東西，滿臉嫌惡。</p>
他飛快掃了眼家屬院里，才壓低聲音，惡狠狠道:“聽著！這里面沒人認(rèn)識你娘！我是不會帶你回去的，你就算闖進(jìn)去了，別人也只當(dāng)你是個丟人現(xiàn)眼的私生女，當(dāng)你媽是個第三者，你懂不？”</p>
小瑤瑤眼底的淚都凝滯了。</p>
哪怕她再懵懂，也隱約知道“私生女”“第三者”的意思。</p>
她心里倏然竄起一股火，挺起小胸脯，梗著脖子，用盡全身力氣喊出來，小奶音兇得很。</p>
“我才不是私生女！是你！是你不要瑤瑤和娘，還跟別人在一起！你沒良心！你是忘恩負(fù)義的壞家伙！”</p>
蘇建軍生怕別人聽見，臉色青白交錯，惡狠狠去捂小瑤瑤的嘴。</p>
“小兔崽子！真是反了你！”他惱羞成怒，大手粗暴地攥著瑤瑤細(xì)瘦的胳膊，力道大的像是要捏碎她的骨頭。</p>
“你給我滾！滾遠(yuǎn)點！再敢在這里嚎叫，我把你送去給人販子賣了你信不信！”</p>
劇痛襲來，瑤瑤眼前一黑，還沒反應(yīng)過來。</p>
一股巨大的力量就把她像丟垃圾一樣狠狠摜了出去！</p>
“�。 �</p>
小小的身體砸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破棉襖里那點可憐的棉絮都被搓掉出來一層。</p>
瑤瑤得臉擦過冰冷地面，寒意刺骨，骨頭像是裂開了一樣的痛。</p>
她用凍得通紅的手指擦了擦眼淚，慢吞吞從地上爬起來，將地上僅剩下半個冷饅頭的小包袱撿起來，抱在懷里。</p>
……又餓又痛。</p>
“嗚嗚……壞天道！”瑤瑤委屈得直抽抽，眼淚珠子忍不住大顆大顆往下掉。</p>
她可是天上地下獨一份，最最金貴的小金龍。</p>
龍宮里堆著阿父阿母給她準(zhǔn)備的金山銀山，珊瑚林里隨便一顆珠珠都夠凡人吃幾輩子。</p>
瓊漿玉液她都是當(dāng)水喝的。</p>
金尊玉貴的小金龍殿下，要不是被天道忽悠來渡什么劫，哪里用受這種苦。</p>
現(xiàn)在爺爺奶奶死了，媽媽也在來的路上為了省口吃的餓死了。</p>
她走了好遠(yuǎn)好遠(yuǎn)的路才來到這里。</p>
小腳腳都磨破了。</p>
難道真的要放棄嗎？</p>
可是她還能去哪里……</p>
小龍崽崽越想越氣，越氣越餓。</p>
最后悲從中來，往地上一坐，小嘴一咧，“哇”的一聲就哭了，最后變成嚎啕大哭。</p>
“嗚嗚嗚……壞爹不要瑤瑤……娘親沒了……家沒了……瑤瑤餓……嗚嗚嗚”</p>
她哭得驚天動地，眼淚跟決堤的小溪似的。</p>
很快引來了家屬院左鄰右舍的圍觀。</p>
“哎喲，這娃娃哭得真慘，造孽哦！”</p>
“蘇連長，這是你家孩子嗎？怎么不讓進(jìn)門？”</p>
“可不能這樣啊，孩子多可憐！這也太沒人性了！”</p>
議論聲紛紛響起。</p>
蘇建軍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梗著脖子死撐：“不是我閨女！我不認(rèn)識她！我蘇建軍清清白白，可就嬌嬌一個閨女！不知道哪來的野孩子想賴上我！”</p>
“哎喲！蘇連長，你說這話虧不虧心��！看這小娃娃的樣貌，簡直跟你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你怎么就不認(rèn)呢？”</p>
洪亮的大嗓門乍然響起，一個身材高大豐腴，面色紅潤的嬸子風(fēng)風(fēng)火火擠進(jìn)來，嘴里噼里啪啦就是一頓輸出。</p>
這位是軍區(qū)大院里出了名潑辣厲害的胖嬸王彩花，性子剛烈，誰都敢懟。</p>
眾軍嫂一看，可不是嘛。</p>
這小娃娃跟蘇連長生得一樣，唇紅齒白眉清目秀的，都是大眼睛雙眼皮兒，小嘴粉嘟嘟，雖然身上臟兮兮，可架不住長得好看�。�</p>
蘇建軍被說得臉上掛不住，尤其是圍觀者越來越多，他氣急敗壞：“王彩花你少血口噴人！我說不是就不是！長得像就是我閨女啦？誰知道是不是我哪個窮親戚扔過來的討債鬼！反正我不認(rèn)！”</p>
胖嬸狠狠呸了一口，滿臉鄙：“自己娃都不敢認(rèn)，真是慫包蛋！”。</p>
轉(zhuǎn)頭看向哭得直打嗝，小身子一抽一抽的瑤瑤。</p>
那大眼睛淚汪汪的，看著人心都揪起來了。</p>
真是飽漢不知餓漢饑。</p>
自家想要孩子都懷不上，結(jié)果別人還把這么乖的娃娃往外丟！</p>
造孽呦！</p>
她彎腰，粗聲粗氣卻帶著不易察覺的軟和：“娃兒，別哭了，跟嬸子說，他是不是你爹？”</p>
瑤瑤抬起淚眼朦朧的大眼睛，用力點頭，小奶音哽咽得斷斷續(xù)續(xù)。</p>
“是……他是瑤瑤的爹……他不要瑤瑤了……哇……”</p>
胖嬸的火氣噌地又上來了，瞪向蘇建軍。</p>
蘇建軍死鴨子嘴硬：“你們別信她！不知道哪來的野種！”</p>
胖嬸氣得胸口起伏，忽然一把將瑤瑤抱起來，緊緊摟進(jìn)自己懷里，大聲道：</p>
“行！蘇建軍，你夠狠！這么好的閨女你不要是吧？成！你不要，老娘要了！以后這娃就是我王彩花的閨女！跟你個沒良心的玩意兒一刀兩斷！”</p>
瑤瑤的哭聲戛然而止，愣愣地抬頭看著胖嬸圓潤的下巴和堅定的眼神。</p>
嗯？還有這種好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