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距離府宴還剩兩日。</p>
我坐在榻上望著這個曾讓我有歸屬感的“家”,心中感慨萬分。</p>
齊衡再也沒回來過,也好。</p>
窗外下著小雨,風(fēng)一吹就夾著寒氣,我卻像被火燒一樣,渾身發(fā)燙。</p>
不是病,是……怕。</p>
怕出錯,怕走不了,怕我們兩個,死遁不成,反倒被逼得生不如死。</p>
可也只有這一條路。</p>
如果這次不逃,我和喬雨桐,都會被活活磨死在這個地方。</p>
晚上,我悄悄找到了白硯。</p>
她跟著我多年,是父親過世前留在我身邊的陪嫁,也是我除了喬雨桐唯一信得過的人。</p>
“姑娘……你真的決定了?”</p>
她聲音發(fā)抖。</p>
我點頭。</p>
“府宴人多混亂,你去廚房安排,記得給南院柴房那邊留出空隙,我和雨桐會從那邊出去�!�</p>
我遞給她一個布包,里面是提前準(zhǔn)備好的替身衣服,還有幾件值錢的小物什。</p>
她哽咽著點頭。</p>
“你們,一定要活著�!�</p>
……</p>
夜深了。</p>
我披著披風(fēng)站在廊下,看著那棵枯梅樹。</p>
喬雨桐悄悄過來,站在我旁邊。</p>
“你怕嗎?”</p>
我問她。</p>
她輕輕搖頭,又點頭。</p>
“怕極了�!�</p>
她側(cè)頭看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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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沒關(guān)系,明天之后便再也沒有齊夫人。”</p>
“只有,活下來的人�!�</p>
兩日轉(zhuǎn)瞬即逝。</p>
這場府宴,是齊衡親自操辦的。</p>
太夫人壽誕在前,替小妾“正名”在后,外人看不出,可我知道他打得什么算盤。</p>
朝中權(quán)貴來了大半,前廳張燈結(jié)彩,外院衣香鬢影,里院卻暗流涌動。</p>
我和喬雨桐,便是在這樣的日子里,準(zhǔn)備“死遁”。</p>
宴前,玉凝坐在他身邊,一身素白長裙,妝容淡雅。</p>
她失了孩子后就閉門不出,今日這般盛裝出席,身邊卻沒有丫鬟攙扶,看來是鐵了心要“扶正”。</p>
齊衡垂眸看她一眼,嘆了口氣:“待會你無需多言,我自會說�!�</p>
玉凝乖順地點頭,手卻握著他袖口不放。</p>
齊衡環(huán)顧一圈,眉頭微皺。</p>
“去請夫人�!�</p>
不多時,仆人回稟:“回二爺,夫人說身體不適,讓奴婢晚些再帶她過來。”</p>
他嗯了一聲,沒說什么,眼神卻多了幾分浮躁。</p>
另一邊,喬雨桐的夫君齊顯,一身朱紅官袍坐在前側(cè)主位。</p>
他臉色冷得嚇人,時不時朝后看,仿佛在等誰出現(xiàn)。</p>
他身側(cè)位置空著,那本應(yīng)是喬雨桐的位子。</p>
“怎么回事?”</p>
他低聲問管事嬤嬤,“人呢?”</p>
嬤嬤面色一僵,低聲道:“喬夫人昨晚還好好的,可今早……今早不見了。”</p>
齊顯眉頭一皺:“什么叫不見了?”</p>
“奴婢……奴婢去查的時候,柴房門開著,只留下一灘血,還有……一封字條。”</p>
“為何不早早通報?!字條上說了什么?”</p>
嬤嬤顫顫巍巍跪下。</p>
“因您之前公務(wù)繁忙,說莫要因為夫人之事煩您,這才……”</p>
說完,她看了眼齊顯的臉色。</p>
“夫人字條上說,說她……不想活了�!�</p>
齊顯眼神瞬間凌厲。</p>
“去找!”</p>
說完,他沒有再說話,只是緩緩靠回椅背,臉色一點點沉下去。</p>
午時,齊衡站起身,舉杯而起。</p>
“今日設(shè)宴,不止為太夫人賀壽,亦是……為府中之事,昭告賓客�!�</p>
玉凝低頭,掩唇含笑。</p>
“此人雖非正妻,然為我所愛……”</p>
話音剛落——</p>
“著火了!”</p>
廚房方向忽然炸出火光,幾道煙霧直沖半空。</p>
下人們驚慌奔走,席間賓客紛紛起身,場面頓時混亂。</p>
仆人跌跌撞撞跑進(jìn)來,神情慌張大喊:</p>
“齊夫人跳井了!在南院后井,找到她的衣裳、鞋子,還有血跡!”</p>
齊衡臉色當(dāng)場變了。</p>
他猛地推開椅子,身影一閃便沖了出去。</p>
玉凝撲過去拽他:“衡郎……”</p>
“你身子才好,別跟著!”</p>
齊衡甩開她,眼神慌亂得像丟了命。</p>
而另一側(cè),齊顯猛然起身,一把攥住旁邊人的袖口。</p>
“南院也著火了?!”</p>
“是!火起得突然,柴院那邊燒得最兇!”</p>
齊顯眼底終于閃過一抹震顫,攥緊拳頭:“……喬雨桐�!�</p>
而此刻,南院柴房井邊。</p>
一套熟悉的衣裳被風(fēng)吹落,沾滿血跡,紅繩纏繞,白紙上潦草留下一句:【活著太苦,死或許輕松�!�</p>
井水黑沉,看不見底。</p>
齊衡跪在井邊,伸手去撈那根紅繩,手卻抖得攥不住。</p>
他眼圈通紅,喉嚨發(fā)緊。</p>
“蘇沐……你這是何苦……何苦搭上性命,我認(rèn)錯便是�!�</p>
齊顯站在一旁,望著那片火光與血跡,臉色陰沉到極致。</p>
兩個男人站在火與水之間。</p>
一個丟了老婆,一個丟了孩子,一個丟了臉,一個丟了命。</p>
可她們都不在了。</p>
另一邊。</p>
一輛馬車悄然駛出偏門,駛進(jìn)雨幕中。</p>
我躲在車廂里,喬雨桐躺在我旁邊,換上了青布衣裳,面色蒼白,卻笑得暢快。</p>
“蘇沐。”</p>
我嗯了一聲。</p>
“我們還活著�!�</p>
她突然抓住我手,輕聲笑著說。</p>
“這輩子,如果要再嫁人……我得先看看他手里有沒有鞭子�!�</p>
我也笑了,笑著笑著,眼淚掉下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