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封天官來賜福,二封地府永安寧,三封生人永長壽,四封白煞潛伏藏,五封子孫后代昌。
這是釘棺材時,封棺人世代相傳的口訣。
裴書鈺死那天,封棺人卻只念了三句。
——一封天官來賜福,二封地府永安寧,三封白煞潛伏藏!
因為他是裴家最后的生人,也是被蕭安寧休棄的下堂駙馬!
……
長公主府,駙馬院。
桌上飯菜已不再冒熱氣。
裴書鈺看向小廝春生:“你說,今晚公主會來嗎?”
春生欲言又止:“駙馬,再等等吧……公主會來的�!�
裴書鈺便沒再說話。
今日是十五,按照規(guī)矩,蕭安寧必須要與他這個駙馬一同用膳。
可自從半年前,她將那揚州小倌林九郎找回來后,便已近兩月未來過他的院子了。
想著,裴書鈺又咳嗽起來。
屋外傳來腳步聲。
裴書鈺一抬眼,就見蕭安寧身著一身暗紅錦裙款步走進。
裴書鈺恍然起身行禮:“公主�!�
蕭安寧負手看著他蒼白的臉色,微微皺眉。
“病了?”
她在關(guān)心自己?
裴書鈺心里一顫,但下一刻,蕭安寧嗓音凌然。
“九郎身體孱弱,你病著,別去他跟前,若是連累了他犯病,本公主定不輕饒!”
翻江倒海的苦澀涌上裴書鈺心口。
他閉了閉眼,卻是又拱手一禮,緩緩道:“公主,前兩日大夫過府,診出我已有不治之癥,時日無多�!�
聞言,蕭安寧眉峰一挑。
裴書鈺垂著頭,聲音已然沙�。骸拔易娓敢阎率�,但求公主看在夫妻一場的份上,莫在打壓我的姐夫何侍郎�!�
他盡可能有尊嚴的說著自己的死,想要求眼前女人高抬貴手。
耳畔卻突然傳入一聲冷笑。
“你編造一個將死的理由,以為本公主就會放過你們裴家?”
裴書鈺渾身一顫。
他抬眼,看清了蕭安寧臉上的涼�。骸澳銊e忘了,當年若不是你祖父以勢壓人,逼迫九郎離開京城,本公主根本不會嫁給你,現(xiàn)在這般,是裴家人應得的報應!”
裴書鈺再也忍不住,眼眶驟然滾燙。
他和蕭安寧從小指腹為婚,四年前,蕭安寧卻為了林九郎當眾對先帝提出解除婚約!
堂堂丞相府二公子竟抵不上一個青樓男子!裴書鈺一時淪為京城笑柄。
他祖父裴老丞相震怒之下,親自出面讓林九郎離開京城,并上奏逼蕭安寧履行婚約。
誰也沒想到,他們成婚第二年,先帝便駕崩,蕭安寧攝政后便開始大肆打壓裴家……
蕭安寧看著裴書鈺那副平淡的模樣,心里的厭煩更甚。
“你莫忘了,你現(xiàn)在是本公主的駙馬,別再讓本公主看見你為了裴家忙前忙后的惡心模樣!”
話落,她徑直轉(zhuǎn)身就走。
裴書鈺如同被一盆冷水從頭淋到腳,整個人都好似沒了溫度。
滿室死寂。
一陣穿堂風過,裴書鈺猛地咳嗽起來。
“駙馬……”春生急忙上前,卻是悚然一驚。
只見那捂嘴的錦帕上,竟是血跡斑斑……
半月后,端午。
裴書鈺回到裴家,往昔門生無數(shù)的府邸早已門前冷落。
裴書鈺看著破敗的門匾,鼻尖發(fā)酸,這時,他身后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
“書鈺,怎么在門口不進去?”
“姐姐�!�
裴書鈺轉(zhuǎn)身,匆忙掩去眸間悲意。
爹娘早逝,是大姐裴清央將他一手帶大,兩人感情深厚。
裴清央牽過他往里走,溫聲道:“怎么瘦了這么多?”
裴書鈺喉間一哽,隨即扯開笑顏:“許是天氣太熱,沒什么胃口�!�
裴清央攥著他的手緊了緊,到底沒說什么。
裴老爺子見兩人回來自然歡喜,三人坐在一起吃了團圓飯。
但席間,裴書鈺卻瞥見裴清央手腕上有幾處淤痕。
他心里一沉。
等裴老爺子去休息了,他才拉著裴清央問:“姐姐,姐夫是不是又對你動手了?”
裴清央沉默片刻,才道:“你放心,如今我懷孕了,不會有事的�!�
裴書鈺心里一震,猛然看向裴清央的小腹。
裴清央反握住他的手,聲音輕柔而堅韌:“書鈺,我如今只求祖父安度晚年,長公主那里……你若受不住,就回家,姐姐拼了命也會護住你的�!�
“姐……”裴書鈺聽著她溫柔的話語,眼眶止不住的發(fā)燙。
他如兒時一般靠上裴清央的肩頭,依戀的蹭了蹭。
傍晚時分,裴書鈺才回了長公主府。
途徑花園,卻見花叢中,蕭安寧正為林九郎的發(fā)冠簪茉莉。
男子簪花,乃是美談。
裴書鈺怔愣一瞬,終是邁步朝蕭安寧走了過去。
見他過來,蕭安寧笑意頓無,冷聲道:“有事?”
裴書鈺胸腔仿佛破開一個洞,寒風過境,疼痛難當。
可他退后半步,迎著蕭安寧冰冷的眼神跪下去,額頭重重磕在地面。
“求長公主網(wǎng)開一面,放過我姐夫,裴書鈺愿付出任何代價!”
半晌,蕭安寧淡漠嗓音落入他耳中:“是嗎?哪怕本公主要你自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