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娘,多割點肉!”</p>
“娘,往那兒割,那兒肥!”</p>
張再慶和張芳芳兩個小人兒,就那么趴在大筐邊上,指揮李秀芝割熊肉。</p>
張紅旗和大妹張?zhí)m蘭笑呵呵的在一旁看著。</p>
張再慶六歲,張芳芳八歲,別看倆人說的頭頭是道,實際上,從出生到現(xiàn)在,吃肉的次數(shù)一個巴掌的手指頭都能數(shù)的過來,哪懂什么肥瘦好吃��?</p>
更何況,還是更貴更稀罕的熊肉。</p>
可眼巴前兒誰也不在乎,李秀芝笑呵呵的聽兩個小的指揮,讓割啥地方就割啥地方。</p>
只要是肉,割啥地方吃著都香!</p>
“咳,秀芝,少整點嘗嘗味就行了,咋還能單吃肉吃到飽��?”</p>
在一邊皺著眉頭看了半晌的張栓柱終于忍不住開口了,“二丫、老四都聽話,這肉啊,都別多吃,留著給你爺奶送去!</p>
那可是你們親爺奶,你們不孝順,誰孝順��?”</p>
要么說一顆老鼠屎能壞一鍋湯呢,本來一家子高高興興等著吃肉呢,張栓柱這一開口,屋里頓時沒了聲息。</p>
拎著菜刀割肉的李秀芝僵住,臉皮抽了兩下,強忍著好聲好氣的說到:“他爹,這老多肉的,就讓孩子們敞開了吃一頓吧。</p>
再說了,給咱爹咱媽送去一半,也夠他倆和老五一家吃一冬了�!�</p>
張栓柱一擺手:“話可不敢這么說。</p>
過日子吶,就得精打細(xì)算,咱家嘗嘗味就行,吃多了就浪費了。</p>
給咱爹媽送去才是正經(jīng)事。</p>
再說了,這些肉啊,咱爹咱媽肯定也不舍得吃,指定還是換成錢,將來給紅旗娶媳婦使!”</p>
啥幾把玩意!</p>
你親兒子親閨女吃了就是浪費,給你爹媽弟弟一家送去就是正經(jīng)事?</p>
呸,個癟犢子!</p>
張栓柱越說越興奮,把自己都整感動了。</p>
要不是張紅旗知道爺奶和叔叔一家是個啥情況,看著手舞足蹈的張栓柱指不定就信了!</p>
趙鐵柱瞅見他一家子吃白面饃饃,那還只是碰巧。</p>
張紅旗可是清楚的知道,叔叔張旺財一家非但不缺吃喝,甚至還存了很多錢!</p>
這筆錢不少,足有四五百塊!</p>
這可是1977年的四五百塊啊,天知道這老兩口吸了張紅旗他家和三個姑姑家多少血!</p>
為此,張紅旗的三個姑姑都過的不幸福,家里天天鬧矛盾,個個在婆家都抬不起頭。</p>
就在一兩年之后,張紅旗他爺奶用這四五百塊錢給張旺財買了個工作指標(biāo),徹底擺脫了老農(nóng)民的身份,成了領(lǐng)工資的工人!</p>
一家子更是搬到了縣城里,成了吃商品糧的城里人。</p>
而那個時候,張紅旗的爺奶說城里房子小住不下,這才搬來和他們爺倆住。</p>
從那之后,父子倆辛辛苦苦種地掙工分換的糧食和錢,全都掌握在了爺奶的手里,最后自然是給了已經(jīng)是城里人的張旺財一家!</p>
至于家里為啥只剩下張紅旗爺倆?</p>
二妹小弟今年冬天餓死了,奶奶貪圖彩禮逼著大妹嫁人,結(jié)婚頭一年就難產(chǎn)死了,李秀芝傷心過度生了病沒錢治,病死了!</p>
爺奶手里偷偷攥著四五百塊錢,眼睜睜看著大兒媳婦病死都沒舍得往外拿一分,這樣的情況,張紅旗指望他們給自己娶媳婦?</p>
做夢去吧!</p>
心里清楚張栓柱是個什么玩意,張紅旗臉上皮笑肉不笑,一把搶過來李秀芝手里的菜刀。</p>
“娶媳婦?娶啥媳婦?</p>
就咱家這連苞米面糊糊都喝不飽的,娶誰家的閨女都是坑人家!</p>
我啊,現(xiàn)在不想媳婦,我就想吃肉!”</p>
“紅旗,你咋能這樣式兒說話?別割那么多,給你爺奶多留點,哎呀你個癟犢子,咋不聽話哩!”</p>
張栓柱眼瞅著張紅旗大塊的割肉,那菜刀就跟剌他身上一樣,急的直跳腳!</p>
“誰劃拉回來的肉,誰當(dāng)家!”</p>
張紅旗可不打算繼續(xù)慣著他,真由著這癟犢子爹的性子胡來,肯定還得跟書里寫的一樣,一家子家破人亡!</p>
“你個王八犢子,你要造反是不是?成成成,就吃這一頓,吃吧吃吧,這家啊,早晚讓你們吃垮嘍!”</p>
張栓柱蹦跶著叫喚,剛剛他本來是想伸手奪張紅旗手里的菜刀的。</p>
可張紅旗猛一轉(zhuǎn)頭,眼神冰冷陌生,就跟大隊殺年豬的時候,屠戶打量肥豬的眼神一個樣!</p>
這一下子,算是把張栓柱給嚇住了。</p>
張紅旗既然拿了菜刀,索性直接把肉做熟。</p>
先挑肥膘肉切塊,洗干凈的鐵鍋里添上一點水,肥膘肉下鍋慢慢熬,等水干了,就能靠出油來。</p>
接著連肥帶瘦的肋條肉切成長長的薄片,下鍋翻炒,滋啦滋啦的聲響中,一家人全都忍不住咽口水。</p>
野牲口的肉都有一股子腥臊味,想要做的好吃不容易,不同的野牲口,有不同的處理手段。</p>
不過來來去去也就那幾招,提前泡涼水里硬拔,拔個一天一夜的,腥臊味就會少很多。</p>
下鍋的時候,重油重料,就是舍得放油放調(diào)料,味道也不會太差。</p>
可張紅旗家被張栓柱折騰的,連苞米面糊糊都吃不飽,哪會有油有調(diào)料��?</p>
灶臺上,也就有點鹽巴了。</p>
不過熊油是好東西,一開始慢慢熬的時候,滿屋子還是一股子燎豬毛的怪味。</p>
可等到油脂被靠出來之后,就變成了奇異的焦香。</p>
實際上,一家人除了張紅旗之外,全都沒覺得有啥怪味。</p>
這年頭誰肚子里也沒油水,又是油又是肉的,誰敢嫌棄有怪味?</p>
全都是肉香味!</p>
這一大鍋熊肉做熟了,一家老小全都端著碗猛吃,壓根顧不上說話。</p>
張栓柱前頭說吃了浪費,結(jié)果他自己個兒筷子頭掄的比誰都快!</p>
李秀芝和三個小的,也顧不上啥講究不講究的,明知道就讓吃這一頓肉,能吃多少吃多少,吃不完可就全都得被張栓柱送去別人家了。</p>
張紅旗端著碗一邊朝在嘴里扒拉肉,一邊故意說:“這肉可不全是咱家的,人家三喜叔占大頭。</p>
俺們從老林子里緊趕慢趕才回了屯子,太累了,就沒費勁來回倒騰。</p>
咱今晚上吃的這些肉,趕明個兒還得跟三喜叔說清楚,分賬的時候刨出來�!�</p>
李秀芝和三個小的哪有心思管這事�。�</p>
反正分多分少,剩下的全都得送去張旺財家,趕緊劃拉碗里的才是正經(jīng)!</p>
張栓柱支棱著眼瞥了張紅旗一下子,不屑的撇撇嘴。</p>
小王八犢子,跟你爹玩心眼,你還太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