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秋水院</p>
初春的夜晚寒氣頗重,孟黎笙在窗邊站立良久,內(nèi)心卻依舊無法平靜。</p>
晚膳時,來喜的那句心聲,猶如驚雷一般炸在她心間。</p>
夫君,他沒死?她已經(jīng)顧不上糾結(jié)‘渣男’二字是何意,她只想知道若是竇司瑾沒死,那這三年來,他為何不回府?</p>
孟黎笙抬首,望向夜空中那輪清冷的明月,喃喃自語:</p>
“今晚這月亮,倒是和三年前成親的那晚一樣亮�!�</p>
“主子,夜間寒涼,莫要凍著了,還是早些歇息吧!”</p>
琴心語氣關(guān)切,走上前將窗戶關(guān)了。</p>
孟黎笙躺下后,輾轉(zhuǎn)反側(cè),始終難以入眠。</p>
黑暗中,她猛地坐起身,嘀咕道:“這個小弟媳也真是的,說一半留一半,當(dāng)真是令人抓心撓肝�!�</p>
晚膳時,她本想聽聽后續(xù),可那丫頭光顧著吃去了 ,再沒了聲音。</p>
一個小孩子的話,她怎的就當(dāng)了真?孟黎笙唇邊蕩起一抹自嘲的淺笑,復(fù)又再次躺下。</p>
安陽侯竇司瑾墜崖時,來喜還是個髫年稚子,更不曾見過他,她的話,如何當(dāng)真?</p>
再說了,竇司瑾若是真沒死,想方設(shè)法都會回到侯府,這里可有他的至親。</p>
不知過了多久,孟黎笙沉沉睡去。</p>
這一夜,她睡得極不安穩(wěn),做了一整晚的夢。</p>
夢中,竇司瑾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笑容和煦。</p>
孟黎笙想要摸摸他是不是活人,朝他邁進(jìn)一步,不曾想竇司瑾卻退后一步,兩人就這樣一進(jìn)一退,到最后,仍舊距離幾步遠(yuǎn)。</p>
五更天, 琴心輕聲將孟黎笙喚醒。</p>
“主子,該起了�!�</p>
睡眼惺忪的孟黎笙,揉了揉有些發(fā)脹的腦袋,啞聲道:“更衣�!�</p>
今日是安陽侯,也就是她夫君竇司瑾的三年大祭,一應(yīng)事宜她都得盯著,斷不能出現(xiàn)任何差錯。</p>
琴心聽出自家主子嗓音不對,又見她面頰泛紅,當(dāng)即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額頭。</p>
“呀!主子,您發(fā)熱了。定是昨夜寒風(fēng)吹多了,奴婢這就去抓藥,再讓思棋去稟報老夫人。”</p>
琴心轉(zhuǎn)身欲走,孟黎笙卻出聲制止。</p>
“無妨。更衣吧!”</p>
“主子,可是......”</p>
琴心還想勸說,可一想到自家主子說一不二的性子,終是在心底嘆了一口氣。</p>
不多時,孟黎笙一身白色喪服,外罩厚重的斬缞服,面上一如既往的未施粉黛。</p>
生麻布制成的喪服,又重又硬,邊緣處沒有包邊,硬茬如松針一般掃過身上的每一處,即使隔著一層白色喪服,仍是刺痛不已。</p>
孟黎笙卻面不改色,帶著琴心和思棋來到安陽侯府的北院。</p>
祭奠用的靈堂前一日已經(jīng)搭建好了,貢品也已擺放妥當(dāng),雷光寺請來的高僧正念著往生的經(jīng)文。</p>
一切準(zhǔn)備就緒,除了受不了刺激的婆母以及守門的小廝,安陽侯府其余人皆在場。</p>
孟黎笙捧著竇司瑾的靈牌,一步步向靈堂內(nèi)走去。</p>
經(jīng)過小童養(yǎng)媳身邊時,聽到的話,險些令她腳下一個趔趄。</p>
這叫什么事�。咳诉活得好好的,靈堂都布置好幾回了。嘖嘖嘖,看看那些金元寶燒得多旺啊,這是提前幫竇司瑾存在天地銀行的嗎?等哪天竇司瑾真嗝屁了,下去好歹也是個有錢人。不得不說,這眼光真是夠長遠(yuǎn)的。</p>
再次聽見來喜的心聲,說夫君沒死,孟黎笙終是沒忍住,停住腳步,深深看了她一眼。</p>
來喜垂下腦袋,心中默念 :看不見我,看不見我!</p>
站在來喜身邊的是大病初愈的竇司玨,見嫂嫂側(cè)目,還以為孟黎笙看的是他。</p>
當(dāng)即安慰道:“兄長已逝三年,嫂嫂莫要再傷心,早日釋懷為好�!�</p>
安陽侯府兩兄弟,相貌都很出眾,是京中不少女子偷偷仰慕的對象。</p>
相較于習(xí)過武的竇司瑾,竇司玨明顯得清瘦不少,黑眸明亮,睫毛如羽扇,俊美的面上帶著幾分病態(tài)的白皙。</p>
再加上年歲尚淺,妥妥的世家小郎君。</p>
孟黎笙朝他微微點(diǎn)頭,算是回應(yīng)。</p>
她剛進(jìn)門時,小叔子竇司玨才十四歲,終日嫂嫂長、嫂嫂短地叫著,十分懂禮數(shù),對她也很是尊敬。</p>
是以,孟黎笙對他也很上心,費(fèi)心勞力請來名望極高的陳夫子入府,教他學(xué)業(yè)。</p>
好在竇司玨自己也很上進(jìn),現(xiàn)在也是能出口成章了。</p>
雖說,他不用考科舉,但身為侯府嫡次子,也不能胸?zé)o點(diǎn)墨。</p>
自打老侯爺七年前身故后,身為其嫡長子的竇司瑾便承襲了侯位,可三年前,竇司瑾又不幸亡故 。</p>
日后,這偌大的安陽侯府,還是要落到竇司玨身上,只等他及冠后,便會承襲侯位。</p>
孟黎笙抱著竇司瑾的靈位,目視前方,一步步向前。</p>
瞅瞅,眼珠子都快粘在嫂嫂身上了 ,竇司玨你個 瘋批,肯定又在心底盤算著將嫂嫂占為己有吧!</p>
“荒唐!”</p>
孟黎笙下意識脫口而出,卻見四周的人都面色詫異看著她。</p>
她沒有解釋什么,只輕聲道:“喪儀繼續(xù)�!�</p>
整個侯府都是她在管家,下人們自然不會多嘴,該干什么干什么。</p>
將靈牌放在靈堂正中后,孟黎笙帶著一眾人等,準(zhǔn)備行跪拜大禮。</p>
“跪!”</p>
隨著喪宰高呼,以孟黎笙為首的眾人,皆是雙腿一曲,跪了下去 。</p>
不少下人更是啼哭出聲,以表傷痛。</p>
就在孟黎笙的膝蓋即將挨著青石地面的時候,小童養(yǎng)媳的心聲再次傳來 。</p>
跪個毛線,按照書中的劇情,靈牌上的那位,應(yīng)當(dāng)?shù)礁T外了。</p>
什么?孟黎笙的身子僵了僵,膝蓋就這么定住了。</p>
果不其然,下一瞬,門房面帶驚恐,踉踉蹌蹌來報。</p>
“夫人,您快去門口瞧瞧吧!”</p>
竇司玨上前,大喝道:“放肆,竟敢攪擾兄長的喪禮!來人啊,將人拖下去�!�</p>
“住手!”孟黎笙發(fā)聲了,沒人敢動,門房慶幸自己逃過一劫。</p>
剛想跪謝,卻見孟黎笙轉(zhuǎn)身往正門的方向走去。</p>
竇司玨上前,攔在孟黎笙面前。</p>
“嫂嫂,兄長喪儀事大,有什么事,司玨去前院處理便是�!�</p>
喲喲,小叔子急了,他想肩挑兩房想瘋了。只等今日嫂嫂三年守制結(jié)束,釋服禮后,換下喪服,他便會在老夫人面前,說出自己心底的想法。</p>
只可惜啊,竇司玨千算萬算,沒算到原本死了的兄長今日回來了。他的計劃要泡湯了哦,嗯,或許這就是他后來越來越瘋的原因吧!</p>
孟黎笙不顧勸阻,執(zhí)意要去前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