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拿到一中錄取通知書后，我的手一直在抖。</p>

    不是因為激動，而是因為長年營養(yǎng)不良導致的虛弱。</p>

    我沖到家里老舊的撥盤電話前，拿起電話準備給遠在城里打工的爸媽報喜。</p>

    “嘟——嘟——”</p>

    可傳來的只有忙音。</p>

    我想告訴他們，我考上了全縣最好的高中。</p>

    我想問問他們，今年過年，回不回來。</p>

    可那頭卻無人接聽。</p>

    就在我失落地準備掛斷時，眼前卻毫無征兆地，浮現出幾行半透明的文字。</p>

    上面每條信息都在說明，我爸媽帶著城里過好日子，而把我放在鄉(xiāng)下窮養(yǎng)。</p>

    就連唯一陪伴我的奶奶，都是他們花錢雇來的！</p>

    我猛地眨眼。</p>

    眼前的彈幕卻愈發(fā)清晰，我咽了咽口水，腦中不斷思索，</p>

    這難道是真的？</p>

    我掛斷電話，像個木偶一樣走回院子。</p>

    奶奶正坐在小馬扎上擇菜，看到我，渾濁的眼睛一橫。</p>

    “又去打電話了？跟你說了多少遍，長途電話費貴！你爸媽在工地上累死累活，你倒會心疼錢！”</p>

    我盯著她那張刻薄的臉，嘴唇不受控制地顫抖。</p>

    聯合彈幕上出現的文字，我還是問出口：</p>

    “奶奶�！�</p>

    “你……不是我親奶奶，對嗎？”</p>

    她擇菜的手猛地一頓，隨即把手里的爛菜葉朝我砸來。</p>

    “你發(fā)什么瘋？林語！我是不是你奶奶，你還能不知道？”</p>

    她站起來，指著我的鼻子罵：</p>

    “我看你是讀書讀傻了！一天到晚胡思亂想！還不快去把豬喂了！”</p>

    我沒動，只是死死地看著她。</p>

    看著她眼神里一閃而過的慌亂。</p>

    彈幕又出現了。</p>

    【心虛了，你看她眼睛都不敢對視了�！�</p>

    【演，接著演，奧斯卡都欠你一個小金人�！�</p>

    我沉默地轉身，走進豬圈，刺鼻的氣味讓我一陣反胃。</p>

    彈幕說的是真的嗎？</p>

    可那東西到底是什么？為什么會出現在我眼前？</p>

    晚上，我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輾轉反側。</p>

    隔壁奶奶的房間，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p>

    我屏住呼吸，悄悄下床，把耳朵貼在冰冷的墻壁上。</p>

    “喂，肖子？是我�！�</p>

    “林語……她今天有點不對勁�！�</p>

    “她問我是不是她親奶奶，我給罵回去了，但這丫頭精得很，我怕她看出了什么苗頭。”</p>

    “對，你們明天最好回來一趟�！�</p>

    “記得，打扮得……你知道的，像樣點，別露餡了�！�</p>

    轟——</p>

    我腦子里最后一根弦，斷了。</p>

    原來，全是真的。</p>

    我爸媽真的很有錢，這些年，他們把我放在這里，都是他們給我打造的劇本。</p>

    一切都是演的。</p>

    我退回床上，用那床打了無數補丁、散發(fā)著霉味的被子緊緊蒙住頭。</p>

    眼淚洶涌而出。</p>

    冬天最冷的時候，我的手腳生滿凍瘡，又癢又痛，奶奶卻把唯一的炭盆搬進了她自己的房間。</p>

    鄰居家的小孩都有新衣服穿，我卻只能穿著媽媽寄回來的、不知從哪撿的舊衣服，袖子短了一大截，被同學嘲笑了整整一個學期。</p>

    有一次我發(fā)高燒，燒得滿臉通紅，趴在桌上起不來，奶奶也只是冷冷地丟下一句“喝點熱水就好了”。</p>

    原來，我所承受的一切苦難，都不是因為家里窮。</p>

    而是因為，他們不愛我。</p>

    他們帶著我的親弟弟在城里錦衣玉食，卻把我丟在這個偏僻的鄉(xiāng)下，找個外人來“窮養(yǎng)”我。</p>

    好一個窮養(yǎng)。</p>

    好一個狠心的局。</p>

    我的眼睛流淚到發(fā)痛，心也一寸寸冷了下去。</p>

    明天。</p>

    等他們回來。</p>

    我要親手，揭穿這場演了十幾年的、惡心至極的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