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從偏院到老夫人的壽安堂,是一條曲折幽深似望不到盡頭的路。</p>
我第一次來時,連第三道門都踏不過去,只能遠遠地望著燈火通明的院落,一遍遍磕頭求求能做主的人,為大郎君請個大夫救救命。</p>
而這一次隔得遠遠的,老夫人身旁的大丫鬟就笑盈盈地朝我走來:「阿蕎姑娘來了?大郎君回府第一件事,便是命人喚你來,已在堂屋等姑娘多時了。」</p>
臨到門口,她示意我等候,轉身前去通稟。</p>
這時,虛掩的門傳來交談的聲音,我原想移腳,背過身去。</p>
可下一瞬,我看著那丫鬟的背影,猛然意識到了,這也許并非巧合,有些話可能是該要我聽的。</p>
老夫人的聲音仍舊中氣十足,多了幾分喜悅:「臨之,你這次立了大功,圣上降詔起復,國公府興榮重系于你一人身上�!�</p>
「這三年……你心中可怪罪祖母?」</p>
「孫兒不敢。」</p>
她笑道:「倒是多虧了那丫頭,只是你不在這幾日,府上的傳聞倒是不少。我怎么聽說,你將你母親留下的鐲子,送與了她?」</p>
「雖說她于你有大恩,但你身為國公府嫡長子,來日婚事自有章法。一個丫鬟,再貼心,也上不得臺面�!�</p>
半晌,江玄宴清冷的聲音響起:「不過是癡傻時做的糊涂事,算不得數(shù)�!�</p>
我低下頭,摸了摸心口,明明是預料之中的結果,為何還會覺得如此神傷。</p>
心口處像住了一只惡犬,撕扯著,叫囂著,要奔騰而出。</p>
到了時間,我被人引著進了屋。</p>
我未曾看一眼江玄宴,匆忙一瞥下,只有他端坐的身影。</p>
本該是這樣,我與他之間,從來都是他高坐于明堂,我伏拜于地不敢抬頭望。</p>
頭上傳來一道沉穩(wěn)有力的聲音:「你便是那丫頭?抬起頭來我看看�!�</p>
我抬起頭,才發(fā)現(xiàn)屋里竟有如此多的人,連二房三房的人都到齊了。</p>
半月未見,江玄宴身上的服飾早已不是那件舊衣裳,而是換成了一件天青色杭綢長衫,衣衫之上,以銀線繡著淡雅蘭草。</p>
江玄宴低垂著眼,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神情令人捉摸不透。</p>
我避開江玄宴的目光:「奴婢阿蕎,見過老夫人�!�</p>
她右手倚著憑幾,神色淡淡地問:「你有功,可有什么想要的賞賜?」</p>
我仍垂著頭,雙手置于膝上:「奴婢……要什么賞賜都可以嗎?」</p>
眾人看了一眼江玄宴,他薄唇輕抿,卻不見絲毫笑意:「除了妻位,其他皆可�!�</p>
我下意識伸手拉了拉衣袖,盡力蓋住手上的鐲子,免得它露出來,讓人看了笑話。</p>
我剛要開口時,身后有人大步走來,聲音宏亮。</p>
「兄長,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阿蕎姑娘這恩情,說是兄長的再生父母都不為過,區(qū)區(qū)一個妻位又算得了什么呢?」</p>
我轉頭看去,來人身著一身絳紅色錦袍,腳踩一雙踏月靴,高大威猛,身姿挺拔,利落的長馬尾隨著手臂的擺動高高甩起。</p>
二房的四郎君江玄鳴,他朝著我眨了下右眼,混不吝地繼續(xù)開口:「依我看,阿蕎姑娘品性高潔,心地善良像仙女,誰娶了做妻子那簡直是天大的福分。既然兄長嫌棄,恰好弟弟很是敬佩阿蕎姑娘,不如由弟弟來替兄長報恩,娶了阿蕎姑娘如何?」</p>
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如此胡言亂語,我瞪了他一眼,轉過身來,卻直直地撞進了江玄宴的眼中。</p>
那云淡風輕的面容上竟浮現(xiàn)了一抹慍色,他死死地盯著我,下頜緊繃著,漆黑的眼眸中翻滾著莫名的濃烈情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