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兩腮鼓脹，好似藏了兩顆圓潤的奶疙瘩，活脫脫一只餓極了的小獸。雙手死死地揪住那只滋滋冒油、熱氣騰騰的烤全羊，用力地撕扯著。</p>
金黃的油脂順著我的指縫蜿蜒而下，在厚重的羊皮襖上洇出一片片深色的痕跡。我全然顧不上擦拭嘴角溢出的油水，一把扯下一大塊外皮金黃酥脆、內(nèi)里鮮嫩多汁的羊腿肉，迫不及待地塞進嘴里。羊肉的滾燙讓我不住地哈氣，可我哪里舍得停下，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囔著，腮幫隨著咀嚼的動作快速鼓動。</p>
“中！太中了！誰說這羊肉老了，這烤羊肉太棒了！”</p>
夜色突然被踏碎，鐵蹄聲裹著粗糲的呼喝如滾滾驚雷碾過草原。帳外戰(zhàn)馬受了驚，鐵鏈繃得吱呀作響，前蹄高高揚起，鬃毛在夜風里炸開。阿爾木·多吉嘴角的笑意瞬間凍成冰棱，狼頭銀飾腰帶隨著他轉(zhuǎn)身的動作撞出脆響，鎏金護甲在月光下閃過冷芒。他大步跨出帳時帶起的罡風，卷得我鬢角碎發(fā)凌亂翻飛，發(fā)間的中原玉簪也跟著輕輕搖晃，恍若一場風暴即將來臨。</p>
饞蟲未消，好奇心又似草原上瘋長的刺棘撓得心尖發(fā)顫。我胡亂在羊皮襖上蹭了蹭沾著油星的手指，像偷食的雪狐般弓著身子，指尖剛掀開氈簾半寸，冷冽月光便裹挾著肅殺之氣傾瀉而入。數(shù)十柄彎刀在月色下吞吐寒芒，為首騎士高舉的狼旗浸透暗紅，殘破的狼頭在夜風里獵獵作響，宛如剛從血泊中蘇醒的兇獸。我忍不住踮起繡鞋往前探身，枯枝在腳下發(fā)出細微脆響的剎那，十幾道鷹隼般的目光破空而來，寒意瞬間爬上脊背，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這目光絞碎。</p>
他琥珀色的瞳孔如淬了毒的瑪瑙，掃過營帳角落瑟縮的人群時，裹挾著草原狼王巡視領(lǐng)地的威壓。當目光最終釘在我身上，唇角驟然揚起嗜血的弧度，喉間滾出的低笑混著馬奶酒的濃烈氣息，尾音像沾著蜜糖的彎刀，既誘人又致命：“怎么？啃光了本汗半只油汪汪的烤全羊，就想學著地洞里的草原鼠，夾著尾巴溜回中原？”</p>
狼頭銀質(zhì)腰帶隨著他每一步踏地，都發(fā)出玉石相撞般的清越聲響，像是催命的戰(zhàn)鼓。月光透過穹廬縫隙斜斜切下，將他步步逼近的身影拉長、扭曲，在牛皮帳幕上投出張牙舞爪的獸形暗影，恍若真有一頭餓狼正循著獵物的氣息，帶著不容抗拒的壓迫感緩緩迫近。</p>
我像被蒼鷹盯上的土撥鼠，整個人“嗖”地縮回帳內(nèi)，后背死死貼住微微震顫的牛皮帳幔。</p>
喉間涌上的血腥味混著未咽盡的羊肉，在齒間化作酸澀的苦意。那些寒光凜冽的彎刀仍在眼前虛影綽綽，腰間狼頭銀飾撞擊的聲響仿佛還在耳畔回蕩，震得胸腔里的心臟幾乎要撞碎肋骨。指尖無意識地絞著裙擺上的褶皺，粗布紋路在掌心被攥得發(fā)皺，滲出的冷汗洇濕了布料，在月光下泛著慘白。</p>
我豎起耳朵屏息貼緊帳幔，夜風卷著馬嘶聲從氈簾縫隙鉆進來，忽遠忽近地撩撥神經(jīng)。不知過了多久，當呼嘯的風聲里再聽不見鐵器碰撞的脆響，才敢捏著繡帕角，指尖發(fā)顫地掀開半寸簾縫。</p>
刺骨的寒風裹著雪粒子瞬間撲進脖頸，凍得鼻尖發(fā)麻。瞇起眼睛往銀白的草原望去，只余幾串漸漸被雪覆住的馬蹄印蜿蜒向遠方。直到呼出的白霧在月光下凝成細碎冰晶，緊繃的脊背才轟然卸力，癱坐在還留著余溫的獸皮毯上。</p>
被攥得溫熱的羊腿骨重新回到掌心，指節(jié)深深陷進帶著油香的肉里。我狠狠撕下一大塊鮮嫩的羊肉，齒間迸出的嘟囔混著咀嚼聲，在寂靜的氈帳里撞出回響。</p>
“差點把人嚇成風干的羊皮囊！”肉汁順著嘴角溢出，我胡亂抹了把臉，又對著羊腿狠狠咬下一口，仿佛要把方才的驚惶都嚼碎咽下。</p>
羊骨在齒間發(fā)出清脆的“嘎吱”聲，油脂混著焦香在舌尖化開。比起宮里那些嵌著金絲、雕成花鳥的瓷盤點心，這粗糲的美味倒像草原上的烈馬，雖沒半分矯飾，卻實打?qū)嵶驳萌诵念^滾燙。</p>
忽聽得氈簾“嘩啦”作響，裹挾著雪粒的冷冽氣息中，雪松混著馬奶酒的味道洶涌而來。我渾身僵成石像，慌忙將啃了一半的羊腿往身后藏，腮幫子卻因塞滿肉塊高高鼓起，活像偷藏青稞的草原鼠，連耳尖都滲出薄汗。</p>
阿爾木·多吉屈膝而下，銀質(zhì)護腕擦過厚實的獸毛，發(fā)出細碎如蛇信游走的聲響。他俯身時，狼頭腰帶的銀飾垂落眼前，與我鼓脹的臉頰平齊。琥珀色的眸子仿佛淬了蜜的毒酒，裹著草原狼王的戲謔與壓迫。</p>
“瞧瞧本汗撿回來的小耗子，這鼓鼓囊囊的腮幫子，是打算偷藏過冬的糧，還是把本汗的羊腿都揣進自個兒窩里？”</p>
掌心還殘留著羊腿肉的溫熱油脂，心臟在胸腔里仍跳得慌亂如鼓。喉間未及咽下的肉塊堵得生疼，我費力地扯動嘴角，含混不清地嘟囔：“土皇帝...借我三個膽子也不敢偷跑啊...”話一出口就驚得渾身發(fā)冷，舌尖嘗到咬破的血腥味�；琶ι焓秩ノ孀鞎r，指縫間還沾著未擦凈的肉渣，卻見他突然俯身大笑，狼頭腰帶的銀飾掃過我攥著羊腿骨的手，驚得我差點將骨頭掉在獸皮毯上。</p>
我慌忙將油亮的羊腿肉往嘴里塞，三兩下囫圇咽下，腮幫子高高鼓起，活像塞了兩顆渾圓的羊糞蛋。仰頭看他時，睫毛上還沾著方才受驚的水霧，濕漉漉的眸光里泛著慌亂。碎肉渣黏在唇角，隨著費力的咀嚼簌簌掉落，混著未擦凈的油脂，在月光下泛著晶亮的光，卻渾然不覺此刻模樣有多狼狽。</p>
腮幫子鼓得像揣了兩只核桃，我含糊不清地囁嚅：“唔……外頭那撥煞神，都是你的人？”喉結(jié)隨著吞咽的動作劇烈滾動，連沾在指節(jié)的肉渣都被吮得一干二凈。末了還意猶未盡地伸出舌尖，細細舔過油亮的唇角，睫毛下狡黠的眸光流轉(zhuǎn)，活脫脫一只偷腥得逞、尾巴翹上天的小野貓。</p>
“不是�！�</p>
他斜倚雕花牛皮榻，烏木靴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著，狼頭銀扣在燭火下折射出細碎冷光。</p>
“說不定下一秒他們就沖進來把你捆成羊腿似的�！�</p>
話音未落，我已抄起案上油光發(fā)亮的羊骨，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將骨頭上殘留的肉沫震落在獸皮毯上：“阿爾木·多吉！”尾音像被踩了尾巴的野貓般炸開，驚得帳外馬匹都不安地刨了刨蹄子。</p>
我一把扯過繡著孔雀開屏的波斯毛毯，金線繡就的羽翎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也顧不上毯面精美的銀線刺繡，將案上東西一股腦往里裹。粗糲的牛皮囊、雕花銀碗骨碌碌滾落，翻來覆去才發(fā)現(xiàn)，除了幾塊硌得掌心生疼的風干牛肉，竟再無半點能充饑的物什。指腹摩挲著硬如石塊的肉干，帳外傳來狼群幽長的嗥叫，驚得我攥緊毛毯的指節(jié)都泛起青白。</p>
“我可是草原上最金貴的行走五花肉！”我扯著發(fā)辮上歪掉的珊瑚墜子，把硬得能砸核桃的牛肉干包袱往肩上一甩，活像扛著炸藥包的敢死隊。發(fā)辮亂得像被龍卷風襲擊過的灌木叢，腰間還掛著半根沒啃完的羊骨頭晃悠。</p>
“你不跑我跑！那些大砍刀不長眼，我這細皮嫩肉的，挨一刀不得疼得嗷嗷叫？到時候你哭都來不及！”</p>
他整個人癱在鑲銀邊的虎皮榻上，靴子隨意地搭在案幾上，狼頭腰帶隨著笑顫撞出清脆聲響。單手撐著下巴的模樣漫不經(jīng)心，卻笑得直拍大腿，琥珀色的眸子彎成月牙，眼角都沁出了淚花。我肺都要氣炸了，渾身止不住地發(fā)顫，活脫脫像只被踩中尾巴的野貓，原地跳著腳。</p>
“笑！就知道笑！真動起手來，你那花拳繡腿打得過誰？”話音未落，我抄起包袱往肩頭一摜，繡著纏枝蓮紋的布料在風中揚起一角。軟靴踩在結(jié)霜的獸皮毯上打滑，跌跌撞撞撲出帳門時，額頭重重撞上雕花門框。刺骨寒風裹挾著雪粒劈頭蓋臉砸來，糊得睫毛結(jié)冰、鼻尖通紅，活像只被扔出窩的落湯雞。身后傳來布料摩擦榻面的窸窣聲，身后卻傳來他慢悠悠的調(diào)侃。</p>
“跑這么猴急做甚？”他的聲音裹著帳內(nèi)飄出的馬奶酒香，慢悠悠漫過呼嘯的風雪：“莫不是趕著去給雪地繡朵人型梅花？仔細摔個嘴啃雪，到時候�。 痹捯纛D住時，帳簾上的銅鈴叮咚亂響，混著他壓低的輕笑。</p>
“這滿地狼狽，可比我?guī)だ锏目救蜻�教人挪不開眼！”</p>
地氈下的凍土突然劇烈震顫，宛如千萬頭受驚的野牛正從地底狂奔而來。帳外的馬匹率先發(fā)出凄厲長鳴，緊接著皮鞭撕裂空氣的銳響與粗獷的呼喝聲轟然炸開，那鋪天蓋地的氣勢，仿佛整片蒼茫草原都化作了洶涌的浪潮，朝著營帳狠狠壓來。</p>
完了！</p>
我膝蓋一軟，重重跌坐在冰冷的雪地上。遠處傳來金屬激烈碰撞的鏗鏘之聲，此起彼伏的“嗬！嗬！”吶喊裹挾著刺骨風雪，震得厚重的牛皮帳幕簌簌發(fā)抖，連懸掛的銅鈴都叮當作響，撞成一團凌亂的音符，在這肅殺的夜色中奏響令人膽寒的戰(zhàn)歌。</p>
馬蹄裹著雪沫在三步外驟然停住，為首的騎兵勒韁時，鞍上銅鈴與狼髀石墜子撞出清脆聲響。他覆著熊皮護膝的長腿一跨，鐵靴踩得積雪咯吱作響，粗糲的手指已經(jīng)掐住我后頸。</p>
“��？！”</p>
像拎起只炸毛的小獸，狐皮大氅下露出的銀質(zhì)護腕泛著冷光，鷹隼般的目光掃過我單薄的襦裙，沾著血漬的彎刀鞘擦過我的裙擺：“哪家的小崽子？穿得比過冬的枯草還單薄�！痹捯粑绰洌艺麄�人已被拎得雙腳離地，皮毛披風揚起的瞬間，聽見他悶聲嘟囔：“先回帳烤烤火，莫要凍成冰疙瘩。”</p>
他搭在狼紋獸皮榻上的鎏金護腕突然深陷皮料，鷹爪般的指節(jié)泛著冷白。轉(zhuǎn)瞬卻勾起一抹玩味笑意，眼底閃過狡黠。</p>
或許該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嘗嘗厲害，省得總把逃命當兒戲。骨節(jié)嶙峋的大手猛地攥住我凍得發(fā)紅的手腕，帶著皮革與馬奶酒氣息的體溫燙得人發(fā)顫，一把將我拽到身后。</p>
轉(zhuǎn)身剎那，慵懶笑意如朔風卷雪般消散殆盡，他挺直的脊梁瞬間化作草原上最巍峨的敖包。喉間滾出的突厥語裹挾著騰格里的威嚴，震得帳頂?shù)牧魈K都簌簌輕顫：“睜開你們的狼眼！這是你們的可敦，再敢直視她，當心血濺在長生天的月光下！”話音落地時，他的銀質(zhì)狼頭腰帶隨著動作鏗鏘作響，宛如戰(zhàn)神降世的戰(zhàn)鼓。</p>
話音未落，帳外鐵蹄如驚雷碾過凍土，雕花牛皮帳簾被震得劇烈鼓蕩，銅環(huán)撞擊聲混著風雪呼嘯。兩名侍衛(wèi)裹挾著北疆寒氣撞入帳內(nèi)，肩頭雪霜簌簌落在狼頭圖騰的地氈上。腰間狼牙彎刀出鞘三寸，刃身映著壁上火把明滅，將立柱上盤繞的蒼狼圖騰染成血色幻影。狼毛披風在急驟的氣流中獵獵翻卷，混著帳外撲來的雪粒，在空中絞出凜冽的漩渦，連搖曳的燭火都被這股肅殺之氣壓得黯淡三分。</p>
他鷹隼般的目光掃過侍衛(wèi)結(jié)滿冰碴的狼皮披風，鎏金護甲叩擊腰間狼頭彎刀。</p>
“滾去前營！給本汗把方圓十里守成鐵桶！沒有本汗金狼頭符，便是長生天親臨，也不許放進主帳半步！”尾音如出鞘的骨朵彎刀，裹挾著草原狼王的凜冽殺意轟然炸裂。帳外戰(zhàn)馬驚嘶人立，鐵蹄在凍硬的雪地上瘋狂刨動，揚起的雪沫混著冰碴撲打在牛皮帳上，發(fā)出密集的簌簌聲響，仿佛無數(shù)雙狼爪正抓撓著這方小小的庇護所。</p>
“這群歸來的餓狼，怕是把心肝都吼出來了，倒驚著我這躲在帳里的小羊羔子�！�</p>
話音未落，侍衛(wèi)們已如離弦的狼牙箭般疾射而出。帳外剎那間騰起驚雷般的呼喝，馬蹄踏碎凍土的轟鳴、彎刀相撞的錚鳴，混著裹挾著冰粒的狂風，在雪原上炸開一鍋沸騰的馬奶酒。凜冽的聲浪掀得帳頂獸皮簌簌發(fā)顫，連懸掛的青銅燈盞都跟著劇烈搖晃，將滿帳圖騰柱上的蒼狼影子攪成血色的漩渦。</p>
他緩緩轉(zhuǎn)身，鎏金護腕掃過狼皮榻時帶起細碎絨毛。琥珀色的眼眸驟然凝霜，方才戲謔的笑意如被暴風雪席卷而空，只余寒潭般深不見底的幽光，仿佛能將人魂魄都吸進那片暗涌的漩渦，連帳中火把跳躍的暖意都被盡數(shù)凍結(jié)在他眼底的凜冽之中。</p>
“本汗的部族可不是你以為的羊圈�！崩瞧ご箅┑拿吶缟n狼利齒般擦過我的裙擺，裹挾著冰碴的冷風驟然灌進衣擺。他鎏金靴扣踏碎滿地燭影，眨眼間已跨出帳門，腰間狼頭彎刀在雪原月光下泛起森然冷芒，刀鞘上鑲嵌的松石映著北疆銀月，恰似一雙隨時擇人而噬的獸瞳。</p>
我大氣也不敢出，顫抖的指尖像觸到滾燙烙鐵般輕挑氈簾。剎那間，寒月清輝如銀練倒灌而入，將整個營地照得亮若白晝。黑壓壓的人馬如潮水漫過雪原，鐵蹄踏碎薄霜的脆響混著悶雷般的轟鳴，揚起的雪霧里，甲胄碰撞聲似冰棱相擊，錚錚不絕。為首將領(lǐng)身披玄鐵鎖子甲，每一道鱗紋都凝著冷光，猩紅披風在夜風中獵獵翻飛，宛如一朵在血泊中綻放的曼珠沙華，昭示著殺伐將至的肅殺。</p>
完犢子！這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那架勢，怕是要把整片草原掀個底朝天！</p>
先扒了地皮當煎餅翻，再把雪殼子鏟了當鍋巴嚼，最后連耗子洞都得拿火燎一遍！要是真躲起來，估摸著他能喊來全族的牧羊犬搞地毯式搜索，到時候我就得頂著一腦袋狗毛，灰頭土臉地被叼回來！</p>
低頭瞅了瞅原身這副小身板。</p>
單薄得像根被風吹歪的芨芨草，跑起來怕是還沒兔子蹦得快。攥緊小拳頭想展示威風，結(jié)果肱二頭肌軟趴趴，跟泡發(fā)的馕餅似的。這要真跑出去，人家追我都不用騎馬，打個哈欠的功夫，估計就能把我像撿掉在地上的奶疙瘩似的拎起來！</p>
我盯著這群橫沖直撞的騎兵，終于懂歷史書為啥把“匈奴”倆字疊著寫了！</p>
敢情是怕寫成單字“匈”，氣勢不夠！合著這疊字是自帶擴音器功能啊？現(xiàn)在好了，人家還沒拔刀，光是鐵蹄震得地動山搖的動靜，就把我嚇得膝蓋打擺子，活像剛出鍋的奶皮子，顫巍巍能抖出八丈遠！早知道這戰(zhàn)斗力，當年課本配圖就該換成哥斯拉，什么“狠厲”都弱爆了，這分明是草原限定款拆遷隊！</p>
那人如蒼鷹收翅般利落翻身下馬，鑲鐵靴底砸在凍土上的聲響驚起數(shù)點冰星，靴跟處的狼牙墜子隨著大步流星的動作撞出脆響。他行至阿爾木·多吉面前時，單膝跪地的轟鳴震得地氈下的凍土都微微發(fā)顫，鐵手套叩擊玄鐵胸甲的脆響，恰似弓弦震顫時崩出的金屬尾音。</p>
“可汗！”</p>
阿爾木·多吉脊背繃如未彎的長弓，蒼狼圖騰的披風垂落如墨色瀑布，下頜揚起的角度帶著騰格里賦予的天生威儀。霜白月光順著他顴骨的冷棱流淌，將側(cè)臉雕刻成雪原上的孤巖。眉骨投下的陰影里，琥珀色瞳孔凝著寒潭般的光，低沉嗓音滾出時，帳外風嘯都似被這股威嚴壓得低了三分。</p>
“嗯�！蔽惨糇苍趦鐾辽�，驚得遠處馬群不安地刨動鐵蹄。</p>
剎那間，百余道矯健身影如離弦之箭騰空而起，落地時靴底與凍土相撞的悶響竟匯成一聲驚雷。精壯漢子們單膝觸地的動作整齊劃一，腰間彎刀與狼皮護膝相擊，濺起的冰碴在月光下劃出銀亮弧線。他們握拳重重捶打胸口的玄鐵護甲，震耳欲聾的高呼裹挾著草原漢子獨有的豪邁，驚得夜梟振翅疾飛，連遠處的敖包都似在這聲浪中微微震顫。</p>
“拜見可汗！”</p>
聲浪如驚雷炸響，驚得營外夜梟撲棱棱竄入夜空，連高懸的狼頭戰(zhàn)旗都被震得獵獵狂舞，旗桿在狂風中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我大氣不敢出，將耳朵緊貼牛皮帳壁，聽著外頭漸漸平息的喧鬧，才敢小心翼翼探出半張臉。</p>
月光像淬了毒的銀刃，順著帳簾縫隙斜斜刺進來，將帳外密密麻麻的人影切割成森冷的剪影。鎧甲上的銅釘泛著幽幽冷光，折射的芒刺得我眼眶生疼，本能地往后縮去，后頸卻撞上冰涼的帳桿，驚得渾身一顫。</p>
“這么多人...”我喉嚨發(fā)緊，顫巍巍的呢喃混著粗重喘息。干裂的嘴唇蹭過手背，咸腥的冷汗混著恐懼的酸澀在舌尖蔓延�；秀遍g，眼前浮現(xiàn)出荒誕又可怖的畫面：</p>
自己被粗麻繩捆成粽子，五花大綁吊在馬后，任由鐵蹄揚起的塵土灌進口鼻，粗糙的麻繩深深勒進皮肉，在草原上拖出長長的血痕。</p>
我的目光在寒光閃閃的彎刀與角落的牛皮囊間游移，腹中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饑餓感。咕嚕作響的腸胃叫囂著，竟讓恐懼都退了三分。</p>
此刻，那包油潤的牛肉干，似乎比帳外明晃晃的兵器更具威脅。</p>
“怕啥？這些全是他手底下的兵，就算真打起來，我往地上一躺喊自己人！說不定還能混頓加餐！大不了被捆成草原限定肉粽，指不定綁得嚴嚴實實的，還能防狼防風防竄稀，簡直是移動版蒙古包體驗卡！”</p>
我活像偷叼羊腿的小狼崽子，“嗖”地蜷成毛球，手抖得仿佛被凍僵的馬蹄。指甲在牛皮包袱上抓出簌簌聲響，好不容易扯開油皮紙，肉干剛湊近嘴邊就被我狼吞虎咽咬住。</p>
這哪是肉干，分明是風干的馬韁繩！腮幫子鼓得像塞了兩顆風干的羊糞蛋，牙齒咬得咯吱作響，眼睛卻瞪得比銅鈴還大。</p>
咬下去的瞬間我天靈蓋都在顫抖，后槽牙瘋狂抗議，感覺下一秒就要集體辭職！</p>
這硬度怕是拿蒼狼骨頭摻了隕鐵，嚼得我太陽穴突突直跳，懷疑自己不是在吃肉，是在幫他們打磨新兵器！再啃兩口，估計牙齒能直接變成出土文物，送去博物館都能標個匈奴人日常磨牙工具"</p>
我眼睛瞪得快掉出眼眶，活像被點了穴的旱獺，直勾勾盯著帳外的風吹草動。腮幫子鼓得賽過剛發(fā)酵的酸面團，每咬一口，整個腦袋都跟著“嗡嗡”作響。</p>
冷不丁一張嘴，肉渣子彈似的四處飛濺，沾得衣襟斑斑點點，說話漏風漏得堪比漏勺，含混不清地抱怨：</p>
“先把肚子填飽，有力氣說不定以后還能多逃兩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