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樊霜和廖玉珍跟著劉長江,來到大隊(duì)部辦公室。</p>
辦公室位于黑巷子村的中心,是兩間普通民房改造的。</p>
屋里陳設(shè)簡單,只有幾張桌椅和一個小型文件柜。</p>
劉長江從文件柜里取出一個本子。</p>
“這幾年推薦人選的檔案資料。”他抽出一張,“這是你們家晏陽的�!�</p>
廖玉珍不識多少字,湊上去看了兩眼,勉強(qiáng)能看懂。</p>
“真是晏陽的�!狈粗t艷艷印章下晏陽的名字,心虛的咕噥一句。</p>
劉長江神色威嚴(yán),“外邊那些傳言,少聽,少信!”</p>
當(dāng)初公社只給了黑巷子這一個寶貴的名額,不止本村的人,還有不少知青也都盯著這名額呢,他還是給了晏家老四晏陽。</p>
小伙子自己爭氣是一回事兒,更重要的是,把名額給下鄉(xiāng)的知青,他們早晚要走,怎么會留下來建設(shè)黑巷子?但晏陽不一樣,他畢業(yè)后還會回來。</p>
公社在南河建了小水電站,黑巷子生產(chǎn)大隊(duì)靠近南河,占了天時地利,起步比公社其他大隊(duì)早,但“人和”這塊跟不上,缺少能帶動村子發(fā)展的人才。</p>
晏陽去上大學(xué),過兩年帶著技術(shù)回來,造福黑巷子村,這是他想了很久的事。</p>
當(dāng)初劉兵爹是找過他,想讓他把名額改成劉兵,他想都沒想拒絕了。</p>
至于黑巷子這段時間的傳言,劉長江覺得是劉兵干的。</p>
“這回看到了,放心了吧�!�</p>
樊霜笑得花一樣,“放心了放心了�!�</p>
·</p>
回去的時候,樊霜問大隊(duì)部旁邊的集體理發(fā)店借了套理發(fā)工具。</p>
理發(fā)師猶豫了好一會,不放心的交代:“用完趕緊還回來,下工的時候就有人來剪頭了�!�</p>
廖玉珍看著那幾樣物什:“你會剪頭?”</p>
樊霜拿在手里掂量掂量:“我家開理發(fā)店的,從小看著,學(xué)了點(diǎn)�!�</p>
她外婆是老理發(fā)師,剪了一輩子頭發(fā),后來她媽女承母業(yè),也是開了一輩子理發(fā)店,到她,沒繼續(xù)這行,去干了苦逼的護(hù)士。</p>
手里這套工具她其實(shí)用過的,因?yàn)樗?0歲的外婆是個很念舊的人,無論是物品還是人。</p>
最后幾年,都是樊霜給她理發(fā),就是用這種老舊的工具。</p>
廖玉珍奇道:“你娘家不是補(bǔ)鍋的嗎?”</p>
樊霜:“��?”</p>
忘了。</p>
原身的爹是補(bǔ)鍋匠,因?yàn)橥葰埣膊荒軈⒁妱趧樱绾苋诵曰淖屗渴炙嚍樯�,按�?guī)定向大隊(duì)交錢記工分。</p>
“噢是這樣的,原本是開理發(fā)店,后來理發(fā)店不是都?xì)w集體所有了嗎......”</p>
應(yīng)該是吧,大概是吧,她也不太清楚。</p>
所幸廖玉珍沒有細(xì)問。</p>
“你借這東西干嘛?”</p>
樊霜道:“我給晏星剪一剪頭發(fā),天熱。”</p>
晏星的頭發(fā)太長了,夏天不好洗。</p>
廖玉珍笑道:“還是你細(xì)心,一心想著他�!�</p>
“我們家老三啊,他能娶了你,真是他的福氣,可惜......”</p>
說著,她眼里泛出了淚花兒。</p>
樊霜汗顏,不是的,她想給晏星剃個光頭,那樣的話就很省事,直接濕毛巾一抹就行了......</p>
大姐,你的感情這么豐富呢?</p>
.</p>
被廖玉珍這么一說,樊霜都不好意思給晏星剃光頭了。</p>
她使出吃奶的勁兒,把晏星拉起來,靠在床頭的木箱子上。</p>
晏星靠坐著,發(fā)絲垂下遮住眉眼,添了朦朧的美感,陽光從玻璃照進(jìn)來,打在他白皙的臉上,有一種舊時候港臺明星的感覺。</p>
不對,現(xiàn)在就是舊時候啊,樊霜想,晏星要是醒著,肯定覺得當(dāng)明星不如當(dāng)兵。</p>
晏星:擔(dān)憂。她要干什么?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拿詈靡魂嚵恕?lt;/p>
樊霜的手在他蓬松的頭發(fā)上撥了撥:“剪之前先濕一下水�!�</p>
晏星一愣。</p>
剪頭發(fā)?</p>
她要,給他剪頭發(fā)?</p>
自己都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了,她到底……圖什么啊。</p>
他早就忘了,這人長什么樣子,當(dāng)時只不過是隨手幫了個忙,就讓她記在心里了,還搭上了自己的一輩子。</p>
實(shí)在不值得。</p>
這個女人,可能真的像晏陽說的那樣,非他不嫁?</p>
滿心是他?</p>
晏星心中一暖,眼眶熱了熱。</p>
樊霜拿不定主意:“晏星,我問你個問題哈,如果你不想被剃光頭,你就說‘不想’,如果你覺得熱想剃光頭,就不用說什么啦�!�</p>
晏星:......?</p>
???</p>
有人能來救救他嗎?</p>
欺負(fù)植物人啦!</p>
晏星聽見她拿著作案工具,在他旁邊“咔嚓咔嚓”的試。</p>
聽得他膽戰(zhàn)心驚。</p>
“糟糕!忘了借圍布!這怎么剪,頭發(fā)掉一身�!�</p>
晏星心中燃起希望。</p>
剪不成才好,他可不想變成光頭,像個二流子。</p>
可是,媳婦好像已經(jīng)找到了解決辦法,“要不,給你脫光算了�!�</p>
晏星:!</p>
(ó﹏ò)</p>
哪有因?yàn)榧纛^發(fā)就要把人脫,脫光的......</p>
這不合適吧?</p>
“有了!”</p>
一陣嘩啦嘩啦的聲響后。</p>
有片東西從晏星頭上套下來,帶著油墨香。</p>
樊霜把大衣柜玻璃上報(bào)紙揭下來,在中間撕了個洞,“好了。”</p>
溫?zé)岬拿泶驖耜绦堑念^發(fā),輕柔的擦了幾下。</p>
晏星閉著眼睛,感受到一雙溫柔的手,輕輕夾住他的頭發(fā),“喀嚓喀嚓”的聲音從頭頂傳來。</p>
意識清醒后,他的聽覺和嗅覺異常靈敏。</p>
就比如現(xiàn)在——</p>
窗外傳來一陣一陣的蟬鳴,風(fēng)吹過樹葉,沙沙作響。</p>
他靠坐著,仿佛置身樹蔭下,捧著一本帶著油墨香的書,斑駁的陽光透過樹葉投下來,在他臉上晃動,晃動。</p>
鼻尖香氣彌漫,讓他又覺得自己置身花海,香氣隨著她身體移動,忽然靠近,忽然遠(yuǎn)離。</p>
仿佛他并沒有癱瘓,此時此刻,不過是坐在樹下、坐在花中,慵懶愜意的享受著午后時光。</p>
清甜的香氣,像一抹輕紗,從他鼻尖拂過,留下寧靜與溫婉。</p>
晏星不由得心尖顫動。</p>
正想著她用的什么香,樊霜的聲音從上方傳來。</p>
“還是不給你剃光頭了,要不每天睡我旁邊,我怪難受的。”</p>
“感覺像旁邊睡了個流氓�!�</p>
晏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