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君墨晗將柳云煙輕放在客房床榻上，轉(zhuǎn)身對管家道：</p>
"去請?zhí)t(yī)，再備些安神的湯藥。"</p>
管家李忠欲言又止，搓著手道：</p>
"王爺……王妃娘娘那邊……"</p>
君墨晗這才想起林清淺，揉了揉太陽穴：</p>
"你告訴她再等一下，等太醫(yī)看完煙兒后，我就回去。"</p>
李忠臉色變得古怪：</p>
"王妃娘娘她……當(dāng)眾宣布與王爺恩斷義絕，已經(jīng)……駕馬離去了……"</p>
"什么？"</p>
君墨晗手上一頓，茶盞險(xiǎn)些打翻。</p>
他先是愕然，繼而失笑，</p>
"阿淺素來乖巧，怎會說這種氣話？定是你們聽錯(cuò)了。"</p>
"老奴不敢妄言。"</p>
李忠額頭滲出冷汗，</p>
"當(dāng)時(shí)在場所有人，都聽見王妃娘娘所說……并且還說……若是今后有違此誓，王爺不得好死。"</p>
君墨晗臉上的笑意漸漸凝固。</p>
他放下茶盞，指節(jié)在桌面上輕叩兩下：</p>
"派人去林府傳話，就說婚禮延期，待柳姑娘傷愈后再議。"</p>
李忠瞪大眼睛：</p>
"王爺不打算去尋王妃娘娘？"</p>
"她耍小孩子脾氣，過幾日氣消了，自然就好了。"</p>
君墨晗不以為然地?cái)[手，</p>
"眼下云煙傷勢要緊。"</p>
床榻上傳來一聲輕咳，柳云煙掙扎著要起身：</p>
"墨晗哥哥……都是我不好……你快去尋林姐姐吧……"</p>
君墨晗快步上前按住她：</p>
"別亂動(dòng)，傷口會裂開。"</p>
他轉(zhuǎn)頭對李管家道，</p>
"還愣著干嘛？按我說的去辦。"</p>
李管家嘆了口氣，躬身退下。</p>
走到門口時(shí)，他忍不住回頭：</p>
"王爺，老奴多嘴一句。王妃娘娘性子雖柔，骨子里卻極剛烈。今日當(dāng)眾受辱，恐怕……"</p>
"夠了。"</p>
君墨晗聲音冷了下來，</p>
"她既已是我的攝政王妃，就該識大體。若連這點(diǎn)事情都想不明白，如何當(dāng)?shù)闷鹜蹂?zé)？"</p>
李管家不敢再多言，默默退了出去。</p>
夜深人靜，君墨晗坐在柳云煙床前，看著她熟睡的面容，思緒卻飄到了林清淺身上。</p>
他記得她掀開蓋頭時(shí)那雙含淚的眼，記得她拽住他衣袖時(shí)顫抖的手指。</p>
當(dāng)時(shí)只覺她不懂事，現(xiàn)在回想起來，心中卻莫名煩躁。</p>
"不過是個(gè)女人鬧脾氣……"</p>
他低聲自語，像是在說服自己。</p>
"墨晗哥哥……"</p>
柳云煙不知何時(shí)醒了，輕聲喚他。</p>
君墨晗收斂心神：</p>
"怎么了？傷口疼？"</p>
柳云煙搖搖頭，眼中淚光盈盈：</p>
"都是我連累了你……林姐姐一定恨死我了……"</p>
"別多想。"</p>
君墨晗為她掖了掖被角，</p>
"阿淺一向明事理，定不會同你計(jì)較，等她氣消了，我再去接她回來。"</p>
柳云煙咬了咬唇：</p>
"其實(shí)……清淺姐姐一直不喜歡我。上次在賞花宴上，她還說……說我接近墨晗哥哥別有用心……"</p>
君墨晗眉頭一皺：</p>
"她真這么說？"</p>
柳云煙怯怯地點(diǎn)頭，又急忙道：</p>
"我并非是怪她，只是擔(dān)心她誤會了我們，女子善妒本是常情……"</p>
"善妒？"</p>
君墨晗冷笑一聲，</p>
"身為當(dāng)家主母，一點(diǎn)容人之量都沒有，我看她這次能鬧到什么時(shí)候。"</p>
窗外，一彎冷月高懸。</p>
同一片月光下，林清淺正獨(dú)自策馬奔馳在官道上。</p>
夜風(fēng)凜冽，吹干了她臉上的淚痕，卻吹不散心中的寒意。</p>
而君墨晗不知道，他今日的傲慢與輕視，將為此付出怎樣的代價(jià)。</p>
三日后，江南水鄉(xiāng)。</p>
細(xì)雨如煙，林清淺牽著馬走在青石板路上，渾身已被淋透。</p>
自那日離開京城，她漫無目的地向南而行，不知怎得突然想去江南外祖家。</p>
"姑娘，要傘嗎？"</p>
一個(gè)賣蓑衣的老嫗在屋檐下招呼她。</p>
林清淺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荷包，苦笑著搖頭。</p>
離開得匆忙，她連一件換洗衣物都沒帶，更別說銀兩了。</p>
"阿淺？"</p>
一個(gè)溫潤如玉的男聲從身后傳來。</p>
林清淺轉(zhuǎn)身，看見一襲青衣的男子撐著油紙傘站在雨中，眉目如畫，眼中滿是不可置信。</p>
"表哥？"</p>
她聲音嘶啞，幾乎認(rèn)不出這是自己的聲音。</p>
沈墨三步并作兩步上前，將傘舉過她頭頂：</p>
"真是你！你怎么會……"</p>
他的目光落在她狼狽的衣衫和紅腫的眼睛上，話鋒一轉(zhuǎn)，</p>
"先回家再說。"</p>
沈府坐落在臨安城最好的地段，一眼望不到頭的宅邸彰顯著沈家作為江南首富的地位。</p>
林清淺被安置在一間臨水的閨房，丫鬟們送來熱水和干凈衣物，她卻只是呆坐在窗邊，望著雨中搖曳的荷花。</p>
"喝點(diǎn)姜湯。"</p>
沈墨親自端來瓷碗，在她對面坐下，</p>
"你怎么照顧的自己，你看嘴唇都發(fā)白了。"</p>
林清淺接過碗，熱湯入喉，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都在發(fā)抖。</p>
不是冷的，而是連日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松懈下來后的生理反應(yīng)。</p>
"謝謝表哥。"</p>
她低聲說，眼淚突然不受控制地往下掉，</p>
"我……我逃婚了，好想祖父和你們……"</p>
沈墨輕輕拍著她的背，就像小時(shí)候她摔倒了那樣：</p>
"不急，慢慢說。"</p>
當(dāng)林清淺斷斷續(xù)續(xù)講完婚禮上的變故，沈墨的臉色已經(jīng)陰沉如水。</p>
"君墨晗竟敢如此辱你！"</p>
他一拳砸在茶幾上，茶具叮當(dāng)作響，</p>
"我這就寫信給祖父，讓他為你做主！"</p>
祖父外出游歷不在家。</p>
他是江南首富，用利益砸出了牢固的根基人脈。</p>
這也是為何母親雖只是一介商賈女，卻可以成為父親三品大員的正妻。</p>
"不要！"</p>
林清淺抓住他的手腕，</p>
"我不想再與他們有任何瓜葛。"</p>
沈墨深吸一口氣，壓下怒火：</p>
"那你今后有何打算？"</p>
林清淺茫然搖頭。</p>
當(dāng)時(shí)只顧著逃離那個(gè)令她心碎的地方，卻未仔細(xì)想過未來。</p>
"先在沈府住下。"</p>
沈墨語氣堅(jiān)定，</p>
"有我在，沒人能欺負(fù)你。"</p>
就在這時(shí)，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p>
"墨兒！聽說你帶了個(gè)姑娘回來？"</p>
一個(gè)珠光寶氣的中年婦人推門而入，正是沈墨的母親、林清淺的舅母趙氏。</p>
她看到林清淺，先是一愣，繼而驚呼，</p>
"淺兒？你怎么這副模樣？"</p>
林清淺慌忙擦干眼淚行禮：</p>
"舅母安好。"</p>
趙氏眼珠一轉(zhuǎn)，立刻猜到了幾分：</p>
"可是因?yàn)榛槭拢堪パ�，我早說你父親糊涂，那王府門第雖高，卻不是什么好歸宿……"</p>
"母親！"</p>
沈墨皺眉打斷，</p>
"阿淺需要休息。"</p>
趙氏卻不依不饒：</p>
"正好淺兒也在，明日李員外家的小姐要來賞花，你幫墨兒掌掌眼……"</p>
"母親！"</p>
沈墨聲音提高了幾分，</p>
"我說過不相看！"</p>
"你都二十有五了！"</p>
趙氏急得直跺腳，</p>
"你父親像你這么大時(shí)，你都會跑了！"</p>
林清淺看著母子二人爭執(zhí)，想起了自己的母親，眼眶里蓄滿了淚。</p>
"母親，其實(shí)……我已有意中人了。"</p>
屋內(nèi)霎時(shí)安靜。沈墨紅著臉欲言又止。</p>
"真的？是誰家姑娘？"</p>
趙氏眼睛一亮。</p>
沈墨悄悄使眼色，暗示她配合：</p>
"遠(yuǎn)在天邊，近在眼前。"</p>
林清淺猛地一顫。</p>
趙氏倒吸一口氣："你們……你們……"</p>
"我對表妹情有獨(dú)鐘，況且她已與君墨晗退親。"</p>
沈墨聲音平靜，</p>
"姑父不仁，平日對她疏于照料，才會讓她受此大辱�！�</p>
“上天憐憫，讓我們再度重逢，我想娶阿淺為妻，望母親成全�！�</p>
趙氏狐疑地看著二人：</p>
"此話當(dāng)真？"</p>
攝政王不要的女人，雖然傳出去不好聽。</p>
可林清淺知書達(dá)理，又討她歡心，若真能做她兒媳，未必不是件好事。</p>
兩人對視一眼，林清淺緩緩點(diǎn)頭：</p>
"當(dāng)真。"</p>
趙氏當(dāng)即歡天喜地離開去準(zhǔn)備婚事，沈墨立刻關(guān)上門：</p>
"阿淺，你別誤會，我并非是想趁人之�！�"</p>
"清淺謝謝表哥。"</p>
林清淺直視他的眼睛，</p>
"我明白，表哥被舅母逼婚身受其困，而我名節(jié)已毀，若不尋好后路，說不定很快就會淪為父親向上攀援的工具。"</p>
“表哥此舉，的確解了我的燃眉之急�！�</p>
沈墨沉默良久，忽然笑了：</p>
"你倒是伶俐�？蓵䲟�(dān)心，若君墨晗找來該怎么辦？"</p>
林清淺眼中閃過一絲痛楚：</p>
"他不會來的。"</p>
她想起君墨晗為了柳云煙決然離去的背影，聲音低了下去，</p>
"他心中根本沒有我，又豈會來尋我？"</p>
"好。"</p>
沈墨點(diǎn)頭道，</p>
"我們需約法三章。"</p>
"表哥請說。"</p>
"第一，在人前需扮恩愛夫妻；第二，互不干涉私事；第三……"</p>
他頓了頓，</p>
"若有一方遇到真心喜愛之人，需坦誠相告，不得隱瞞。"</p>
林清淺鄭重點(diǎn)頭：</p>
"一言為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