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君墨晗滿身酒氣闖進來，眼中布滿血絲。</p>
他手中攥著一個手帕，布料已經(jīng)褪色，但"晗淺"二字依然清晰。</p>
"你看……"</p>
他像個討賞的孩子般舉起香囊，"我一直留著……從來沒有給過別人……"</p>
林清淺冷冷地看著他：</p>
"那又如何？"</p>
"阿淺……"君墨晗跪倒在床前，聲音哽咽，</p>
"我知錯了……你不要不理我，不要再這樣對我了……我好難受，心好痛！"</p>
若是從前，見他這般模樣，林清淺早就心軟了。</p>
可如今，她只覺得疲憊。</p>
"王爺請回吧。"</p>
她合上書冊，</p>
"夜已深，我要休息了。"</p>
君墨晗突然暴起，一把將她按在床柱上：</p>
"你當(dāng)真這么狠心？看我這么痛苦你很開心？你就是想報復(fù)我，是不是？"</p>
林清淺不躲不閃，直視他的眼睛：</p>
"比起王爺加諸在我身上的痛苦，這算什么？"</p>
這句話像一盆冰水澆在君墨晗頭上。</p>
他頹然松手，踉蹌著后退，突然臉色蒼白，渾身戰(zhàn)栗，痛呼出聲。</p>
"王爺！"</p>
一直守在門外的衛(wèi)五沖進來扶住他，憤怒地瞪向林清淺，</p>
"你這個毒婦！王爺為你付出這么多，你——"</p>
"衛(wèi)五！"</p>
君墨晗厲聲喝止，卻因情緒激動痛的咳出聲來。</p>
林清淺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內(nèi)心毫無波瀾：</p>
"來人，送王爺回房。以后他若再來，直接拒見！"</p>
"阿淺……"</p>
君墨晗被攙扶著，語氣里多了絲無奈的哀求，</p>
"你真的……一點都不在乎我了嗎……"</p>
回答他的，是林清淺決絕的關(guān)門聲。</p>
門外，柳云煙不知何時出現(xiàn)，手中絞著帕子：</p>
"墨晗哥哥，我早說過，這種女人不值得……"</p>
"滾！"</p>
君墨晗一把推開她，</p>
"全都給我滾！"</p>
他跌跌撞撞地走在回廊上，手中仍緊攥著那個手帕。</p>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有些東西，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p>
而房內(nèi)，林清淺緩緩滑坐在地，終于放任淚水決堤。</p>
八年的癡心，今日終于畫上句點。</p>
窗外，沈墨靜靜佇立，手中拿著一支新摘的海棠。</p>
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溫柔地覆在她的門上。</p>
青石板路上細雨初歇，林清淺提著糕點剛從店里出來，冷不防被一道玄色身影攔住去路。</p>
君墨晗顯然等候多時，肩頭還沾著未干的雨珠，眼下青黑比前幾日更甚。</p>
"阿淺。"</p>
他聲音沙啞，像是熬了整夜，</p>
"我們談?wù)劇?quot;</p>
林清淺不想理會側(cè)身欲走，卻被他一把扣住手腕。</p>
那只手冰涼顫抖，力道卻大得驚人。</p>
"放手。"</p>
她聲音平靜得可怕。</p>
君墨晗非但不松，反而上前一步將她困在墻角：</p>
"就一炷香時間，說完我就走。"</p>
林清淺抬眼看他，這個角度能看到他緊繃的下頜線和微微泛紅的眼角。</p>
曾幾何時，他這樣略帶哀求的表情會讓她心軟得一塌糊涂，如今卻只覺疲憊。</p>
"說吧。"</p>
她別過臉，</p>
"我趕時間。"</p>
君墨晗喉結(jié)滾動，從懷中掏出一個褪色的香囊——那是她十六歲那年熬了好幾個通宵繡的，針腳歪歪扭扭，右下角還沾著已經(jīng)發(fā)黑的血跡，是她被針扎破手指留下的。</p>
"我一直留著。"</p>
他小心翼翼地捧到她眼前，</p>
"阿淺，我知錯了。回京后我們重新辦婚禮，比之前盛大十倍……不，百倍！你要什么我都……"</p>
"王爺慎言，莫要毀我清譽。"</p>
林清淺打斷他，目光掃過那個可笑的信物，</p>
"我與王爺，早已沒有任何關(guān)系，請你自重。"</p>
君墨晗的手猛地一顫，香囊掉在地上，濺起小小水花。</p>
他慌忙彎腰去撿，這個從來高高在上的王爺，此刻竟如此狼狽。</p>
"你還在生氣對不對？"</p>
他抬頭時眼中閃著偏執(zhí)的光，</p>
"氣我大婚日不顧忌你的臉面去救云煙？我都解釋過了，那是……"</p>
"我祝福你們。"</p>
林清淺突然道。</p>
君墨晗僵在原地：</p>
"……什么？"</p>
"我說，"</p>
林清淺一字一頓，"我真心祝福王爺與柳姑娘，有情人終成眷屬。"</p>
君墨晗愣了片刻，突然笑出聲：</p>
"你在吃醋？"</p>
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急切道，</p>
"云煙救了我的命，我當(dāng)她是妹妹！阿淺，你別總胡思亂想，大度一點……"</p>
"王爺聽不懂人話嗎？"</p>
林清淺冷笑，</p>
"我是真心實意地。畢竟……"</p>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他緊攥的香囊，</p>
"你們一個總喜歡麻煩別人，另一個更喜歡助人為樂，你們當(dāng)真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p>
君墨晗臉色刷地變白：</p>
"你非要這樣陰陽怪氣？好，我承認以前忽略了你，可我現(xiàn)在改了��！你為什么就不能像從前那樣……"</p>
"像從前那樣聽話？"</p>
林清淺替他說完，</p>
"像條狗一樣隨叫隨到？"</p>
"我不是這個意思！"</p>
君墨晗暴怒地一拳砸在墻上，指節(jié)頓時滲出血絲，</p>
"林清淺，你別得寸進尺！當(dāng)年是誰像狗一樣沒臉沒皮的粘在我身后？是誰……"</p>
話一出口他就后悔了。</p>
林清淺瞳孔驟縮，像是被當(dāng)胸捅了一刀。</p>
那些她刻意遺忘的卑微記憶突然清晰浮現(xiàn)——她頂著風(fēng)雪站在王府偏門等通傳，熬紅的雙眼期待他能嘗一口新學(xué)的糕點，卻只等到小廝一句"王爺說膩了"。</p>
多可笑啊。</p>
她曾經(jīng)視若珍寶的付出，在他眼里不過是用來嘲諷她的把柄。</p>
"王爺說得對。"</p>
她突然笑了，笑得眼眶發(fā)紅，</p>
"當(dāng)年的我確實愚蠢透頂，</p>
好在……"</p>
她深吸一口氣，"現(xiàn)在清醒了。"</p>
君墨晗慌了。</p>
他伸手想拉她，卻被狠狠甩開。</p>
"阿淺，我不是故意的……我……"</p>
"省省吧。"</p>
林清淺整了整被他抓皺的衣袖，</p>
"王爺不過是不習(xí)慣被拒絕罷了。等回了京，多的是貴女爭著當(dāng)王妃。"</p>
她轉(zhuǎn)身欲走，君墨晗卻猛地從背后抱住她。</p>
這個擁抱顫抖而用力，像是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p>
"別走……"</p>
他聲音哽咽，</p>
"你要什么我都給……別離開我……"</p>
林清淺沒有掙扎，只是冷冷道：</p>
"放手。"</p>
"我不放！"</p>
君墨晗將臉埋在她頸間，溫?zé)岬囊后w浸濕了她的衣領(lǐng)，</p>
"你怎么能這么狠心……八年感情你說斷就斷……"</p>
"狠心？"</p>
林清淺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p>
"比起王爺大婚日拋下我，比起你縱容下人辱我，我這點狠心算什么？"</p>
君墨晗被推得踉蹌后退，眼睜睜看著她頭也不回地走向巷口。</p>
那里站著撐傘等候的沈墨，見她走來立即迎上前，溫柔地將傘傾向她那一側(cè)。</p>
"林清淺！"</p>
君墨晗嘶吼，"你會后悔的！"</p>
回答他的只有漸行漸遠的腳步聲。</p>
雨又下了起來，打濕了地上那個孤零零的香囊，"晗淺"二字被雨水浸透，就如此刻的他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