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延禧宮里笑聲盈室，佟妃坐在貴妃榻上，手執(zhí)一柄“喜上眉梢”的宮扇掩著櫻桃小嘴，正笑的前仰后合。</p>

    秀錦忙不迭上了盅燕窩：“娘娘快暖暖胃，也好歇了，今兒您可坐了這許久，現(xiàn)下可以安心得個好眠了。”</p>

    佟妃抿了一小口甜絲絲的燕窩，覺得今兒這股甜蜜簡直要漫到心坎兒里去了，她愉悅地放下那盞甜白瓷碗，對秀錦道：“這可真是老天爺開眼，這出好戲總算是把角兒湊齊整了，瞧瞧，用不著我們動半根指頭，她們就要敲鑼開場啦！”</p>

    話音未落，便見她衣袂飄香，步伐輕盈地往內室去歇了，佟妃只聞著自幾上飄來那若有若無清冽的梅花香，一夜好眠。</p>

    而葉惠兒的夜卻變得異常漫長，她是真心期盼中宮真能得個皇子的，可這一回只怕更是成了有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她的日子更加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p>

    第二日卯時葉惠兒便睜了眼，她選了條碧色四季花卉氅衣，只讓翠茵給她簪了幾朵時令的鮮花，收拾妥當便往壽康宮去了。</p>

    自她晉了嬪位以來，這才有了資格請安壽康宮，出了月子便一日不落，恭恭敬敬地侍奉太后，甚至放下身段只求在一旁給宮女兒們打個下手。</p>

    太后喜歡清麗的人兒，何況當初也是自己親口夸贊過“有福氣”的，便也默許了她常留在壽康宮里討趣兒。</p>

    皇后膝下雙生公主做滿月時，太后也出了席的，內外命婦分殿請了安，敘了舊，皇后便寬慈地提出將三皇子養(yǎng)到佟妃膝下。</p>

    葉惠兒低眉順眼的不置一詞，佟妃笑而不語，太后了然的目光在眾人面色上一溜，忽然道：“皇后有心了，可佟妃身子嬌貴，本當精養(yǎng)著，只盼能早早為皇帝生個皇子是正經(jīng)，怎好讓她費心，瞧著還是我那壽康宮寂寥了些，這幾年便送我膝下養(yǎng)著罷�！�</p>

    皇后面上不動聲色地恭敬應了，暗地里卻將吉服的里襯給攥成了一團。</p>

    佟妃在宮扇底下抿嘴而笑，那皇后打的好主意，想趁著內外命婦都在，心念著連太后都需給她幾分面子，便拿了正宮的威風想給本宮也安個角兒，一起唱戲，可惜啊，這三皇子若沒生出來也罷，現(xiàn)今健健康康的生出來了，太后自然要保，這紫禁城孩子難得，她老人家眼里可容不得沙。</p>

    三皇子說是養(yǎng)在壽康宮，也不過是換個名頭罷了，還能真讓太后沾手伺候不成。葉惠兒原就往太后宮里跑的勤快，這一遭，皇后連離間母子情誼的法子也不成了。</p>

    佟妃思忖著撥弄了會兒扇柄上墜著的湘妃色掛穗兒，瞅了眼葉惠兒，雖是個扮豬吃老虎的，可也比皇后那偽善的模樣討人喜歡，今兒皇后既然來打延禧宮的主意，那怎么的也要給中宮添個堵才公平。</p>

    皇帝對小意溫柔的佟妃是偏愛的，平日里一月總要來個七八回，可近日西北戰(zhàn)事吃緊，卻是好段時候不曾來后宮了。</p>

    這日公務略松緩，皇帝撤了敬事房的牌子，在后宮隨處溜達，不自覺到了延禧宮處。</p>

    佟妃正領了幾個宮女，擺著青梅酒，在庭里唱小令，幾人循了佟妃領的雅調，聲音軟美，節(jié)奏徐緩，伴著拍板的節(jié)奏，聽著煞是動人。</p>

    “十五月朦朧，深夜花難寐。</p>

    把酒臨風聽月吟。月解花之意。</p>

    月照此花來，又見花凋悴。</p>

    天有風云月有陰，人有悲和醉。”</p>

    紫禁城里是有宵禁的，這若是被誰參一個，縱然是佟妃也是要扣月例的。李云忙給守門口的太監(jiān)使了個眼色，不會兒庭里的樂聲斷了，皇帝見狀笑呵呵地進了延禧宮。</p>

    佟妃穿著藕色白花妝襯衣，隨意綰了個髻，俏生生跪在庭里候著，皇帝扶了她起，摸了摸她沁涼的手，溫聲道：“下回興致來了唱小令，也該叫朕一道來聽聽，此樂只應天上有��！”又溫柔地責備道：“佟妃也該多穿一件，夜里還是太涼�！�</p>

    佟妃嬌聲應是，與皇帝相攜入了內室。</p>

    “怎的今兒唱的有些悲？哪個欺負了你不成？”皇帝坐定，輕聲細語地問。</p>

    佟妃神色一黯，又立刻強打起笑意道：“有皇上和皇后的萬千寵愛，誰能欺負了我去？我…我只是有些替葉妹妹傷心罷了。”</p>

    皇帝忍不住挑了眉頭，佟妃的性子他是了解的，素來囂張卻也把分寸拿捏的恰到好處，論手腕和心硬比起軟弱的皇后來更適應這個后宮。所以她只在乎在她位份之上的人，其余的人，佟妃是不怎么放在眼里的。</p>

    可如今卻說替葉惠兒傷心？這倒是個新鮮事兒。</p>

    佟妃隱隱嘆了口氣，道：“是我一時想起我的安慶來…”說著低頭揩了揩眼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