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沈枝隔著一個背影與他對視,只覺整個人一覽無余地呈現(xiàn)在他面前。</p>
她不自在地率先垂下眼,避開與他的對視。</p>
面前尉遲蓮的聲音忽地插進,“師弟,正是好時辰,不妨先拜堂成親?”</p>
他雖是征求似的口吻,可實際上卻是不容置疑的。</p>
如今掌門重病閉關(guān),尉遲蓮這個副掌門便掌管著整個天劍宗,所有人紛紛聽他號令。</p>
沈枝知道,在書里時,燕斐并不插手門派內(nèi)瑣事,多半時間都在認真修煉。</p>
也正因為此,他覺得師兄承擔(dān)了許多,對師兄的許多決定也都配合甚至縱容。</p>
今日的成婚也一樣,是燕斐的妥協(xié)。</p>
“嗯”,他應(yīng)了一聲,放下手中杯盞,起身走到沈枝身旁站定。</p>
他的距離不遠不近,頭頂燈籠映出的影子幾乎將沈枝籠罩,如同一只猙獰的巨獸,想要將面前獵物吞入腹中。</p>
沈枝環(huán)視一圈,所有人的視線都停留在他們二人身上。</p>
目光交織成囚籠,將兩人困在其中,他們好像等著看一場表演,眼神里明晃晃寫著“期待”二字。</p>
禮官在眾人注視下登場,是位樣貌俊朗的陌生男子。</p>
他看了沈枝好一會兒,才跟她對上目光,隨后,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眼神。</p>
沈枝覺得有些莫名其妙。</p>
這位禮官她并不認識,以往的記憶里也并沒有這個人�。�</p>
正冥思苦想翻劇情翻記憶時,身旁的燕斐微微側(cè)過身,聲音很輕,輕到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得見。</p>
“認得?”</p>
沈枝搖頭否認。</p>
燕斐收回目光,沒了下文。</p>
成婚儀式表面風(fēng)光,其實頗為簡陋。</p>
兩人只對拜過,結(jié)下道侶契,她便被禮官引至偏殿就寢處。</p>
剛放下手中團扇,引路的禮官忽地轉(zhuǎn)過身,白皙俊俏的臉在紅色燈籠映照下看起來有幾分悚人的詭異。</p>
他禮貌地笑了笑,聲音柔和,“別怕,我是你師父派來送東西的。”</p>
說著,他便從儲物戒中拿出一只錦盒遞給她。</p>
“這里頭的丹藥可以在受傷之際封住你的靈脈與氣息,若事先吃下,可以假死逃生�!�</p>
說完,他警惕地看了看周圍,“我不能在此停留太久,你一會兒一定要吃下,這樣才能保住一條命,聽見沒有?”</p>
沈枝半信半疑,卻還是裝作相信的樣子點了頭。</p>
禮官見她應(yīng)下,便也不再多說,徑直離開了偏殿。</p>
偌大的側(cè)殿之中,此刻只剩下沈枝一人。</p>
紅燭幽幽,明明應(yīng)該喜慶溫暖的氛圍,卻透出一股陰森感。</p>
沈枝靠在被褥上閉目養(yǎng)神,梳理當下的一切。</p>
她并沒選擇吃掉方才禮官遞來的丹藥。</p>
若當真是合歡宗宗主,原書里沈枝的師父送來丹藥,不太可能挑一個她完全沒見過的陌生男子。</p>
所以,這禮官究竟是誰派來的?</p>
是尉遲蓮嗎?</p>
畢竟這里只有他一心想讓她死掉,讓他的師弟被天道認可。</p>
可這殺人的做法,天道當真會認可嗎?</p>
她如今是砧板上的魚肉,唯一讓她覺得有些安全感的,唯有原書的劇情。</p>
思考了許久還是不得要領(lǐng),思緒變得紛亂,漸漸沉睡過去。</p>
再一睜眼,四周更黑了不少,窗外天色已暗,四周靜悄悄的,如同鬼域。</p>
她忽然覺得有些冷。</p>
的確,春日夜里的風(fēng)還是很涼的。</p>
她脫掉鞋,摘掉了滿頭礙事的珠釵金飾,然后一股腦縮進被子里。</p>
過了一會兒,整個被窩都變得暖暖和和,她仍睜著眼,警惕地打量著周遭。</p>
偏偏這時候,以前看得那些鬼故事鬼片都在腦子里一幀幀播放,一丁點兒聲音都會讓她更清醒幾分。</p>
忽然,只聽到無比清晰地“吱呀”一聲。</p>
有人將殿門推開了。</p>
緊接著,便又回歸平靜,好像剛才的聲音是錯覺。</p>
相隔墻壁與屏風(fēng),有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被燭光照出輪廓。</p>
來人身材高大,影子映在屏風(fēng)上,夜里忽然出現(xiàn),如同鬼魅。</p>
他越走越近,眼看便要來到跟前,沈枝整個人都縮進被子里,靠在墻壁上,心跳得飛快。</p>
下一秒,燕斐那張臉映入眼簾。</p>
光芒照亮了他一邊臉,他眼底森寒,冷芒幽幽,似有一瞬懷疑,這個裹著被子的女人究竟是誰。</p>
沈枝還算鎮(zhèn)定。</p>
“你……你來干嘛?”</p>
書里不是寫好了嗎?新婚之夜,燕斐并未踏入側(cè)殿一步。</p>
難不成在他師兄的逼迫下,他改了主意,打算今天就奪她小命?</p>
“霧棲山是我的”,他離得遠,氣壓卻不小,“我去哪兒都不奇怪�!�</p>
沈枝忍住抽搐的嘴角,卻聞到一股相當濃烈的酒氣,很明顯,是燕斐身上的。</p>
書中說燕斐無欲無求,不沾酒色,怎么今日又喝這么多?</p>
難不成喝大了想要殺個人玩一玩?</p>
沈枝一只手護住了自己的脖子,一只手抓緊被子,緊張地盯著他,“那你現(xiàn)在是想……”</p>
燕斐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見她把自己整個人捂在被子里,嗤笑一聲。</p>
“很怕死?”</p>
他的神態(tài)上看不見一丁點兒醉意,可言行舉止卻根本不像之前的燕斐。</p>
原本的燕斐對一切都十分冷淡,漠然到一顆心像是石頭長的,沒有血肉。</p>
不會有多余的表情和情感。</p>
可面前這一位,唇角卻掛著看戲似的笑,如出一轍的涼薄,卻添上了幾分與生俱來的殘忍。</p>
難不成這位道君還有一位長得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兄弟?</p>
不……這是不可能的。</p>
如若真是這樣,這本一百多萬字的玄幻小說不可能一點兒都不寫。</p>
水一水也要水個三四章。</p>
難道喝了酒人的改變會這么大嗎?</p>
只見面前之人微微彎腰,湊近了她,將她整張臉細細看過。</p>
像是打量自己精挑細選的獵物。</p>
他薄唇輕啟,“師兄勸我今夜殺了你,還特地給我灌了酒�!�</p>
“他知道,喝了酒之后,我會變得更殘忍”,他唇角彎起,是個很好看的弧度。</p>
如魅妖一般,惑人心魄。</p>
他本就生得好,離得近了便看得更仔細。</p>
“你想不想死��?”</p>
明明是在微笑,可那雙眼睛卻如同黑洞一般,壓根瞧不見一丁點兒笑意。</p>
漆黑一片,有些可怖。</p>
沈枝搖頭,臨近這種關(guān)頭,竟然不那么緊張了,心臟也逐漸歸于平穩(wěn)。</p>
“沒有人想死”,反骨突然就竄了上來,“難不成你想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