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燕斐顯然也沒想到對方會這樣反問自己。</p>
他視線下移，定在被她裹緊的大紅色喜被上，眸光微凝。</p>
定了許久，他才忽然開口，“你今日熏了香�！�</p>
肯定的語氣，而不是反問。</p>
沈枝想起，今天謝未塵來接她的時候，也說了同樣的話。</p>
這香是那些外門女弟子們帶進(jìn)來的，應(yīng)該是尉遲蓮吩咐準(zhǔn)備的。</p>
難不成這香有什么特別之處？</p>
正疑惑之際，燕斐直起身子，站遠(yuǎn)了些，“隔壁有沐浴間，去洗，換身衣服。”</p>
沈枝屏住呼吸，幾乎瞬間意識到身上的熏香有問題，“這香，是怎么回事？”</p>
“沒什么事，和酒一起，剛好會讓我發(fā)狂傷人而已�！�</p>
他的語氣恢復(fù)了平靜，眼底卻少見地藏了一絲戾氣。</p>
瞥了眼仍在床上呆坐的沈枝，“我領(lǐng)你去，這香傷身，奉勸你早點洗掉為好�！�</p>
沈枝緩慢地“哦”了一聲，從被子里出來，心已經(jīng)放回了肚子里。</p>
照眼下這個情景來看，燕斐起碼現(xiàn)在并未對她起殺心，只要她做好一條躺平的咸魚，就暫時不會有生命危機(jī)。</p>
她放松下來才驚覺已出了一身冷汗，里衣黏在身上，不太舒適。</p>
跟著燕斐來到隔壁主殿的沐浴間前，沈枝忽地定了腳步，想起自己并沒有換洗的衣裳。</p>
喜服上沾了香，自然不能再穿。</p>
總不好光著吧？</p>
那多有傷風(fēng)俗……</p>
在一陣沉默的糾結(jié)中，沈枝伸手拽了下前面男人的衣裳，“你這有干凈衣服穿嗎？”</p>
燕斐回過身，黑墨一般的青絲一半披在肩膀上，紅色很襯他，顯得沒那么不近人情。</p>
“你沒帶么？”</p>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今日的燕斐有些許不同。</p>
好像比往日更像個鮮活、有溫度的人。</p>
而非鉆研無情道，摒棄七情六欲的清冷仙君。</p>
“我沒帶”，沈枝如實回答，“今天早上被人摘掉了，在我院子里�！�</p>
她眼睛一亮，提著裙擺上前幾分，抬頭道，“不然我直接回去吧？反正我們是假成婚，你為了應(yīng)付師兄，我也是迫不得已……”</p>
燕斐視線錯開，落在她抓著裙擺的手上。</p>
纖細(xì)修長，膚色白皙，是一雙很好看的手。</p>
“尉遲蓮還在霧棲山，守在你院子前。你此時回去，很麻煩�！�</p>
沈枝唇角抽搐。</p>
不是……這哥們也太敬業(yè)了吧？</p>
為了讓師弟殺個人，竟然能做到這種地步？</p>
他是不是暗戀自己師弟�。�</p>
心里正吐槽著，面前便遞過來一身疊得整整齊齊的衣裳，她抬頭看他，他才有些不自在地開口。</p>
“新的，還沒穿過�！�</p>
說完，就別開視線，不再看她。</p>
沈枝覺得好笑，原來修無情道至大成的頂級修士也會為這點小事覺得不好意思��？</p>
她接過衣裳時，還不忘逗他一句，“多謝師尊�！�</p>
說完，便快速鉆進(jìn)了沐浴間，不給對方反應(yīng)的余地。</p>
她將衣裳放在干燥的地方，脫掉繁重的喜服與黏在身上的里衣，將自己浸在湯池中。</p>
池底很暖和，將她發(fā)涼的腳都熱暖了，不過泡了一會兒便有些昏昏欲睡。</p>
身上那股令人腦漲的香氣漸漸變淡，擦洗掉身上的汗?jié)n，瞬間便輕松不少。</p>
她將臉上的脂粉洗凈，又細(xì)細(xì)洗了頭發(fā)，水汽將花露的味道留在鼻腔里，清新又好聞。</p>
沈枝倒是不知道，原來燕斐平日竟然用果香的花露。</p>
還怪有少女心的。</p>
做完這一切后，沈枝拿來一旁干凈的布巾擦干頭發(fā)包裹起來，便開始翻看方才燕斐遞給她的衣裳。</p>
衣裳的確是新的，并沒有穿過的痕跡，疊的很板正。</p>
這會不會就是修仙人所說的法衣，穿上去便立馬變成合適的尺碼？</p>
沈枝將衣裳翻開換上，出乎意料的是，這衣裳只是尋常的衣服，并不能按照她的身形變換大小。</p>
她穿著大很多，袖子一揮像甩水袖似的，更別說褲子了，更長。</p>
此時此刻，她覺得自己像極了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十分滑稽。</p>
沈枝系緊了衣帶，催眠自己在穿寬松舒適的歐式睡袍，大搖大擺地走出了屏風(fēng)。</p>
燕斐早已不在外面，應(yīng)當(dāng)是休息或者練功去了。</p>
聽說這些修仙人就愛半夜打坐，反正也沒了口腹之欲更不需要睡眠，怎么飄怎么來。</p>
他估計也不是很想和她這個“陌生人”共處一室，不如就分居愉快。</p>
于是乎，沈枝轉(zhuǎn)頭就回了偏殿，打算撲進(jìn)闊別已久的被窩，抓個話本出來看看。</p>
剛興致沖沖走到床前，卻發(fā)現(xiàn)燕斐坐在正中，手中寒光森冷。</p>
他在擦劍。</p>
慢條斯理地從劍柄處擦到劍鋒，劍刃閃著雪白冷森的寒光，好像下一秒就要親吻她的脖子。</p>
她后退兩步，拽緊自己長長的袖子，話中帶著試探，“那，我走？”</p>
沈枝雖是笑著，笑容卻十分之僵硬勉強(qiáng)。</p>
燕斐抬頭掃了她一眼，目光停在她頭頂包裹著的布巾上，面露不解，“你頭上包著這個做什么？”</p>
“這是我平日洗手時用的�！�</p>
換句人話，就是用來擦手的。</p>
他的眼神透露出一絲奇異，好像在說‘沒想到你有這種癖好’。</p>
沈枝尷尬極了，茫然中夾著懷疑人生，扯下包著頭發(fā)的布巾，拘謹(jǐn)?shù)剞悠�、疊好。</p>
“我明天給您洗干凈……您看行嗎？”</p>
他沒接話，將長劍收回劍鞘，回鞘聲清脆，在這冗長的沉默里有點兒令人窒息。</p>
“不必，會換掉。”</p>
隨后，他又看到她濕漉漉的頭發(fā)，還在往下滴著水，聲音很淡，“你不會用靈力么？”</p>
“啊？”</p>
看她一臉不解，燕斐繼續(xù)說道，“用靈力，可以很快蒸干頭發(fā)�！�</p>
見她一動不動像根冰雕一樣杵在原地，他起身走到她面前，無視沈枝略顯抗拒的表情，食指輕點在她額前。</p>
一股溫暖的靈力包裹了她的頭發(fā)，幾乎是瞬間，她的頭發(fā)完全變得干燥，不再滴水。</p>
花果香氣馥郁，兩人離得近，那股氣息縈繞在他鼻尖，經(jīng)久未散。</p>
“你用花露洗的頭發(fā)？”</p>
他并沒有責(zé)怪的表情，好像只是普通的詢問。</p>
沈枝愣愣地點頭，“不……不能用嗎？”</p>
“……那也是我洗手時用的�！�</p>
沈枝臉上的表情更加凝滯，“那……那你洗頭發(fā)用什么？”</p>
“清塵訣，你師尊沒教？”</p>
沈枝不想解釋那么多，便直接開始胡言亂語，“嗯，我打小就喜歡用水洗澡，師父教我我偏不學(xué)，我直接躺地上滾一圈然后回去用水洗澡。”</p>
似是腦海中想象了那個畫面，燕斐眉頭微蹙，似是不能接受。</p>
然后站得離她遠(yuǎn)了點。</p>
沈枝看他這表情也忽然明白過來。</p>
他不會有小說里男主都有的男主綜合征——潔癖吧？</p>
“道君，既然身上臟了能用清塵訣，你又為何有沐浴的單間，還專門有洗手的花露和布巾？”</p>
燕斐垂下眼與她對視，漆黑的眼瞳如同無止境的深淵。</p>
不見邊際，難以揣摩。</p>
燭火的顏色映不進(jìn)去，沾了一點邊緣，竟像是飛濺進(jìn)去的血。</p>
“有時候手上沾了血，清塵訣只能消掉痕跡，卻保留刺鼻的腥味�！�</p>
他竟當(dāng)真給她解釋，“我討厭血，所以經(jīng)常沐浴�！�</p>
“有問題么？”</p>
�。�</p>
沈枝的臉上出現(xiàn)了長達(dá)數(shù)秒的空白。</p>
他的意思是……他經(jīng)�！瓪⑷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