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那老板臉色“唰”一下就白了,隨即又強(qiáng)擠出笑:</p>
“小兄弟真會開玩笑,我這是工商所年年都驗的老秤,準(zhǔn)得很!”</p>
“是嗎?”孟遠(yuǎn)也不跟他掰扯,聲音淡淡的,</p>
“那可不敢勞您大駕,我這貨忒重,怕把您這‘準(zhǔn)秤’給壓壞了,回頭還得賠您�!�</p>
說完,他扛起袋子,扭頭就走。</p>
那老板站在原地,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像開了染坊。</p>
一連問了四五家,就沒一個省油的燈!</p>
要么是往死里壓價,要么是秤上藏著鬼,</p>
還有的瞅著他貨、成色正,眼珠子一轉(zhuǎn)就說手頭緊,想打白條先欠著......</p>
各式各樣的套路,像冷水一樣往孟遠(yuǎn)心頭澆。</p>
他算是徹底明白了,這破爛市場,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修羅場!</p>
要不是上輩子吃過虧,加上腦子里這點(diǎn)“先知”,今兒個非得賠個底兒掉......</p>
抬頭看著漸漸西斜的太陽,時間像催命鬼一樣在跑,母親還在醫(yī)院熬著!</p>
最后,他找到了那家系統(tǒng)評估“信譽(yù)較高”的“四海五行貿(mào)易行”。</p>
這家門臉最大,里頭貨堆得像小山,</p>
幾個穿著藍(lán)色勞動布工裝的伙計,正悶著頭往卡車上搬東西,看著就比別家正規(guī)。</p>
柜臺后頭,坐著個戴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p>
看著斯斯文文,手指頭,像雞爪子一樣在算盤珠子上,扒拉得飛快。</p>
這人應(yīng)該就是老板,姓錢。</p>
“老板,收貨?”孟遠(yuǎn)走過去,嗓子因為又急又累,啞得厲害。</p>
錢老板抬起頭,鏡片后的眼睛在他臉上打了個轉(zhuǎn),</p>
又掃了眼他身后那幾個沉甸甸的袋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聲音倒是和氣:</p>
“收。啥好東西?亮出來看看�!�</p>
孟遠(yuǎn)把袋子擱地上,先掏出電解銅,再拿出錫錠,最后是那個用小玻璃瓶裝著的銀粉,</p>
一樣樣,分門別類,齊齊擺在油膩膩的柜臺上......</p>
錢老板的眼神明顯亮了,不再是先前那種漫不經(jīng)心。</p>
他拿起一塊銅,對著門口的光線,仔細(xì)瞅那斷面和色澤,又掂了掂錫錠的分量......</p>
最后捏起那個裝著銀粉的小瓶,瞇著眼看了半天。</p>
“小兄弟,你這批貨......成色扎實(shí)啊�!�</p>
錢老板放下東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p>
“尤其是這銅和錫,純度沒得說。這銀粉......雜質(zhì)不少,不過也能提出東西。哪兒淘換來的?”</p>
“收破爛瞎搗鼓的�!�</p>
孟遠(yuǎn)實(shí)話實(shí)說,但提煉那點(diǎn)門道,他自然不會講。</p>
“自己搗鼓?”</p>
錢老板眼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隨即笑了,透著點(diǎn)欣賞,</p>
“年輕人有本事!行,我給你報個實(shí)在價,不讓你吃虧�!�</p>
他拿起算盤,手指頭上下翻飛,噼里啪啦一陣脆響:</p>
“電解銅,按市口(行情),給你六塊三�!�</p>
“錫錠,看著不錯,給你九塊五。”</p>
“這銀粉嘛…成分不好說,得化驗才知道準(zhǔn)數(shù)�!�</p>
“這樣,我先按最低保底算,一克給你五塊錢,等回頭出了結(jié)果,多退少補(bǔ)。你看咋樣?”</p>
“剩下那堆雜料,銅鎳混的,成色差些,算你三塊二一斤�!�</p>
這價錢,比前頭那幾家黑心掌柜高了一大截,尤其是銀粉那說法,聽著就敞亮。</p>
孟遠(yuǎn)心里,飛快地扒拉著算盤珠子:</p>
銅差不多一百一出頭,錫塊六十多,銀粉按最低算也有二百五,雜料能賣個小一百......</p>
“老板,您這秤......”</p>
孟遠(yuǎn)還是不放心,這年頭,笑面虎最是陰險。</p>
錢老板笑了,指了指柜臺角落:</p>
“放心,我這兒用臺秤,干凈利索,做不了鬼。你要是不信,自個兒站邊上盯著�!�</p>
他喊了個伙計,搬來一臺擦得锃亮的臺秤,</p>
當(dāng)著孟遠(yuǎn)的面,仔仔細(xì)細(xì)把秤星撥到零位。</p>
孟遠(yuǎn)這才點(diǎn)了頭。</p>
伙計開始過秤,報數(shù):</p>
“紫銅,十八斤二兩。”(按18斤算,抹零取整是常態(tài))</p>
“錫錠,七斤整�!�</p>
“銀粉,連瓶子毛重五十二克,瓶子算兩克,凈重五十克�!�</p>
“雜料,三十斤一兩。”(按30斤算)</p>
錢老板再次拿起算盤,手指快得像抽筋:</p>
(18X6.3)+(7X9.5)+(50X5)+(30X3.2)= 113.4+ 66.5+ 250+ 96= 525塊9毛。</p>
五百二十多塊......</p>
孟遠(yuǎn)眉頭擰成了疙瘩。</p>
加上自己帶來的三千出頭,還是差一大截!</p>
主要是這銀粉按最低價算,虧得慌!</p>
他看著錢老板,聲音沉了下來:</p>
“老板,我家里急等錢救命,等不了化驗。這銀粉,您給個一口價,高點(diǎn)低點(diǎn)我都認(rèn)了�!�</p>
“還有這銅和錫,都是頂好的貨色,能不能再給添點(diǎn)?”</p>
錢老板看著孟遠(yuǎn)那雙熬得通紅、布滿血絲卻又透著股狠勁的眼睛,</p>
沉默了一下,似乎掂量著什么。</p>
“小兄弟,看你也是個爽快人,確實(shí)是遇上急事了�!�</p>
他手指頭敲了敲柜臺,</p>
“這樣,銀粉算你六塊一克,三百塊。銅,算你六塊五。錫,給你湊個整,十塊。都是頂格的價了,再高我就沒賺頭了�!�</p>
他重新打了一遍算盤:“(18X6.5)+(7X10)+300+(30X3.2)=117+70+300+96=583塊。”</p>
五百八十三塊!這價給得確實(shí)夠意思了!</p>
可離那要命的六千塊,還是差著十萬八千里!</p>
孟遠(yuǎn)牙根都咬緊了,咯吱作響。</p>
他知道,自己兜里還有最后一張牌,也是最險的一張牌——</p>
那片從廢電視機(jī)高壓包附近拆下來的、被收破爛的老李頭,拿五百塊哄走的“鐵片片”!</p>
他當(dāng)時賣給老李,是急著換第一筆錢打底。</p>
但他留了個心眼,那玩意兒不止一片!</p>
他把手伸進(jìn)最貼身的內(nèi)兜里,摸出一個被手絹包了一層又一層的小疙瘩,</p>
小心翼翼地放在油膩的柜臺上,輕輕推了過去。</p>
“老板,勞駕,再給掌掌眼,這個。”</p>
錢老板有些好奇地拿起手絹包,一層層打開。</p>
當(dāng)看到那塊只有指甲蓋大小、泛著暗沉沉、帶著點(diǎn)藍(lán)灰特殊金屬光澤的薄片時,</p>
他那雙習(xí)慣了銅鐵的眼睛,瞳孔驟然縮緊!</p>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放大鏡,湊近了,屏住呼吸,翻來覆去地看,</p>
手指尖輕輕捻了捻那金屬片的邊緣,甚至用小鑷子夾起來,對著光線細(xì)細(xì)地瞧......</p>
足足過了五分鐘,他才放下東西,長長地吐出一口氣,</p>
眼神極其復(fù)雜地看著孟遠(yuǎn),聲音都有些發(fā)飄:</p>
“高......高純鉭片?你......你從哪兒弄來這金貴玩意兒的?”</p>
孟遠(yuǎn)臉上沒什么表情,心里卻擂鼓似的跳。</p>
“也是收破爛拆出來的�!�</p>
錢老板倒吸一口涼氣,看孟遠(yuǎn)的眼神簡直像在看怪物。</p>
這年頭,別說普通收破爛的,就是他這種常年跟金屬打交道的,認(rèn)識“鉭”這個字的都不多!</p>
這小子居然能從一堆破爛里,把它給拆出來?</p>
這眼力勁兒......是妖孽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