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又回來了。</p>
溫沁羽迷茫地望著他，眼眶紅紅的。</p>
她的發(fā)絲都被眼淚打濕，糊在了蒼白的臉上，看上去狼狽，嬌柔。</p>
虞司邈伸出手，又一次握住了她的手腕。</p>
這次卻不是推開她。</p>
而是輕輕地將她帶走。</p>
程琦玥見狀眸色晦暗不明地看著他們，嘴角彎著的弧度漸漸淪為了一條直線。</p>
她的幾個跟班立刻上前攔住二人。</p>
“虞司邈，別以為你學習好就可以多管閑事了！我們女生的事情你管不著！”</p>
“你這個臭屌絲，真把自己當男主角了？學什么英雄救美��？！快把溫沁羽交給我們！”</p>
虞司邈沒說話。</p>
溫沁羽站在他的背后，二人離得很近。</p>
他很高，快要比她高出一個頭。</p>
他肯定不像表面上那樣不修邊幅，因為她能聞到他身上隱隱散發(fā)出的，一股好聞的清香。</p>
虞司邈將雜亂劉海下那道冷漠的視線，移到了程琦玥的身上。</p>
后者下意識閃躲了一下。</p>
不過很快，她就換上一副懶散的笑容，緩緩地向前走了兩步。</p>
“行了，今天我也玩累了，就大發(fā)慈悲地放這丫頭一馬。溫沁羽，你趕緊滾吧�！�</p>
擋在前面的跟班們聽了，都難以置信地回過頭看著她。</p>
“不是吧琦玥，你就這么輕而易舉讓她走？她可是勾引了顧存希�。 币粋�女生憤憤不平。</p>
其他幾人也是這么認為的，所以依舊攔在他們身前，不愿讓步。</p>
見有人不從自己，程琦玥的臉色冷了一瞬，沉聲道，“我說了，讓她走�！�</p>
那幾個女生察覺到她似乎生氣了，這才悻悻地讓開。</p>
她們怨毒的目光像一把把刀子，在溫沁羽身上戳了無數(shù)個洞。</p>
她被虞司邈拉著往前走。</p>
經(jīng)過程琦玥的身邊時，她余光清楚地看到對方眸中隱藏不住的怒氣。</p>
一直走出學校門口，溫沁羽的心還在撲通撲通跳個不停。</p>
虞司邈一句話都不用說，光憑一個眼神，就把她從程琦玥的手下救了出來。</p>
真是個人物。</p>
手腕上的力道松下來，她抬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抬腳走了。</p>
少年頎長的身影，在路燈下拉得更長，孤冷寂寥。</p>
“謝……謝謝。”</p>
她道謝的聲音很輕，以至于她自己都不確定，他能不能聽見。</p>
溫沁羽搓了搓雙臂，回頭望了一眼隱匿在黑暗中的校園。</p>
她生怕程琦玥她們追出來，于是立刻抬腳離開。</p>
而人行道上的虞司邈，在獨自走過了轉(zhuǎn)角之后，上了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后座。</p>
司機老麥啟動車子，透過后視鏡悄悄地打量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問，“少爺，剛剛那個女生是?”</p>
“不相干�！�</p>
老麥詫異地挑眉，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可最終還是沒有把話說出來。</p>
虞司邈靠在柔軟的真皮座椅上，側(cè)著頭看車窗外飛快閃過的街景。</p>
女孩一瘸一拐地走在路上，她死死抿著嘴，眼里都是劫后余生的欣喜。</p>
他心里忽然有些惱。</p>
惱自己為什么多管閑事。</p>
這個點沒有公交車了，溫沁羽只能走路回家。</p>
她至今沒能反應(yīng)過來，不確定這是不是一場夢。</p>
從高中到大學，她一直在被程琦玥霸凌。</p>
哪怕大學畢業(yè)之后，自己也不能逃離她的魔爪。</p>
畢業(yè)后找工作，她投出的上百份簡歷都石沉大海。</p>
好不容易被一家公司錄用，可沒想到這是程氏集團的公司。</p>
人事部在程琦玥的授意下，錄用了她一天，然后把她開除了。</p>
溫沁羽失去了工作后，落魄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吃著臨期的面包。</p>
想到滿心歡喜給自己買了工作服的奶奶，她心酸得痛哭流涕。</p>
程琦玥折磨了自己七年，甚至，不肯放過她的奶奶。</p>
因為在她被開除的當天，程琦玥趁著她不在家，跑到奶奶的面前，對她進行羞辱。</p>
說她不是在公司做職員，而是在夜總會陪酒。</p>
高中的時候已經(jīng)被男人玩過了，是不干凈的女孩。</p>
程琦玥還把自己被欺凌的照片找出來給奶奶看。</p>
奶奶一時接受不了，心臟病發(fā)，搶救無效去世。</p>
可讓人最痛心的，是她根本不知道奶奶有心臟病。</p>
奶奶離世，她萬念俱灰，對未來也沒了任何的期盼。</p>
在一個安靜的凌晨，她穿著奶奶買的工作服，抱著奶奶的骨灰。</p>
從月江大橋上，一躍而下，投進森冷刺骨的江水里，結(jié)束了狼狽的生命。</p>
想到這里，溫沁羽已經(jīng)走到了一個城中村。</p>
跨過污水橫流的小巷，在巷尾有一個破破爛爛的二層舊院子。</p>
狹窄的鐵門銹跡斑斑，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p>
小院子里堆滿了東西，全是捆扎好的紙皮、塑料瓶和易拉罐，整整齊齊地碼在一起。</p>
一個昏暗的吊燈下邊，奶奶坐在一張破舊掉皮的單人沙發(fā)上。</p>
她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藍色花布衣，舊舊的灰色長褲，腳上趿著一雙黃色的塑膠涼鞋。</p>
她佝僂著瘦小的身子，用枯黃發(fā)皺如同樹皮般的手，整理今天撿到的紙箱。</p>
溫沁羽站在后邊看著奶奶的動作，鼻子酸澀不已，清潤的眼也逐漸變紅。</p>
眼前的人是奶奶，不是冷冰冰的骨灰壇。</p>
這不是夢境。</p>
或許是察覺到身后有人，老人家緩緩回過頭。</p>
看到自己孫女的時候，她眼中的疲憊一掃而空。</p>
奶奶露出一個慈愛的笑，放下手中的紙箱，起身腳步蹣跚地走過去。</p>
“小羽回來了？今天功課挺多的吧，這么晚都不回家，奶奶差點就要去學校找你了，你肚子餓不餓？奶奶給你做宵夜�！�</p>
聽著奶奶蒼老和藹的聲音，溫沁羽垂著眸子，不敢說話。</p>
她怕自己一開口，眼淚就決堤而出。</p>
而奶奶好像察覺到了孫女的不對勁，借著昏黃的燈光上下打量她一眼，擔心地說，“小羽啊，你的書包怎么沒帶回家？還有……你的頭發(fā)怎么濕了��？”</p>
溫沁羽眨巴了幾下眼睛，努力扯出一個笑容來，聲音低低的。</p>
“奶奶，今天功課都做完了，就沒有帶書包回家……頭發(fā)是因為，放學搞衛(wèi)生的時候弄臟了，所以在學校洗了個頭�！�</p>
“哦……”雖然覺得有些奇怪，可奶奶還是遲疑地點了點頭，帶著孫女進屋。</p>
“小羽，你先洗個澡，把頭發(fā)吹干，奶奶幫你做碗面，洗完澡就能吃了啊�！�</p>
溫沁羽忍著眼淚點頭，走上狹窄的小樓梯上了二樓。</p>
她洗澡的時候，借著嘩啦啦的水聲，才敢小聲地啜泣，花灑的水跟眼淚混在了一起。</p>
就在兩個月前，自己成為程琦玥的眼中釘后，其身邊的那群女生開始拉幫結(jié)伙在背后攻擊她。</p>
這種風氣逐漸開始蔓延，最后一個班都在傷害她，背后罵她不要臉，沒腦子，怎么不去死。</p>
表面上只要她上課回答老師的問題，全班唏噓。</p>
后來，她被同學欺負，被老師輕視，久而久之把自己封閉了起來，導(dǎo)致原本很好的學習成績也每況愈下。</p>
溫沁羽決定好了。</p>
既然重生回來，就不能因為被霸凌而影響了心態(tài)。</p>
自己一定要好好學習，考上外地的大學，找份好工作。</p>
帶著奶奶永遠離開這里，走得遠遠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