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昨夜上京出了一件大事。</p>
大理寺司務(wù)宋家被滅門,血跡濺了滿墻,看門的狗都沒能逃過一劫。</p>
而火光起來時,有人瞧見我滿身血地從大門出來。</p>
朝野一片嘩然。</p>
天子驚疑不定一聲:「鎮(zhèn)撫使,這可是你做的?!」</p>
滿殿目光都落在了我身上,我慢悠悠從里面晃蕩出來。</p>
「大理寺司務(wù)宋謙管文書,前些日子臣從大理寺提了個犯人進詔獄,宋大人告知臣,這人的狀書不小心落在火里了。」</p>
「臣一查,才發(fā)現(xiàn)宋大人的官也是走的歪路子進來的,在位期間惡行累累,依律當(dāng)誅�!�</p>
天子重重一拍桌案,怒不可遏。</p>
朝臣也站出來指責(zé)我心狠手辣,罔顧律法。</p>
薛諒就站在天子身側(cè),輕聲道:「陛下,鎮(zhèn)撫使雖氣盛,那宋謙死的卻也不無辜�!�</p>
他一開口,滿殿都寂靜下來。</p>
有人驚覺自己也跟著站了隊,對上我義父的眼神,剩下已經(jīng)開始瑟瑟發(fā)抖。</p>
天子不甘地看我半晌,拳頭緊緊握起。</p>
雖說那宋謙只是個不入流的官員,但此事依舊鬧得很大。</p>
只是最后礙于內(nèi)宦專權(quán)的局面,陛下只能憋屈地判了我一月留職查辦,閉門思過。</p>
我跪在大殿中,笑著拜下,故意拉長了調(diào)子。</p>
「臣——接旨�!�</p>
同僚們怒火如有實質(zhì)燒在我身上,而我只是當(dāng)堂卸下腰牌,朝瞪我最兇的那些人莞爾一笑。</p>
如今誰不知道。</p>
就算我做了天大的錯事,只要有我義父薛提督在一日,便誰也動不得我。</p>
即便是天子。</p>
我在眾人痛恨的目光中,大搖大擺的揚長而去。</p>
停職查辦,實際上并沒有什么影響。</p>
我也短暫得到了片刻喘息之機,正好在家休息一段時間。</p>
民間的傳言從未停下,他們怒斥我和薛諒乃是舉世難見的狗賊,咒我死后不入輪回,被野狗分食。</p>
說起我的心狠、毒辣,在他們口中,仿佛我天生就是那么一個無心無義的羅剎。</p>
我靠在后門聽著這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打了個哈欠。</p>
在流言最甚的時候,我府上卻出乎意料地來了兩個客人。</p>
公主帶著許明光探頭探腦地鉆進來。</p>
倆人在廊子上和我撞見,嚇得后退一步。</p>
我抄著手,頗為好笑:「公主和許姑娘這時候來我府邸,不怕陛下怪罪?」</p>
孩子畢竟是孩子,沒有那些彎彎繞繞。</p>
公主朝我淬了口唾沫,她向來喜怒形于色,半點不掩飾自己的痛恨。</p>
「我是來落井下石的!你惡事做盡,終于得報應(yīng)了吧!」</p>
她罵我半天,直到口干舌燥。</p>
我這才看向許明光:「該你罵了,許姑娘。」</p>
這姑娘生得秀氣,只一雙眼睛墨玉似的黑沉。</p>
里頭像是浸了一汪池水,就這么看著人,無端生出幾分被她看透的感覺。</p>
許明光認(rèn)真問:「寧大人真的是因為要替你義父殺人,才會去屠人滿門嗎?」</p>
她太認(rèn)真,又或許是這雙眼讓我想起她出生時的模樣。</p>
竟讓我都卡殼了一瞬。</p>
而我只是挑眉:「不然?」</p>
鎮(zhèn)撫司殺人從來無需理由,而瘋狗就更不需要了,想咬誰咬誰。</p>
公主咬牙怒罵:「我就知道,你就是個視人命如草芥的惡鬼!」</p>
我一眼掃去,她如被掐住脖子的雞。</p>
許明光見公主被我恐嚇,立刻擋在她身前,冷著臉。</p>
「聽聞寧大人六親緣薄,想來也從不知父母兄姊之間,抑或是師生摯友,都會有什么樣的掛念,因此才能動輒滅人滿門�!�</p>
我笑得云淡風(fēng)輕,實際上已經(jīng)快要把牙都咬碎了。</p>
小丫頭。</p>
難怪是我親妹妹,這么多年來,還是第一個說話這么直愣愣戳我肺管子上的。</p>
真是叫人難受啊。</p>
我不想這張嘴里再吐出什么話來,直接一手一個拎起兩只小崽子往屋里走。</p>
同時吩咐小廚房去做三碗面來。</p>
倆人被我丟在地上,齊刷刷哎喲一聲,連滾帶爬地爬起來。</p>
我將三碗面放在她們面前,笑得云淡風(fēng)輕。</p>
「三碗面里有一碗是有毒的,自己挑挑吧,不吃的話今天可就出不了我的門了�!�</p>
公主破口大罵,什么方法都用盡了,就算把她父皇搬出來也沒用。</p>
看起來是對今日來挑釁的行為悔青了腸子。</p>
許明光也無奈極了,只能先選了一碗。</p>
她強裝鎮(zhèn)定,視死如歸:「若我們今日真的有人死在這里,最少也會讓寧大人官司纏身,不得安寧,您還有最后一次反悔的機會�!�</p>
我朝她抬手示意,自己先選了一碗,挑起來放進嘴里。</p>
三碗面吃完,公主和許明光膽戰(zhàn)心驚等了許久。</p>
見我咳嗽幾聲,才驚魂未定地互相攙扶著從椅子上站起來。</p>
兩個小丫頭嚇得不輕,臉色慘白地從府里忙不迭跑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