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從那天起，小小的我就知道，即便妹妹回來了，我也是個罪人。</p>

    午后，我正抱著外婆生前給我做的布娃娃坐在床邊。</p>

    娃娃的裙邊已經(jīng)洗得發(fā)白，但每一針每一線都有著外婆的氣息。</p>

    從小只有外婆一個人，可以抱著我，拍著我的后背說：“傻余余，這不是你的錯……”</p>

    妹妹悄無聲息地走進來，好奇地盯著我手中的娃娃。</p>

    “姐姐，可以把娃娃給我看看嗎？”</p>

    她說話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怯懦和期待。</p>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遞給了她。</p>

    外婆說過，以后如果妹妹回來了，要和妹妹分享一切。</p>

    妹妹接過娃娃，滿臉的新奇。</p>

    可能是因為太激動的原因，竟然被地毯絆倒，手指突然用力一扯……</p>

    “刺啦”一聲。</p>

    娃娃的胳膊被硬生生扯了下來，棉花從裂縫中鉆出來。</p>

    我愣住了，眼淚瞬間涌上眼眶：“外婆的娃娃……”</p>

    妹妹有些無措的站在那里：“對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p>

    媽媽聞聲沖進來，一眼就看到妹妹手中的殘破娃娃和滿臉淚水的我。</p>

    “一個布娃娃而已！”</p>

    媽媽一把奪過破損的娃娃，看都沒看就扔進垃圾桶。</p>

    “你就不能讓著妹妹嗎？她受了多少苦你不知道嗎？”</p>

    “這點小事，你還要跟妹妹紅臉？大不了以后買個新的給你嘛！珍珍，別和她道歉，這是她一輩子欠你的！”</p>

    我看著垃圾桶里破碎的布娃娃，眼淚溢滿了眼眶。</p>

    “可是媽媽，”我哽咽著，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那是我從小到大唯一的玩具，也是外婆留給我最后的東西了……”</p>

    媽媽皺眉：“怎么？現(xiàn)在連我講話也不聽了？”</p>

    爸爸這時也走進房間，無奈的嘆了口氣：“小余，你怎么又惹事？妹妹剛回來，你就不能懂事一點？”</p>

    “別忘了，都是因為你想吃冰淇淋，才讓你妹妹吃了那么多年的苦，你是一輩子的罪人！”</p>

    我是一輩子的罪人。</p>

    我有些無措的低下頭，把所有的委屈都咽回了肚子里。</p>

    沒有辦法，因為我沒有資格對妹妹生氣。</p>

    爸媽很滿意我的表現(xiàn)。</p>

    媽媽巡視了一眼我的房間，宣布：“妹妹需要陽光，小余，你把房間讓給妹妹吧。”</p>

    我沒有反駁，直接抱著自己單薄的被褥，搬到了走廊盡頭的客臥。</p>

    那里沒有窗戶，終年彌漫著潮濕的氣息。</p>

    而我的舊房間里，爸爸正忙著給妹妹換上新買的碎花窗簾，媽媽鋪上了柔軟的粉色床單。</p>

    “看，多陽光�。　眿寢尡е�妹��，笑得那么溫柔，“以后這就是你的房間了。”</p>

    妹妹怯生生地點頭，抱著媽媽給她新買的泰迪熊。</p>

    那只熊比我還要大，穿著精致的背帶褲。</p>

    看上去很軟軟的。</p>

    抱上去一定很溫暖。</p>

    可那是我，這輩子可能永遠都觸摸不到的溫暖。</p>

    妹妹回來之后，我不敢大聲笑，因為媽媽說妹妹“神經(jīng)脆弱”，需要安靜。</p>

    有一次，我在后院看到一只行動滑稽的大胖橘，忍不住咯咯笑出聲，爸爸立刻從屋里沖出來。</p>

    “你能不能安靜點！”他壓低聲音呵斥，“妹妹剛睡著！你就這么不懂事嗎？”</p>

    我捂住嘴，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p>

    “對不起，爸爸，我看到一只橘貓……”</p>

    “有什么好看的！”爸爸打斷我，“回你房間去，今天不許出來了。”</p>

    我低著頭走回走廊盡頭的客臥。</p>

    路過曾經(jīng)房間的時候。</p>

    我透過門縫，我看見媽媽正輕柔地拍著驚醒的妹妹，爸爸端著一杯溫水，語氣溫柔得能滴出水來：“沒事了，寶貝，爸爸在這兒�！�</p>

    我以為我做得足夠好，就能贖清我的罪。</p>

    就能換回爸爸媽媽一點點看向妹妹時的那種目光。</p>

    我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吃飯時只夾最近的菜，主動洗碗掃地，甚至學會了縫補被妹妹不小心弄壞的玩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