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夏晚晴的速度快得超乎我的想象。她顯然不是依靠單純的體能，每一步踏出，腳下似乎都有微不可查的流光閃過，像是某種縮地成寸的簡易符法。這女人，果然深藏不露。</p>
我的陰風(fēng)遁法雖因?qū)嵙κ芟薮蟠蛘劭郏珓僭谠幟啬獪y，身形化作一縷若有若無的黑煙，緊咬在那黑影之后。</p>
那黑影對小區(qū)的地形熟悉得令人發(fā)指，在樓宇間的狹窄縫隙、廢棄的自行車棚、甚至半人高的雜草叢中靈活穿梭，如同鬼魅。它的氣息十分古怪，非生非死，帶著一股濃郁的土腥氣和……一種被強行糅合在一起的混亂感。</p>
追了約莫兩三分鐘，前方已是小區(qū)最偏僻的西北角，那里有一片早已廢棄的小型兒童游樂場，銹蝕的滑梯和秋千在月光下像巨獸的骨骸。黑影一頭扎進(jìn)了游樂場中央那個早已干涸的沙坑。</p>
“別跑！”夏晚晴嬌叱一聲，手腕一抖，那柄桃木尺子脫手飛出，化作一道金光，后發(fā)先至，精準(zhǔn)地打在沙坑邊緣！</p>
“嗡——”</p>
一聲低沉的嗡鳴，以桃木尺落點為中心，一個淡金色的、由復(fù)雜符文構(gòu)成的簡易陣法瞬間張開，如同一個倒扣的碗，將整個沙坑籠罩在內(nèi)！金光閃爍，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p>
黑影撞在屏障上，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被彈了回來，踉蹌幾步，終于露出了些許形貌——它穿著一身破舊不堪、沾滿泥污的工裝，身形佝僂，臉上……沒有五官，只有一片模糊不清、不斷蠕動著的黑暗，仿佛戴著一張粗糙的泥面具。</p>
“這是……‘穢土傀’？”我心中一驚。這是一種邪術(shù)造物，通常用含怨而死的尸身混合特殊泥土煉制，沒有神智，只聽命于煉制者，常用于看守重要地點或執(zhí)行一些見不得光的任務(wù)。難怪感覺氣息如此混雜詭異！</p>
“管它是什么東西，先拿下再說！”夏晚晴動作不停，雙手快速結(jié)印，口中念念有詞，那籠罩沙坑的金色陣法光芒大盛，壓力驟增，試圖將那穢土傀徹底禁錮。</p>
穢土傀發(fā)出痛苦的咆哮，身上冒出縷縷黑煙，它瘋狂地撞擊著金色屏障，每一次撞擊都讓陣法光芒一陣搖曳。夏晚晴臉色微微發(fā)白，顯然維持這陣法對她的消耗不小。</p>
我站在陣外，沒有立刻出手。一方面想看看夏晚晴的底細(xì)，另一方面，這穢土傀的出現(xiàn)，印證了我的猜測——小區(qū)地下確實藏著不得了的東西，而且已經(jīng)有人（或非人）在暗中行動了。</p>
“喂！姓陸的！你看戲呢？！”夏晚晴支撐得有些吃力，扭頭沖我喊道，“這東西力氣大得邪門！我的‘金光縛靈陣’困不住它太久！”</p>
看來她確實到了極限。我不再猶豫，判官筆從袖中滑入掌心。</p>
“讓開點。”我低喝一聲，身形一閃，已出現(xiàn)在陣法邊緣。判官筆尖凝聚起一點微弱的朱紅光芒——雖不及全盛時期萬一，但對付這種邪祟傀儡，足夠了。</p>
我并未直接攻擊穢土傀，而是筆走龍蛇，凌空在金色屏障上急速刻畫了幾個古樸的幽冥符文！</p>
“幽冥律令，鎮(zhèn)！”</p>
符文融入屏障，原本純粹陽剛的金光中，頓時摻雜進(jìn)一絲幽深冰冷的冥府氣息。金光縛靈陣的性質(zhì)瞬間改變，從單純的“困”變成了“困”與“鎮(zhèn)”結(jié)合！</p>
那穢土傀撞在新型屏障上，不再是單純的被彈開，而是如同被烙鐵燙到一般，發(fā)出凄厲的慘嚎，身上冒出的黑煙更濃，動作也明顯遲滯下來。陰陽合力，對這類邪物的克制效果倍增！</p>
夏晚晴驚訝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沒料到我的手段如此詭異而有效。她壓力一輕，立刻加強法訣，穩(wěn)固陣法。</p>
眼看穢土傀就要被徹底鎮(zhèn)壓，異變再生！</p>
它那模糊的臉上，兩個應(yīng)該是眼睛的位置，突然亮起兩點猩紅的光芒！一股遠(yuǎn)比之前狂暴、混亂的邪異氣息猛地爆發(fā)開來！</p>
“不好！它要自毀核心！”夏晚晴驚呼。</p>
穢土傀的身體如同吹氣球般鼓脹起來，表面出現(xiàn)無數(shù)裂痕，內(nèi)部透出毀滅性的紅光！</p>
“退！”我一把拉住夏晚晴的手腕，也顧不得什么男女之別（雖然她可能也沒把我當(dāng)正常男人看），施展陰風(fēng)遁法向后急退！</p>
幾乎在我們退開的瞬間——</p>
“轟��！”</p>
一聲悶響，如同地底驚雷。穢土傀猛地炸開！沒有血肉橫飛，只有無數(shù)混雜著邪氣的泥土碎塊和一股濃烈的黑煙向四周噴射！強大的沖擊力將夏晚晴布下的陣法瞬間摧毀，桃木尺子也哀鳴一聲，光芒黯淡地掉落在沙坑里。</p>
爆炸中心，留下一個淺坑，坑底似乎有什么東西閃爍了一下。</p>
我們雖然退得快，還是被氣浪掀得有些狼狽。夏晚晴喘著氣，甩開我的手（力道不�。�，臉上驚魂未定，又帶著惱怒：“這東西……竟然被下了這么惡毒的自毀禁制！”</p>
我沒說話，目光緊盯著那個淺坑。剛才爆炸的瞬間，我清晰地感覺到，一股精純的、與小區(qū)地下同源的陰邪之氣一閃而過。</p>
我走上前，小心地用判官筆撥開浮土。坑底，埋著半塊殘缺的、非金非玉的黑色碎片，碎片上刻著扭曲的符文，正散發(fā)著微弱的、令人不適的能量波動。</p>
“這是……陣基碎片？”夏晚晴也湊了過來，看著那碎片，臉色變得極其凝重，“而且是用來匯聚和轉(zhuǎn)化地脈陰氣的邪陣陣基！”</p>
她抬頭看我，眼神銳利：“有人在地下布了大型邪陣，這穢土傀既是看守，也是陣法的‘觸角’之一！剛才我們的舉動，可能已經(jīng)驚動了布陣的人！”</p>
我撿起那半塊碎片，入手冰涼刺骨，上面的符文我從未見過，但隱隱感覺與地府記錄的某些上古禁術(shù)有關(guān)。</p>
“現(xiàn)在，夏調(diào)查員還認(rèn)為，我只是在搞‘神神叨叨’的業(yè)務(wù)嗎？”我晃了晃手中的碎片。</p>
夏晚晴咬了咬嘴唇，月光下她的側(cè)臉線條顯得有些倔強。沉默了幾秒，她終于開口道：“陸之道，我們得談?wù)劇！?lt;/p>
她的語氣，不再是之前的盛氣凌人，而是帶著一種面對嚴(yán)峻事實的冷靜。</p>
“看來是的�！蔽沂掌鹚槠�，“不過，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p>
經(jīng)過剛才的爆炸和邪氣爆發(fā)，小區(qū)里的陰氣更加紊亂，一些敏感的游魂已經(jīng)開始騷動。遠(yuǎn)處，似乎有陽間住戶被驚動，亮起了燈光。</p>
我們對視一眼，默契地同時起身，迅速離開了這片是非之地。</p>
今晚的追逐，雖然讓穢土傀自毀，沒能抓到活口，但獲得了關(guān)鍵的證物，更重要的是……打破了我和夏晚晴之間那堵無形的墻。</p>
暫時的盟友關(guān)系，或許就在這月光和邪氣彌漫的夜晚，悄然建立。而我們要面對的，顯然不再只是小區(qū)里那些抱怨房價的鬼魂，而是一個隱藏在更深處的、圖謀不小的對手。</p>
回到我那間依舊破敗的兇宅辦，關(guān)上門，將幽冥長明燈的燈光調(diào)亮。夏晚晴毫不客氣地拉過唯一一把還算完好的椅子坐下，我則靠在辦公桌邊。</p>
“現(xiàn)在，”她看著我，目光灼灼，“說說吧，陸專員，或者說……前判官大人，你對這小區(qū)地下的東西，到底知道多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