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中秋的月亮，圓得像個冰冷的諷刺，高懸在小城上空。家家戶戶飄出飯菜香和團圓的笑語，我家卻籠罩在一片低氣壓中。</p>

    母親做了一桌子菜，都是我愛吃的，但她和父親幾乎沒動筷子，只是不停地給我夾菜，眼神里滿是藏不住的心疼和憂慮。我努力吞咽著，食物如同鋸末，索然無味。</p>

    “晴晴，多吃點，你看你，才幾天就瘦了一圈。”母親的聲音帶著哽咽。</p>

    我放下筷子，握住她的手，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媽，我沒事。真的。為那種人不值得，我們好好過節(jié)�！�</p>

    話雖如此，那個本該充滿溫馨和甜蜜的夜晚，每一個細節(jié)都變成了反復撕扯我傷口的倒刺。尤其是當窗外傳來煙花炸開的悶響，提醒著這是一個本該團聚的節(jié)日時，心臟就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p>

    陳浩沒有再換號碼打來，但他的“影響力”并未消失。幾個和他家關系近的親戚，不知從哪里聽來了“風聲”，開始給我父母打電話，話里話外無非是“年輕人吵架難免”、“浩子知道錯了”、“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試圖充當和事佬。</p>

    每一次接到這樣的電話，父親的臉色就陰沉一分，母親則氣得直哆嗦。我看著他們?yōu)槲页惺苓@些無謂的騷擾，內(nèi)心的恨意如同藤蔓，瘋狂滋長，纏繞成最堅硬的鎧甲。</p>

    我不能倒下，更不能讓父母繼續(xù)為我擔心。</p>

    第二天，我起了個大早，仔細地化了個妝，遮蓋住眼底的青黑和憔悴。我換上了一件顏色鮮亮的毛衣，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些。</p>

    “爸，媽，我出去走走�！蔽覍χ鴵鷳n的父母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放心，就在附近，透透氣就回來。”</p>

    走在小城熟悉的街道上，節(jié)日的氣氛依舊濃厚。情侶們手挽著手，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曾經(jīng)，我和陳浩也是其中的一員。如今，這一切都像針一樣扎在我的視網(wǎng)膜上。</p>

    但我沒有避開，反而刻意地走著我們曾經(jīng)常走的路，看著我們曾經(jīng)喜歡逛的店鋪。每走過一個熟悉的地方，心上的疤痕就仿佛被揭開一次，鮮血淋漓，痛徹心扉。</p>

    我任由這疼痛蔓延。只有痛到極致，才能徹底死心，才能積蓄足夠的力量。</p>

    我走到我們高中母校的圍墻外。秋日的梧桐樹葉已經(jīng)開始泛黃飄落。這里，埋藏著我青澀的暗戀，也見證了我和陳浩所謂的“愛情”開始。如今，一切都物是人非。</p>

    就在我望著校門出神時，包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林嶼白發(fā)來的微信，依舊簡潔：???????</p>

    “心情好點了嗎？”</p>

    我看著這條信息，再看向冰冷的校門，一種奇異的宿命感油然而生。起點和終點，仿佛在這一刻形成了一個詭異的閉環(huán)。</p>

    我沒有回復他關于心情的問題，而是反問了一句：“你還在老家？”</p>

    “嗯。處理點事。”他回復得很快。</p>

    我盯著屏幕，一個大膽的、近乎瘋狂的念頭突然冒了出來。報復陳浩，或許……我可以借助林嶼白的力量？不是直接讓他插手，而是利用他的“存在”。</p>

    這個念頭讓我心跳加速，血液里涌動著一股危險的興奮感。我知道這很不道德，甚至有些卑劣。但被逼到絕境的人，哪里還顧得上那么多體面？</p>

    我深吸一口氣，手指在屏幕上敲擊：“上次說謝謝你，不是客套。明天有空嗎？我想……當面謝謝你，順便，請你幫個小忙�！�</p>

    信息發(fā)出去后，我把手機緊緊攥在手里，像是握著一塊滾燙的炭。我在利用他，利用這個在我最狼狽時給予我溫暖的人。愧疚感像螞蟻一樣啃噬著我的心。</p>

    但很快，這愧疚就被更強烈的恨意和決絕壓了下去。陳浩把我變成今天這副算計、甚至有些面目可憎的樣子，他才是罪魁禍首！</p>

    幾分鐘后，林嶼白的回復來了，依舊只有一個字：</p>

    “好�！�</p>

    沒有問是什么忙，沒有猶豫，干脆利落。</p>

    我看著那個“好”字，心里百感交集。他是因為同學情誼？還是因為……別的什么？</p>

    不管是因為什么，棋局，已經(jīng)開始了。</p>

    我收起手機，最后看了一眼母校的招牌，然后毅然轉(zhuǎn)身，走向與回憶相反的方向。</p>

    疤痕終會結痂，而我要讓這痂，變成我復仇鎧甲上最堅硬的部分。陳浩，你準備好迎接我的報復了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