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宋云亭是我夫君�!�</p>
男人給我擦藥的手一抖,略帶慌張地抬起頭,卻不敢直視我的眼睛。</p>
此時他已經(jīng)卸完臉上脂粉,換上素凈長衫,眼尾下垂泛著紅暈,一同臺上般我見猶憐。</p>
江湛生臉上勾起一抹稱得上諂媚的笑,心虛地轉(zhuǎn)移話題:“久仰夫人大名,您來聽?wèi)蛟趺床灰娤氯伺阃�?�?lt;/p>
我垂眸看著他,神色平靜毫無波瀾。</p>
“你們睡過嗎?”</p>
空氣死一般寂靜,江湛生抿了抿唇,捏著藥瓶的骨節(jié)泛白。</p>
過了幾秒他才啞聲答道:“夫人,湛生是唱戲的,并非青樓小倌�!�</p>
說完,他又嘲諷地勾起唇角:“若真想睡我,須得拿出黃金萬兩,督軍的千兩還入不得我眼�!�</p>
這句分明是自嘲。</p>
原來江湛生也知道坊間他與宋云亭的傳聞,可他為何從不辯駁?</p>
我試圖從他眼里看出一絲慌張,里面卻只有藏不住的自卑與屈辱。</p>
那表情與我何其相像。</p>
我突然釋然了。</p>
為什么非要糾纏一個處在底層,身不由己的戲子呢?</p>
宋云亭才是負我的那個不是嗎。</p>
想通關(guān)節(jié)后我對江湛生不再抱有敵意,也意識到先前的質(zhì)問太過失禮。</p>
思考了片刻,認真說了聲:“抱歉�!�</p>
江湛生瞳孔放大,滿臉震驚。</p>
但他很快平復(fù)情緒,笑道:“我本就這是這樣的人,哪兒能勞煩您說抱歉呢�!�</p>
常年混跡魚龍混雜之地,媚笑早已成了他的偽裝。</p>
如同我一樣,在所有人面前表現(xiàn)出不在乎瘸腿。</p>
心里卻恨透了自己不能同常人一般跑跳。</p>
我們是同類人。</p>
我收回視線,帶著濃重鼻音問他:“你愿意聽一個瘸子的故事嗎?”</p>
江湛生處理著我的傷口,沒有說話。</p>
我卻自顧自講起了過往。</p>
原本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男人耳朵動了動,我知道他在聽。</p>
等處理完傷口,故事也落到尾聲。</p>
“瘸子失去了一切,不由自主遷怒所有人,她不敢殺了負心漢,因為她享受慣了榮華,打心眼里怕自己變成淪落街頭的乞丐,你說那瘸子是不是又蠢又壞?”</p>
我問爹爹該怎么辦,其實心里早就有答案。</p>
我可以和宋云亭離婚,可以搞臭他名聲,甚至可以殺了他。</p>
可我怕了,所以才打著不知道怎么辦的借口,一邊憎恨他,一邊又屈辱地留在他身邊。</p>
我將苦澀生生咽下,不想要別人覺得我可憐,沒有等江湛生回應(yīng)便提出要回家。</p>
“門檻有點高,勞駕你送我到門口一下�!�</p>
江湛生抬著輪椅將我送出門,卻遲遲沒松手。</p>
我疑惑回頭,只見他看著我剛包扎好的傷口,悶悶道:“我送夫人回去吧,路途遙遠,當(dāng)心摔跤。”</p>
我謝絕他的好意:“往后的路途更長,我總要一個人走的�!�</p>
除了爹爹,世界上沒有值得我托付的人。</p>
不管從前怎樣,今后我只能倚靠自己,也必須倚靠自己。</p>
江湛生琥珀色的瞳孔里閃過一絲憐憫與糾結(jié)。</p>
我沒興趣去深究,忍著疼痛推動輪椅。</p>
剛走沒兩步,輪椅又被扣緊。</p>
慣性讓我向前仰倒,失去平衡后驚呼出聲:“你干嘛!”</p>
江湛生扶住我,對上我惱怒的視線。</p>
他來到我面前蹲下,糾結(jié)了幾秒終于下定決心,認真道:“瘸子不該軟弱,因為負心漢殺了瘸子的父親。”</p>
“你說什么�。�!”</p>
我腦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識扣緊江湛生手腕,指甲深深陷進他的肉里。</p>
他吃痛捂住我的嘴,小心翼翼探查周遭是否有人。</p>
“隔墻有耳,進去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