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臺上戲子濃妝艷抹,唱腔婉轉(zhuǎn)。</p>
水蛇似的腰身一扭,含情的眼波掃過堂前,戲臺下的男人無不倒吸一口涼氣。</p>
一出《玉堂春》,將妓女蘇三的風(fēng)情忠貞演了個(gè)十成十。</p>
他便是江湛生。</p>
宋云亭說,我比不上他一根手指。</p>
望著戲子眼中媚態(tài)與靈動的身姿,我自卑地低下頭。</p>
我也覺得。</p>
臺下數(shù)不清的叫好聲在我腦子里變成轟鳴,連視線也模糊了幾分。</p>
我麻木地摸了摸眼下。</p>
沒流淚。</p>
這四個(gè)月以來,該流的眼淚早已流干。</p>
這次允許徐書棋帶我出來看江湛生,不過是我心有不甘。</p>
帷幕落下,美人款款退場。</p>
徐書棋斜眼打量我一番,吐出幾枚瓜子殼。</p>
“我尋思臉也差不了多少,左右怪你這雙瘸腿,不及他盤得緊男人的腰�!�</p>
我別開臉,好像這樣就能隔開刺耳的言語。</p>
可強(qiáng)烈的屈辱感依舊涌上心頭,讓我渾身顫抖。</p>
雙手本能地掐緊自己毫無知覺的腿。</p>
我用盡全身力氣,從喉眼里擠出一句不成調(diào)的話:“帶我回去�!�</p>
徐書棋眉頭一挑:“回什么回,沒出息,來都來了,不趁著宋云亭不在好好羞辱他?”</p>
我閉緊雙眼,深吸一口氣,很快將方才的脆弱深埋,反唇相譏:“是,我是沒出息,比不得你心悅宋云亭不得,便慫恿我當(dāng)出頭鳥�!�</p>
我與徐書棋從前感情很好,可在那幾年互作玩伴的時(shí)光里,對宋云亭動心的何止我一人。</p>
徐書棋故作無所謂的臉僵了僵。</p>
我冷冷看了她一眼,自顧自推著輪椅出去。</p>
被我戳破心思,她沒再跟過來。</p>
青磚路上設(shè)有排水溝,輪椅過去抖得厲害。</p>
雙手要使十分力氣,才能控制身體不往前倒,嬌嫩的手心此時(shí)全是黑灰,有幾處已經(jīng)被摩擦出了血痕。</p>
我盯著傷口入神,眼前似乎出現(xiàn)了胡子拉碴的父親。</p>
他暴跳如雷,大罵宋云亭:“連輪椅都讓嬌嬌自己推,我怎么敢把她交給你!”</p>
我鼻尖酸澀,伸手迫切想抓住父親衣角,卻撲了空,連帶著輪椅重重摔在石板路上。</p>
手心好疼,手肘也好疼,腰上似乎也被輪椅砸到。</p>
劇烈的疼痛才讓我意識到一切都是幻象。</p>
我顧不上其他,追著父親消散的虛影往前爬。</p>
可一個(gè)廢人又怎能追上。</p>
“爹爹,別走,我好想你,爹爹!嗚嗚嗚嗚嗚......”</p>
我伏在地上無聲慟哭。</p>
爹爹,你不該將我交給別人,別人總會嫌我,厭我,欺我,辱我。</p>
世上絕不會再有如你一般無條件愛我的人。</p>
別人接近我都帶著目的。</p>
爹爹,我好恨宋云亭!</p>
你從前只說所有人都該愛我,卻沒教過,倘若有人負(fù)我該怎么辦。</p>
“爹爹,我該怎么辦......”</p>
“姑娘,你沒事吧!”</p>
我哭到近乎暈厥時(shí),突然被攔腰抱起。</p>
入目是男人一半帶妝美艷,一半素顏俊朗的臉。</p>
江湛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