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唐玉箋在旁邊小聲念著什么‘?dāng)囝^飯’、‘好上路’之類的話，少年沒有仔細(xì)聽。</p>
忽然，她另一只手伸進(jìn)來，毫無預(yù)兆地在他唇邊抹了一下。</p>
力道轉(zhuǎn)瞬即逝，卻像落了火星一樣。</p>
唐玉箋擦掉他唇瓣上粘著的桂花，嘖了一聲，“真笨�！�</p>
少年不明所以地看著她。</p>
看不見自己的皮膚上起了微妙的變化，被碰過的耳垂浮出薄紅，漸漸蔓延，脖子和臉頰也被染紅。</p>
喂完圓子，唐玉箋就收了碗碟起身。</p>
少年抓住籠子，直勾勾地看著她的身影。</p>
期待她停下腳步，或是回頭。</p>
可都沒有。</p>
她一路走過轉(zhuǎn)角，身影消失在曲折的長廊后。</p>
后院很快安靜下來。</p>
淡金色的眼眸溫度冷卻，周遭安靜得讓他產(chǎn)生了的殺戮欲。</p>
明明習(xí)慣了孤獨，如今這份靜謐卻讓他感到不適。</p>
他等待著，一如既往。</p>
可這次只過了兩個時辰，就難以自控，想毀壞點什么才行。</p>
于是，他的手往前面探出，微不可查地勾動指尖。</p>
倏然間，腳下的巨大畫舫隨之搖晃了一下。</p>
天空風(fēng)云突變，畫舫之上遮天蔽日的妖風(fēng)。</p>
恰在此時，轉(zhuǎn)角處出現(xiàn)了一道人影，伴隨著一聲驚呼映入光下。</p>
唐玉箋站立不穩(wěn)，踉蹌了幾步，手中的物品差點掉落。她急忙吹了吹手指，上面燙得留下了一道紅印。</p>
也不知西荒是怎么回事，剛剛還好好的，眨眼間就陰云密布。</p>
真是邪門。</p>
好在風(fēng)浪很快停下，霧靄散去，天空又是一片清明。</p>
比紅花樓的花魁翻臉還快。</p>
不遠(yuǎn)處投來一道灼熱的視線。</p>
唐玉箋看去，少年整個人貼在籠子上，手指握著欄桿，烏發(fā)如潑墨般緩緩從肩上滑落。</p>
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金色的眸子亮得驚人。</p>
......餓這么快嗎？</p>
唐玉箋這次帶了碗熱湯回來，原本是后廚小廝給她留的。</p>
湯有些油膩味道不好，她不喜歡，想著后面還有個快做成菜的，就送了過來。</p>
少年像是等了她很久，目光一落在她手里的碗上，就緩緩張開唇。</p>
一副自覺等待投喂的樣子。</p>
唇瓣嫣紅濕潤，白齒紅舌。</p>
唐玉箋心中古怪，翻開他握在欄桿上的手，將碗和勺子放進(jìn)他手里。</p>
“自己吃�！�</p>
剛剛還正常的人忽然浮現(xiàn)出一種古怪的虛弱，手抬不起來似的，瓷碗微微歪斜，像是快掉下來。</p>
“誒？你......”唐玉箋皺眉，“怎么還挑食？”</p>
她連忙用手托著他的手腕，端起碗準(zhǔn)備強行喂食。</p>
他這下又重新張開嘴，吞咽的動作緩慢又賞心悅目。</p>
湯水很燙，剛做好就被唐玉箋盛了過來，味道也不算好。</p>
她原本有氣，可看著他這模樣又覺得可憐。</p>
少年整個人舉止古怪，卻又透著一股剛開蒙般的清澈，睫毛因熱氣而變得濕潤結(jié)縷，像過了水的鴉羽。</p>
湯水燙得他的舌尖發(fā)紅，他卻感覺不到疼似的，一口一口沒有停下來過。</p>
唐玉箋終于良心發(fā)現(xiàn)，提醒，“慢點吃，小心燙啊......”</p>
一份湯羹很快見了底。</p>
正準(zhǔn)備站起來的時候，唐玉箋忽然聽到他問。</p>
“為什么？”</p>
這是唐玉箋頭一次聽到少年的聲音。</p>
如玉碎冰裂，悅耳至極，似乎很少開口，帶著一些生澀。</p>
她意外地看著他，“原來你不是啞巴？”</p>
少年手指攥著鐵籠，漆黑的長發(fā)掩住半張臉，淡金色雙眸沉如深淵。</p>
“為什么，又不怕我了�！�</p>
唐玉箋想，這有什么好問的。</p>
還不是因為他在籠子里，快做成菜了。</p>
菜是用來吃的，不是用來拍的。</p>
他又輕聲問，“為什么，不把我?guī)Щ厝チ�？�?lt;/p>
似乎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他微微垂下眼，白瓷般的眼瞼下落了睫毛長長的陰影，忽然，聲音冷了下去。</p>
“已經(jīng)很久了，怎么還沒好�！�</p>
簡短的一句話，憑空產(chǎn)生一種風(fēng)雨欲來的感覺。</p>
唐玉箋低頭，才發(fā)現(xiàn)少年正專注地盯著她的手背看。</p>
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一只手不知什么時候探出了籠外，握住她的手腕，近乎將她整個人禁錮在他面前。</p>
唐玉箋嚇了一跳，“放開我！”</p>
少年忽然彎了眼睛，手沿著她的手腕輕輕滑動，探入她的衣袖內(nèi)，冰冷的觸感讓唐玉箋瞬間感到一股寒意從后頸直沖上來。</p>
拉扯間，袖子輾過籠子，沾上了兔毛。</p>
他將唐玉箋的一只手扯進(jìn)籠子里，嘴唇濕潤鮮紅，極為緩慢地吐出兩個字，</p>
“摸我。“</p>
“......”唐玉箋確定自己沒有聽錯，“什、什么？”</p>
少年模仿著兔子的模樣，輕輕蹭了一下籠子，彎著眼眸露出青澀溫軟的笑容，談吐間自然而然地帶有一種命令的口吻，“快點，摸我�！�</p>
怎么會有人有這種要求？</p>
“......”唐玉箋，“松手！”</p>
掙扎間，臉上難得泛起了一層血色。</p>
他直勾勾地看著她紅到快要滴血的耳垂。</p>
小小的，很軟的樣子。</p>
這樣想著，他伸手去摸。</p>
捏住了，嘆息，“紅了�！�</p>
一股沉重的壓迫倏然出現(xiàn)，自無形中包裹著唐玉箋。</p>
她渾身發(fā)抖，單薄的身子被他拉扯著完全貼在了籠子上，手不由自主地像吊線一樣抬起，撫摸上少年的耳朵。</p>
這個動作與前一日她喂兔子時輕捏兔子耳朵的動作一樣，可她并沒有分出精力去細(xì)想。</p>
少年半張著嘴，微微瞇著眼，黑發(fā)凌亂地披散在臉側(cè)。</p>
因為陌生的親昵而怔怔的，茫然的看著唐玉箋，嘴唇濕潤嫣紅，微微張開一條縫。</p>
唐玉箋耳邊寂靜下來，一切聲音都離她遠(yuǎn)去。</p>
只剩下面前的人。</p>
她的眼瞳已經(jīng)失去焦點，變得空洞洞的，仿若失了魂。</p>
此刻的唐玉箋，腦海和眼睛里，只剩下少年的眼，傾瀉的青絲，白皙的肌膚，嫣紅的唇瓣。</p>
是兔子。</p>
她的指腹碾壓著，輕輕捏過少年的耳朵，眼中是正在用腦袋不斷磨蹭著她熟悉的，仿佛在撒嬌的兔子。</p>
耳邊似乎聽到兔子開了口，眼瞳似鎏了一層金的剔透琥珀，深邃的瞳仁鎖著她的影子。</p>
他說，“好乖�！�</p>
如果唐玉箋還有神智，會覺得這些話很耳熟。</p>
同樣是她前一日摸兔子時說的。</p>
“好軟�！�</p>
少年的嗓音沒有溫度，像在舌尖含了一塊冰。</p>
他面無表情地握著唐玉箋的手，引導(dǎo)她從自己的發(fā)絲上撫過，口中說出的字眼全是她一日前蹲在兔籠旁喂兔子時說過的話，一遍又一遍。</p>
唐玉箋無意識皺眉，有些喘不過氣。</p>
她覺得自己像被無法擺脫的絞殺藤纏住了，菟絲草頃刻成了索命繩。</p>
籠子里的人身上緩慢覆蓋上一層薄汗，肌膚在月光照拂下微微發(fā)亮。</p>
緩慢伸出雙手，從籠子里探出來，慢慢將她籠罩住。</p>
發(fā)涼的手指摸著她的背，唐玉箋身體一陣陣戰(zhàn)栗。</p>
“一直好不了，是因為太弱了嗎？”</p>
耳邊有人在說話。</p>
唐玉箋身上的妖氣弱得幾乎要感受不到，如果不好好修煉，可能很快會封閉靈智，變回一柄卷軸。</p>
除非外物幫她提升修為。</p>
冰冷的指腹緩慢握上她的脖子，少年鼻尖貼著她的皮膚，緩慢呼吸。</p>
瘦弱的妖怪正在輕輕發(fā)抖，溫暖的身體被他身上的冷意浸染。</p>
“要我的血嗎？”</p>
他將手指遞到唐玉箋唇前。</p>
他忍不住想要捏碎她，“他們都說我的血是圣物�！�</p>
金瞳逐漸翻涌出猩紅的血線，嗜血欲洶涌沸騰。</p>
手指更深地朝她唇間沒入，少年幾乎將紙妖攬進(jìn)了懷中，呼吸都纏繞在一起。</p>
他柔聲命令，“咬我�！�</p>
......</p>
“小玉，你怎么在這里？”</p>
背后有人喊了一聲。</p>
唐玉箋忽地一抖，回過頭。</p>
幫廚站在不遠(yuǎn)處的屋子前，提著一筐東西沖她招手，“你蹲在那兒干什么呢？”</p>
“喂兔子......”</p>
說完一愣，唐玉箋神情怔怔的，這才意識到自己在哪里。</p>
“哪來的兔子，兔籠不是空的嗎？”幫廚嘀嘀咕咕。</p>
她一臉茫然。</p>
自己為什么會蹲在這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