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是姜家阿沉，自小隨父母兄弟在邊關(guān)長大。</p>

    14 歲那年，爹爹奉旨進京，帶上了娘、我和阿弟，阿兄則留在了軍中。</p>

    那年恰逢皇上五十大壽，萬壽節(jié)辦得極盛大。</p>

    禮部不僅在尚清樓前安排了民間的百戲，還讓各府的公子、小娘子們也出幾個節(jié)目。</p>

    我那會兒貪玩好勝，既不懂規(guī)矩也不知道藏拙，拎著長劍、領(lǐng)著侍女，就在宗室勛貴們的眼皮子底下舞了起來。</p>

    這一舞，差點把我舞進大皇子的后院。</p>

    娘知道后，氣得請了家法。</p>

    要不是爹和阿弟一人抱著她一只胳膊助我逃命，我只怕就要成為大胤第一個被親娘打屁股致死的小娘子了。</p>

    只可惜，打屁股之罪可免，罰抄之罪難逃。</p>

    幾乎一整個夏天，我都被關(guān)在了書閣中。</p>

    我就是在那個時候見到還是三皇子的趙彧的。</p>

    他當時的借口是來我家書閣找一本兵書，我一聽就不信。</p>

    我家又不是什么世家大族，藏書難道還能比國子監(jiān)的書庫多？</p>

    可我那憨憨阿弟竟然信了，還巴巴地領(lǐng)著人來回跑了五六趟，差點沒把我家可憐的書閣給翻過來！</p>

    第七趟的時候，我實在受不了了，抱著西瓜坐在書閣外的廊下沖他嘆氣：</p>

    「雖然我長得確實好看，但你也不用來得這么勤吧？」</p>

    趙彧的臉霎時間紅得好像樹上的石榴。</p>

    他說話時結(jié)結(jié)巴巴，眼睛都不敢看我：「你，你，你劍舞得一點也不好看！不，不，不過是花架子而已！」</p>

    然后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說了不得了的話，慌不擇路地跑了。</p>

    我看著他亂七八糟的背影，笑瞇瞇地啃了口西瓜。</p>

    真好玩，哦不，真甜。</p>

    再見他時已是秋獵。</p>

    我好不容易在娘的淫威下偽裝成了嬌弱的小娘子，混在其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嬌弱的小娘子身邊，并不起眼。</p>

    誰知這廝瞧見我后，竟讓阿弟過來傳了句口信：李逵效顰。</p>

    ？</p>

    微笑。</p>

    我當即搶了阿弟的馬和弓箭，沖到他面前下戰(zhàn)書：「趙三！敢不敢和本姑娘一決高下！」</p>

    那天日頭很好，陽光灑下來金燦燦的。</p>

    不知是不是因為灑進了趙彧眼睛的緣故，他的眸子也是金燦燦的。</p>

    我看見他將手握拳，送到鼻子下面，唇角若有似無地彎了一下，又聽見他低低地說了聲：「好�！�</p>

    之后的對決對我姜阿沉來說當然是小菜一碟，沒一會兒我就收獲了 1 只兔子 2 只野雞。</p>

    就在我得意地打算去找趙彧炫耀時，發(fā)現(xiàn)他竟然一直跟在我身后不遠處！</p>

    被我瞧見了還試圖躲避我的目光！</p>

    看著他耳朵紅紅，馬背上空空如也，我長嘆一口氣。</p>

    這么弱，還想挑釁我？</p>

    嘖。</p>

    我大人有大量地遞給他一只野雞：「給你，就當這是你獵的吧，這樣你至少沒有輸?shù)煤茈y看�！�</p>

    他一眨也不眨地盯著我，唇角又勾了起來。</p>

    但并沒有接過去。</p>

    我遲疑了一下，又解下一只野雞，嘴巴恨不得噘上天：</p>

    「算了，再給你一只，我再獵就是……再不能多了��！」</p>

    趙彧垂下眼，長長的羽睫接住了從樹葉縫隙墜下來的日光。</p>

    我聽見他慢慢地說：「你的劍舞得很好看，弓也用得極漂亮，你不是花架勢……我……我……你……你……」</p>

    他最終也沒說出一個完整的句子。</p>

    或許他說出來了。</p>

    只是那日鳥鳴實在悅耳，吹過青草與我耳畔的風(fēng)又尤為灼熱。</p>

    我記得他鬢邊微微飄動的發(fā)絲，記得飄落到他臉頰邊的紅色楓葉，記得他一翕一合的嘴唇。</p>

    卻記不得他的話語。</p>

    ……</p>

    記不得。</p>

    也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