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夜輾轉(zhuǎn)。</p>
翌日早上，慕來旺頂著黑眼圈安排家事。</p>
“老大老二，你們今天照常上工，不用再去找老三�！�</p>
“我和你娘留在家里等債主上門討債�！�</p>
“該說的已經(jīng)都說過，你們能想通最好，想不通也憋著，不準(zhǔn)惹事�！�</p>
“還是那句話，咱們是玉石老三是瓦罐，沒必要跟他計較！”</p>
“這四百塊錢，就當(dāng)花錢消災(zāi)了！”</p>
花錢消災(zāi)？</p>
精力渙散慕珠珠聽到這四個字立刻警覺。</p>
“這話什么意思？”</p>
“爺，你要幫小叔還這筆債？”</p>
“為什么啊？”</p>
“小叔已經(jīng)分出去，跟咱們不是一家人，他欠的債跟咱們有什么關(guān)系？”</p>
“這次讓他嘗到甜頭，下次他又借別人錢，難道還要幫他還嗎？”</p>
“咱們自己的日子還要不要過？”</p>
這話說出了所有人的擔(dān)憂。</p>
有句話：不怕流氓會打架，就怕流氓有文化。</p>
小時候慕時景就無法無天，讀了這么多年書，禮義廉恥沒學(xué)會，反而坑家里的手段越發(fā)高超。</p>
沉默良久，慕來旺堅持己見，“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先把眼前的難關(guān)過了�！�</p>
“老三腦子確實(shí)好使，但是說到底，也只有一個人。”</p>
“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咱們?nèi)沂畮卓�，難道還能一直任他拿捏？”</p>
錢大丫可不敢這樣想。</p>
“你們記得以前不？”</p>
“不給他吃飽飯，這混蛋偷偷把家里所有糧食摻屎，害的咱們?nèi)疑贤孪聻a。”</p>
“不讓他上學(xué)，他天天蹲點(diǎn)偷襲敲悶棍，差點(diǎn)把虎子幾兄弟敲成傻子�！�</p>
“咱們沒打過還是沒罵過？”</p>
“有用嗎？”</p>
“但凡給他留一口氣，他就敢提著刀送全家下地獄�！�</p>
“不是我說，做人還是得拎明白自己幾斤幾兩�！�</p>
“以前他還是小屁孩的時候就拿他沒辦法，他現(xiàn)在翅膀硬了，更不要癡心妄想！”</p>
“要么，徹底擺脫他，要么，就這樣窩窩囊囊一輩子。”</p>
慕來旺無奈，“說的容易，怎么操作？”</p>
“老三又不是姑娘，隨便找個人就能潑出去�！�</p>
“甭管我們怎么不待見，他都是慕家血脈�！�</p>
“斷親，”慕珠珠適時插話，“我們可以與慕時景登報斷絕關(guān)系�！�</p>
“這種做法是國家政策允許，合情合理合規(guī)�！�</p>
聞言，慕來旺和錢大丫面面相覷。</p>
坦白講，他們確實(shí)非常不待見這個兒子。</p>
別人家的孩子再怎么不爭氣，也沒見哪個像老三一樣，只因?yàn)槭芰它c(diǎn)委屈，就特么提著菜刀躲在老子娘床底。</p>
要不是那天足夠警醒沒睡死，說不定墳頭草都換了好幾茬了。</p>
然而，即便這樣，兩人也只是想把人趕出去眼不見為凈。</p>
斷親這種事，無論放在哪里都會讓人戳脊梁骨，慕家還得在小前進(jìn)村生活，丟不起這么大的人。</p>
“不成，咱們村從來沒人干過這種事�！�</p>
慕來旺連連擺手，臉上全是抗拒。</p>
“小前進(jìn)村兩百年的名聲，不能毀在我這。”</p>
“而且，這個口子不能開�！�</p>
“今天我嫌棄老三跟他斷親，來日別人嫌棄我和你奶呢？”</p>
“是不是也要和我們兩個老東西斷親？”</p>
到底是一家之主，慕來旺自我認(rèn)知還算清醒。</p>
他不待見小兒子，性格惡劣什么都是其次，最主要的就是這個兒子沒價值。</p>
一不能干活給家里賺工分，二不能上班給家里賺錢，三不能聽話懂事讓長輩有面子。</p>
一句話總結(jié)：除了累贅還是累贅。</p>
然而，他年紀(jì)越來越大，早晚也會成為全家的拖累。</p>
今天怎么對親兒子，以后別人就可能這么對自己。</p>
“爹，兒子是什么人你和娘還不知道？”</p>
慕老大和女兒想法一樣，只想早早擺脫時景這個大麻煩。</p>
活在他的陰影下十八年，早就夠夠的。</p>
“就此打住，”慕來旺止住他的話題，“以后提都別提這個話題，我不可能同意。”</p>
慕來旺態(tài)度決然。</p>
旁邊，錢大丫的眼神卻耐人尋味。</p>
她欲言又止，嘴巴微張，似乎想說什么。</p>
話都到了喉嚨里，糾結(jié)半晌，還是咽了下去。</p>
慕老大帶著一群人上工不久，老兩口就等著了債主上門。</p>
與慕家預(yù)想的不同，債主白白凈凈，很斯文，也很有禮貌。</p>
“請問是慕來旺同志家嗎？”</p>
“我是喬鳴。”</p>
“今天過來，是有一筆債要收�！�</p>
“慕時景同志前段時間借了我四百元，今日已經(jīng)到償還之日�！�</p>
“本息加一起共四百五，你們給現(xiàn)錢還是拿東西抵？”</p>
就這？</p>
慕來旺和錢大丫默契地對視一眼。</p>
小伙子看著很好糊弄�。�</p>
賴賬這個想法，不約而同浮現(xiàn)在兩人腦海。</p>
兩人蠢蠢欲動。</p>
清清喉嚨，慕來旺義正言辭，“誰借的錢你找誰，慕時景自己分家單過，早就跟我們沒關(guān)系�！�</p>
喬鳴笑容不變，“您的意思，賴賬不還是嗎？”</p>
錢大丫冷哼一聲，“又不是我們借的錢，這算什么賴賬？”</p>
“白紙黑字容不得你們抵賴的。”</p>
喬鳴拿出欠條，慕家所有人的名字都在上面，除了慕時景。</p>
甚至，慕來旺和錢大丫名字上面還有指印。</p>
“逆子！”</p>
“混蛋！”</p>
兩人雙眼噴火，恨不得現(xiàn)在就抓住時景打個半死。</p>
喬鳴不為所動，指著欠條，鄭重道，“現(xiàn)在可以還了嗎？”</p>
“上面的簽名是假的，我是文盲，根本不會寫字�！�</p>
“簽名是假的，指印也是假的？”</p>
錢大丫不敢說話。</p>
天殺的老三，以前為了讀高中就搞過這出。</p>
前腳剛?cè)W(xué)校退費(fèi)把人領(lǐng)回家，后腳他就拿著錢和保證書進(jìn)了學(xué)校。</p>
這小王八蛋沒完沒了是吧？</p>
“喬鳴同志，”錢大丫越想越氣，“你應(yīng)該比誰都清楚究竟怎么一回事！”</p>
“四百五十塊錢，城里人一年的工資都沒這么高，賣了老婆子也拿不出來�！�</p>
“看來還是想賴賬啊�！�</p>
喬鳴搖搖頭，一臉可惜，“表哥，你可以帶人過來了�！�</p>
“敬酒不吃吃罰酒�！�</p>
話音落地，四五個戴著袖套的青年小伙出現(xiàn)。</p>
“紅…小兵！”</p>
兩人欲哭無淚。</p>
逗我們玩呢？</p>
這身份還藏著掖著，生怕我們不賴賬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