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林枝不是我的親妹妹。</p>
我小姨生她時難產(chǎn)，不久就撒手人寰。可氣的是，林枝的父親是誰成了謎。</p>
沒有別的親人，我爸媽就收養(yǎng)了林枝。因為格外心疼她無父無母，比我這個親女兒還要寵上不少。</p>
一大早我就被吵醒了。</p>
我爸媽知道了林枝的病，急著要從老家過來看她。</p>
急得團團轉(zhuǎn)的同時還不忘痛斥我的冷血。</p>
「那可是你妹妹啊，你都不去看她一眼！」</p>
我覺得有點累，卻還是冷靜地敘述。</p>
「我和席牧野離婚了，他現(xiàn)在和林枝在一起�！�</p>
我媽愣了下：「唉，這事。我記得當初就是林枝跟牧野更好點，結(jié)果最后娶了你�，F(xiàn)在這樣的結(jié)果也不奇怪，她生了這樣的病。你大度一點，讓讓她�！�</p>
我不禁奇怪。</p>
「媽，你說實話，其實我才是小姨的女兒對吧？」</p>
我媽拔高了音量。</p>
「你在說什么啊，你是我嫡親的閨女！」</p>
我心都麻了。</p>
「媽，我真的很大方了。從小我把自己的房間讓給她，發(fā)夾讓給她。數(shù)不清的東西，你總說妹妹可憐要讓著她。所以我從來沒抱怨過，到長大了我也跟在她屁股后面照顧她，你們有一個人想過我嗎？」</p>
「我也很累的啊，媽媽！」</p>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你小姨走得早，現(xiàn)在唯一一個女兒也要……林枝也知道錯的啊，你就不能原諒她嗎？我們一起去醫(yī)院看看好不好？」</p>
她甚至給我下了最后通牒。</p>
「就當媽求你了！」</p>
他們晚上到，我晚上去醫(yī)院和他們碰面。</p>
紀修說我的臉色難看得跟鬼一樣，影響他作畫的心情。</p>
「所以今天不畫畫了，你只需要給我做飯就行。」</p>
我一直心神不寧，林枝還讓我去的時候給她帶一盒綠豆餅。她不能吃，聞聞味兒也是好的。</p>
「這誰啊？你妹妹？」</p>
紀修八卦的目光飄過來，突然明白了什么。</p>
「你前任的現(xiàn)任！」他低頭沉思，「這是姐妹倆一個也沒放過啊�！�</p>
我沒忍住，給了他一個板栗。紀修哇哇大叫，扎得亂七八糟的頭發(fā)松散下來，像個瘋子。</p>
我想起小時候林枝總要睡懶覺，我急得要死卻還要等她一起走。</p>
林枝會纏著我說：「姐姐，我要扎頭發(fā)�！�</p>
然后在扎頭的間隙指揮我等會兒別忘了收她的書包。</p>
臨出門的時候我媽會給零花錢。</p>
她一塊，我五毛。</p>
「做姐姐的，要讓著妹妹�！�</p>
他們總是這樣說。</p>
「紀修，你頭發(fā)亂了，我?guī)湍阒匦略��！?lt;/p>
「哦，好�！�</p>
他乖乖坐下來，我捧起他的頭發(fā)。是零碎不規(guī)整的發(fā)絲，扎起來會很有層次感。稱著他的臉一點都不女氣，反而有點別樣的清爽。</p>
像畫里走出來的世家公子。</p>
矜貴優(yōu)雅，盛氣凌人。</p>
「我前夫和你的氣質(zhì)很像�！�</p>
紀修撇撇嘴：「別拿我和他比，我可做不出出軌這種事來�！�</p>
我媽是在晚上到的，沒來得及停歇。下了車就直奔醫(yī)院，席牧野自然會照應她。我也沒急，把紀修的晚飯做好了才不緊不慢地準備去醫(yī)院。</p>
想了想還是打包了點剩菜，心想總不能空手去。</p>
紀修就看著我收拾油燜大蝦，糖醋排骨。</p>
他在剔牙，隨口道：「你也挺有意思，帶剩飯去醫(yī)院。」</p>
「不是給他們帶的，我媽肯定吃過了。我?guī)е橇粑易约撼缘�，畢竟我�(guī)У臇|西林枝也不一定能看上。」</p>
頓了頓我又說：「兩個小時我就回來，給我留個門�！�</p>
聞言紀修有些驚訝：「你不陪陪你媽嗎？」</p>
我倒是坦然：「比起我，她可能更想林枝陪著吧�！�</p>
因為不夠優(yōu)秀，不夠活潑。因為是長女，干脆成了背景板。從小到大都是林枝的陪襯，我已經(jīng)習慣被忽略了。這個世界上有人閃閃發(fā)光就注定有人平平無奇。</p>
我把保溫盒塞進包里，準備出門。紀修突然開口：「我送你吧。」</p>
我又坐上了那輛無數(shù)人夢寐以求的座駕。</p>
紀修問我：「上次的事考慮得怎么樣了？」</p>
我微微側(cè)目：「五百萬？」</p>
「嗯。」</p>
我錘了錘膝蓋，明天恐怕是個壞天氣，我的右腿不受控制地僵硬起來。</p>
「我有套房子�！�</p>
「嗯？」紀修嚷嚷起來，「你有套房子？」</p>
「不大，只有八十平。但是地段很好，在市中心�！�</p>
我有點不好意思：「雖然大家都挺看不起我，但我這個人運氣很好。我前夫雖然為人冷淡，但結(jié)婚那會子倒是給足了臉面。彩禮錢我大部分給了爸媽，剩下的都投進股市了。」</p>
紀修聞言不由得另眼相看：「掙了多少？」</p>
「不多，就一套房。我膽子小，賺到錢了就不敢投了。到底是老天眷顧我，沒讓我虧本�！�</p>
「呵呵�！刮衣牭搅思o修的輕笑，「這可不是運氣的事。你大學學的什么？」</p>
「工商管理。」</p>
紀修翻了個白眼：「一看就是為了前夫選的專業(yè)�！�</p>
我頭更低了些，紀修掌著方向盤。</p>
「封心鎖愛是邁向成功第一步。」</p>
劍譜第一頁，怒斬心上人。</p>
到了住院部，我媽陪著林枝。見了我開口便問：「怎么來得這么晚？」</p>
又覺得不妥，半是責怪半是心疼。</p>
「你這孩子，怎么離婚這么大事也不說一聲？算了，算了，這樁姻緣本就是你偷來的�！�</p>
林枝在一邊咯咯地笑：「媽，你別這么說姐姐�！�</p>
我沒覺得有什么不妥，把保溫盒放在桌上，問道：「你們吃了沒，我?guī)Я它c飯。」</p>
「吃了吃了，你這孩子怎么不吃飯就來了。你妹妹讓你買的綠豆餅買了沒？」</p>
我咬著排骨，含糊地說話：「太忙了，忘了�！�</p>
「你呀！」</p>
我媽想說什么，被林枝攔住了。</p>
「沒事的，媽。我讓牧野帶就好了，你幫我倒點熱水吧我想擦擦身子�！�</p>
去水房的路上我媽也有點感慨。</p>
「你說你，怎么就不生個孩子呢？有了孩子不就能拴住男人的心了嘛？」</p>
我一時不知如何作答，這些年我一直有意避孕。再加上席牧野不是熱衷此番的人，工作又忙。我們朝夕相處的日子屈指可數(shù)，不被期待誕生的孩子是沒有意義的，小孩子本身也會很難過。</p>
「別說了媽，你不也覺得是我搶了林枝的東西嗎？」</p>
我媽嘆氣更深了。</p>
「當初牧野跟林枝好得很，誰知道轉(zhuǎn)臉就娶了你。你妹妹一生氣跑出去好幾年不回來，你說究竟怎么回事，你心里沒點數(shù)嗎？你不使手段牧野能跟你好？手心手背都是肉，媽媽怎么辦，只能盼著你好��！」</p>
我嘴里苦得厲害，心尖更是密密麻麻泛著疼。</p>
「媽，你也是這么想我的嗎？」</p>
我媽閉著眼：「那是怎么回事？」</p>
我已經(jīng)裝好一壺水了，思緒突然平靜下來。曾經(jīng)覺得難以啟齒的事現(xiàn)在也不過是一件可以隨口講述的小事罷了。</p>
「林枝跟別人私奔，所以把我送到了席牧野床上�！�</p>
沒有聽到回復，只看到我媽怔怔地站著。良久，我聽見她輕輕地說：「林葉，不要誣賴妹妹�！�</p>
我已經(jīng)習慣了，我已經(jīng)決定從那樣窒息的環(huán)境中脫離出來。所以我沒有像小時候那樣辯解，因為林枝一向比我討人喜歡。她的話也找不出破綻來，越說別人越覺得我虛偽。</p>
我拎著水壺：「無所謂，從小到大，我早就習慣了�！�</p>
媽媽叫了我的名字，但是我沒有理她。</p>
我承認我不是一個好人，因為年少的我貪婪地愛慕著席牧野。</p>
我知道林枝的小秘密。</p>
盡管她和那位英俊瀟灑的富家子弟關(guān)系匪淺，但是她并不喜歡他。</p>
我喜歡。</p>
因為席牧野對每一個人都很好，他記得林枝的生日。為她舉辦派對，為她送上新奇的禮物。也不會忘記角落的我，他會把蛋糕的第二塊給我。他會說枝枝葉葉本來就是不可分離的，姐妹兩個對他而言都很重要。</p>
不過是愛屋及烏，不過是青春期暗戀的小心思。</p>
卻被林枝敏銳地察覺。</p>
她惆悵地嘆氣：「好煩啊，姐姐。我不喜歡他，但是我想讓你開心一點�！�</p>
我為此感激涕零。</p>
所以被抱上那張柔軟的大床上時我在想什么呢？</p>
慌張，害怕，不安，愧疚。</p>
其實還有點竊喜吧。</p>
林枝告訴我她有很重要的事，讓我?guī)退矒嶙∠烈啊?lt;/p>
于是昏暗的房間里，我被蒙上眼，穿上林枝的衣服。</p>
席牧野以為這是林枝給他的驚喜，而我出于什么樣的心思沒有聲張呢？</p>
第二天，席牧野撐著額頭坐在床上。懊惱，憤怒，最后只變成一句：「你這樣對得起林枝嗎？」</p>
所有人都痛斥我是費盡心思爬上妹夫床的婊子，林枝也順理成章離家出走。</p>
一切都自然極了。</p>
只有我成了那個罪人，千夫所指。</p>
在這樣的處境下，席牧野說他要娶我。</p>
于是我再一次感激涕零，但這不過是水中月鏡中花。他不愛我，他只是出于無奈。</p>
現(xiàn)在，我們都解脫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