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新開始
契兵營的日子過的似乎有些無趣,日復(fù)一日,絲毫不變,可強大的過程大抵都如此相同。
人生進(jìn)境,哪有那么多波瀾壯闊,大多數(shù)人都是在平靜中變得強大,變得成熟。
一轉(zhuǎn)眼間數(shù)月過去,臨近年關(guān),云州城早已恢復(fù)了平靜,之前的血雨腥風(fēng)也都化作滿城的燈紅酒綠。
大街上早早的就掛上了紅燈籠,人人臉上都是喜慶的顏色,和紅燈籠顯得那么般配。
在這數(shù)月之中,契兵營奉北野王之令,在城外山中搜尋多次,次次都是一無所獲。
那些悍匪仿若憑空而來又憑空消失,鬼市里的東西都有跡可循,那些悍匪好像才是真的從幽冥地府中走來。
林葉沒有再去過鬼市,那地方以前與他不相符,以后也不會與他有什么相符的可能。
隊伍從城外歸來,這應(yīng)是年前最后一次出巡,契兵營的人也都等著放年假,都盼著回去好好過個年。
在第一次進(jìn)山圍剿匪寇的廝殺中,各分營的表現(xiàn)可以用一塌糊涂來形容。
唯一讓人覺得有些欣慰的,就是都尉姜生尚,他帶著一群不知道戰(zhàn)爭為何事的毛頭小子正面與悍匪交鋒,沒有被人殺一個全軍覆沒,姜生尚功不可沒。
若沒有他的話,在最初的三次埋伏中,蘭字營大概一個都不會活著回來,那些悍匪殺六百多契兵,就好像砍翻六百個草人一樣輕易。
景昇被殺,但沒有公布他為何被殺,反正也沒多少人瞧見,所以只說是死于悍匪之手。
都尉姜生尚被提拔為蘭字營將軍,監(jiān)察校尉林葉被提拔為都尉。
蘭字營損失的契兵也暫時不予補充,所以他們分營,是人數(shù)最少的那個,只有七百余人。
大街上,奉命出巡的蘭字營正在行進(jìn),百姓們對契兵營已經(jīng)沒什么好奇,對于他們的出巡也習(xí)以為常。
將軍姜生尚看向林葉:就要路過武館,你不用回大營,直接回去吧,反正咱們明日也就放年假了。
林葉抱拳:多謝將軍。
姜生尚道:之前元將軍說的事,你要慎重考慮,別意氣用事。
林葉嗯了一聲,然后跳下戰(zhàn)馬,把馬交給他親兵,步行回家。
之前元輕則找到林葉,說林葉若想去北野軍尚武院修行,他可以舉薦。
誰都知道進(jìn)尚武院意味著什么,每一個從尚武院結(jié)業(yè)出來的人,都會成為北野軍中的軍官。
那可是北野軍,不是契兵營,哪怕失去現(xiàn)在都尉軍職,去那邊做一名百長,也比在契兵營里有前途。
林葉當(dāng)然明白這不是元輕則的意思,而是小姨的意思,很早之前小姨就和他說過這件事。
思考著這些,他卻沒有回武館,而是去了高恭的家。
林葉第一次來高恭家里的時候,這院子里的臟亂讓他難以接受,現(xiàn)在干干凈凈的樣子,瞧著就心情舒暢。
幾個月前,林葉在去青鳥樓見過莊君稽之后,當(dāng)夜又悄悄潛入了府衙大牢。
他見了金勝往。
終究沒有避開這浪潮的金勝往身陷囹圄,他大概也明白,不管自己怎么掙扎,該發(fā)生的還是會發(fā)生。
他在林葉面前甚至自嘲的說了一句,被人耍的猴兒,失去作用后當(dāng)然要被關(guān)進(jìn)籠子里。
所以他在籠子里了。
他說的被人耍,林葉不知道是被誰,金勝往也沒有提及,因為那些事他和林葉提及無用。
司座神官艾悠悠對他說,既然是府衙該管的事,那就放開手腳去做,別人做都是插手。
也正因為這句話才讓金勝往下定決心調(diào)動契兵營,然后契兵營就在山里被人打的狼狽不堪損失慘重。
北野王順勢把他下獄,這不是耍猴是什么
艾悠悠,是站在北野王那邊的。
金勝往也沒有想到林葉會冒險來見他,更沒有想到,這個少年會和他談條件。
林葉說,你答應(yīng)我一件事,我答應(yīng)你一件事。
金勝往問,你想讓我答應(yīng)什么,又想讓我讓你答應(yīng)什么
林葉問,城主府的犯人名冊在何處
金勝往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腦袋回答:在這里。
林葉道:若金大人還有后招自救,那就不必告訴我這名冊,若金大人覺得你自救的手段不保險,我盡我全力,救你一命。
金勝往沒有思考多久,兩個人就達(dá)成了一致。
金勝往說,這大牢里有他的人,如果他平安,每天都會讓人在固定的地方留個標(biāo)記,如果有一天沒留,那就是要出事。
然后,他問林葉要紙筆,把名單寫給林葉。
林葉指了指自己腦袋:我記這里。
幾個月來,林葉通過不斷的打探,對比,發(fā)現(xiàn)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名冊中沒有孫恩威,甚至連一個姓孫的人都沒有,年紀(jì)大概相符的一共有五十幾個。
悍匪劫獄之后,在大牢里殺了許多人,這些人的名字,大部分都在告示上呢。
再讓高恭想辦法拉攏買通府衙的捕快,得出大牢里死掉的人具體人數(shù),都是誰。
只有一個人不見了。
一個本該很不起眼的人,卻是唯一一個失蹤的人,因為太不起眼,所以官府都沒有人在意,管他是失蹤還是被殺,都沒人在意。
這個人叫司馬令如,城主府的一個人物,小到都沒有個官職,甚至沒有個像樣的地位。
他是城主府管事的隨從,平日里負(fù)責(zé)城主府的用度采買,比如今日該買幾個掃帚,明日需要買些雞毛撣子之類的瑣碎事。
可能連官府都覺得這個人早已死在劫獄中了,就算沒死在劫獄中,也死在鬼市那場廝殺中。
但林葉卻越來越覺得,這個司馬令如,絕不是一個小角色。
高恭見林葉進(jìn)門,連忙迎上來:今日的記號我去看過了,沒有問題。
林葉嗯了一聲,交代高恭帶人去采買些過年的東西,不要怕花錢,每個人都要分得一份,東西最起碼夠過年所需。
現(xiàn)在和林葉有千絲萬縷關(guān)系的江湖底層,大概有千余人,有的已經(jīng)加入大福狗,有的還是獨來獨往。
林葉讓高恭務(wù)必把人數(shù)核對清楚,不能漏了一個,他給了高恭一張銀票,讓高恭把事辦好。
這銀票是金大人的,倒也不是林葉從金大人床底下拿回來的那些,是金大人和林葉見面后給他的。
金大人說在城中有個小院,里邊的東西是他這些年積攢下來的錢財,他愿意和林葉平分,只求林葉信守承諾。
林葉連客氣都沒有客氣,既然金大人說平分,那就平分。
金大人這個人最大的好處就在于,他不從百姓們手里摳銀子,他的錢都是從富家大戶有求于他的人手里摳來的。
林葉去過那個小院,連個看守的人都沒有,平日里就隨隨便便把門一鎖,可是那小院幾間屋子里,堆滿了成箱成箱的銀子。
對了。
林葉把小院的鑰匙遞給高恭:從明天開始繼續(xù)放粥,去年咱們只開了一家粥鋪,今年開十家,而且一天三頓的放。
林葉道:給粥鋪掛上旗子,就寫......月生記,咱們拿金大人的銀子做善事,希望金大人得好報。
說完后又交代一句:過年放粥的所有伙計,按照五倍的工錢發(fā),從金大人的銀庫里往外提就是了。
高恭道:金大人這必得好報啊。
林葉又多交代一句:金大人說給咱們一半,那就是一半,多一個銅錢也不要拿。
高恭早已熟悉林葉性格,點頭:小爺放心,一點都不會多拿。
交代了這些事后,林葉才回武館那邊,半路上買了一些禮物,師父愛喝的酒,師娘愛吃的點心。
武館已經(jīng)放假,大部分師兄都回家去了,只有寧株和薛銅錘還在,連莫梧桐都走了。
林葉進(jìn)門的時候,師父,師娘,寧株,薛銅錘這四個人,并排著坐在臺階上,四個人都是雙手托著下巴在那發(fā)呆。
從左往右,大號,中號,小號,小小號,看起來倒是很規(guī)則......
一看到林葉,薛銅錘第一個跳了起來,把嘴里的木奶嘴一拔,拔出啵兒的一聲.
小絲弟!
他啪嘰啪嘰的跑過來,又已經(jīng)大了一歲,卻還穿著開襠褲,這般冷的天氣,那小東西是真的抗凍。
這讓林葉不禁捫心自問,我小時候也這樣嗎
他往上一跳,林葉連忙接著,手托著薛銅錘的屁股抱好,別說,這屁股蛋兒是真涼,都有些冰手。
年假了
雷紅柳笑著問。
林葉點頭:是的師娘。
他把東西遞給師父:師父過年好,師娘過年好。
嚴(yán)洗牛嘿嘿笑,把酒抱好:這可是徒弟買給我的過年酒,不能不許我喝。
雷紅柳瞪了他一眼,又瞪薛銅錘:下去!
薛銅錘撇嘴,順著林葉滑下來,然后雷紅柳就上前抱了抱林葉:乖。
薛銅錘:噫!絲娘你就是自己想抱!
雷紅柳抱了一下,嚴(yán)洗牛抱:師父也抱抱。
林葉:師父大可不必.....
嚴(yán)洗牛抱著林葉雙臂一發(fā)力,勒的林葉咳嗽一聲。
然后是寧株,寧株已經(jīng)半大,所以反而有些羞澀,林葉伸手把他肩膀攬過來:給師兄和小師兄沒買禮物,畢竟你們還小。
然后塞進(jìn)寧株手里一個錢袋,鼓鼓的。
林葉壓低聲音:你倆的,自己買。
寧株嘿嘿笑:我們還都是小孩子呢,要什么禮物,再說師父師娘都給了。
然后迅速把錢袋塞進(jìn)懷里,假裝藏的很好,可半邊胸都鼓著呢。
林葉道:過年,一起過吧。
雷紅柳看向嚴(yán)洗牛,嚴(yán)洗牛點頭:好啊。
就在這時候,門外有馬車招搖鈴聲響。
眾人回頭,見一輛天水崖的馬車停下。
藍(lán)袍陳微微從馬車上下來,手里也拎著許多禮物。
當(dāng)他看到林葉在,眉角往上抬了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