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此話一出,大殿鴉雀無聲。</p>
當(dāng)今圣上金口玉言鮮少問賞,江清月不過三言兩語竟得皇帝當(dāng)眾行賞,其中意味越發(fā)引眾人揣測。</p>
這個(gè)來路不明的姑娘被捧在如此之高的位置,只怕是太后或皇上放出的某種訊號(hào)。</p>
大殿上靜了兩息。</p>
江清月袖中手指微微蜷縮,壓下心頭翻涌的恨意和酸澀,迎著眾人的目光落落大方地走到殿中央行了跪拜大禮。</p>
“回陛下,清月能為皇祖母開懷心緒已是榮幸,萬不敢拿喬討賞。”</p>
皇帝看著殿中央恭恭敬敬的江清月,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p>
“也罷,你跟在母后身邊已有數(shù)年,又是開解母后心緒,又是為母后的頭疾盡心盡力且頗有成效,朕再不行賞已是說不過去了�!�</p>
“今日正好借夏荷宴吉日,冊(cè)封你為郡主,賜封號(hào)......”</p>
皇帝不知為何,開始仔細(xì)打量起江清月的眉眼。</p>
隱約之中的一絲熟悉使得他短暫的失神片刻,經(jīng)太后輕咳一聲,這才恍然回過神來。</p>
“江丫頭,你是從江南來的?”</p>
江清月視線垂在泛光的墨石玉磚上,聲音清脆地答道:“回陛下,清月是兒時(shí)在江南凝城,得少傅大人施救后帶到京城的�!�</p>
皇帝目光中帶著幾絲追憶,心不在焉地一揮手。</p>
“那便賜封號(hào)凝安,賜居城北長樂府,改日朕再親自給你題一副匾額�!�</p>
滿堂嘩然中,江清月俯身謝恩。</p>
重回坐席時(shí),江清月怔然地低下頭,衣袖被攥得濡濕皺巴,掌心幾顆泛紅的月牙隱隱冒著血絲。</p>
“凝安郡主,開席了�!�</p>
鄰桌傳來低聲的提醒,江清月反應(yīng)過來迅速端起桌上的果飲,跟著皇帝舉杯同賀夏荷宴開席。</p>
待放下杯盞,江清月向鄰桌投去感激的目光。</p>
“多謝五公主殿下,清月一時(shí)被喜悅沖昏了頭,多虧了您的提醒這才沒出岔子�!�</p>
五公主微笑著搖搖頭,倒也沒有想要交談的想法。</p>
宴席一開,歌舞升平。</p>
熙熙攘攘中,江清月朝慕容懷望去。</p>
眼底的茫然交織著痛苦的掙扎,望得慕容懷心頭一顫。</p>
“別怕。”</p>
無聲的口型江清月一眼便知,浮躁的心瞬間有了落定之處。</p>
“凝安郡主與九弟的感情真好�!�</p>
一旁向來少言寡語的五公主忽然開口,江清月視線一轉(zhuǎn),正好對(duì)上太后隱隱不悅的目光。</p>
江清月婉婉一笑:“我來京城前的記憶已經(jīng)模糊到所剩無幾了,也算是自幼便跟在容懷哥哥身邊長大的,有些依賴實(shí)屬正常�!�</p>
五公主朝江清月舉起杯盞笑道:“那等凝安郡主搬離九皇子府時(shí),心中怕是要好生不舍了。”</p>
江清月清晰地感覺到,五公主在說完這句話后,高位之上的太后皇帝和皇后都朝她側(cè)目而來。</p>
這句話不好答。</p>
但更不能不答。</p>
“多年來的相處,我早已將容懷哥哥當(dāng)作親兄長看待。”</p>
“清月在京城的親人除了少傅大人,便也只有容懷哥哥能......能背我出府了�!�</p>
兩句話砸入慕容懷的心底。</p>
望著小姑娘垂眸嬌羞的神色,慕容懷心口仿若被一記重錘砸了個(gè)七零八落,悶熱的夏夜心口卻直灌凜冬寒風(fēng)。</p>
女子出嫁時(shí),若家有兄長,便由兄長背著送入花轎。</p>
原來清月,真的只將他當(dāng)作兄長。</p>
慕容懷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苦澀隨辛辣的酒液割喉入肺,此后再?zèng)]飄去半分視線。</p>
酒過三巡,舞姬退場,宴席迎來了第一出戲。</p>
蔣青雪婷婷裊裊地走到殿中央,行禮后開口:“臣女蔣青雪參見陛下,參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p>
高堂之上皇帝問道:“你是誰家的姑娘?”</p>
“回陛下,家父戶部侍郎蔣韋山�!�</p>
隨著答話聲,席上躬身走出來一官員略帶慌張地行禮答道:“回陛下,小女,小女她......”</p>
別說皇上不知蔣青雪為何意了。</p>
他這個(gè)當(dāng)?shù)亩疾恢雷约遗畠汉鋈恢g要搞什么幺蛾子。</p>
見蔣韋山支支吾吾說不出個(gè)所以然,帝后二人心中都多少有數(shù)。</p>
今日只怕是這小姑娘自己要出風(fēng)頭。</p>
“夏荷宴正酣之時(shí),你打斷宴會(huì)突然走出來,可是有什么急事要說?”</p>
皇后開口即定罪,眾人皆看好戲般看向一臉不知所措的蔣韋山。</p>
蔣青雪自然聽出了皇后語氣中的不悅,可開弓沒有回頭箭,事已至此萬沒有退縮的道理。</p>
“回皇后娘娘,臣女近日得了本治療頭疾的古籍,想嘗試給太后娘娘診治�!�</p>
殿中再起嘩然,無數(shù)道目光在蔣青雪,江清月和太后三人的臉上來回品味。</p>
誰不知太后這些年的身子一直都是江清月負(fù)責(zé)的。</p>
人家前頭剛冊(cè)封郡主,這緊接著又冒出來一個(gè)毛遂自薦的,該說這蔣家姑娘是真不知天高地厚。</p>
太后一臉威嚴(yán)看不出多余的神色,帝后二人則皆被勾起興趣。</p>
江清月則好似沒聽到一般,專心致志地跟幾案上肥碩的螃蟹較勁。</p>
“青雪你簡直胡鬧!還不快回來!”</p>
蔣夫人連忙站出來,一邊拽著蔣青雪跪下,一邊磕頭連連喊道:“陛下恕罪!青雪前幾日從自稱醫(yī)圣的一個(gè)江湖郎中那得了幾本古籍,自己琢磨了幾日就......”</p>
“她這半瓶子醋的技藝,斷然無法跟江小姐相提并論!”</p>
“這丫頭打小就有自己的主意,因?yàn)榈肽钐竽锬嵇Q體心切,這才貿(mào)然開口�!�</p>
說著就打了蔣青雪胳膊上不輕不重的一巴掌:“你這孩子真是分不出輕重!太后娘娘自有江小姐診治,啊不!是凝安郡主!哪里輪得上你!”</p>
“臣婦愿將古籍獻(xiàn)給太后娘娘,獻(xiàn)給凝安郡主,還望凝安郡主不要把青雪的冒犯,放在心上......”</p>
一連串的聲淚俱下,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p>
不僅把蔣青雪乃至蔣家盡力往外摘。</p>
還把江清月捧到了不上不下,十分膈應(yīng)的位置。</p>
蔣家夫人的臨場反應(yīng)確實(shí)好手段。</p>
蔣青雪被拽著極不情愿地低頭跪下,手指用力揪著衣擺上的繡花。</p>
太后被江清月治了這么多年也不見好利索,可見江清月定然也是個(gè)醫(yī)術(shù)不精的半吊子!</p>
憑什么她就如此輕而易舉的被冊(cè)封為郡主!</p>
嫉妒在蔣青雪心中蔓延瘋長,可反觀深陷口誅漩渦的江清月卻十分自在。</p>
甚至對(duì)大殿上的聲音充耳不聞,還在抿著小嘴用力地跟螃蟹較勁。</p>
撬半天撬不開,末了還失落地瞅了太后一眼。</p>
太后見她那副只知道吃的模樣就來氣,恨鐵不成鋼地嘆息一聲。</p>
“蓮秋,你去幫她把螃蟹開了,順便問問,她除了吃不到嘴里時(shí)會(huì)找哀家,余下可還有旁的事跟哀家說沒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