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沈如云這會兒應(yīng)該是自己跑出來透氣,沒有與沈母呆在一處。姜梨回想起沈如云方才說的話,心里就忍不住想要冷笑。
今日來的都是朝廷命官的千金們,再不濟(jì),也是高門官戶小姐,沈如云好大的口氣,沈玉容這樣的身份,一沒有爵位,而沒有父輩封官蔭蔽,雖是青年才俊,但到底一人勢力單薄些。燕京城里家世比沈玉容好的貴族子弟數(shù)不勝數(shù),沈如云竟覺得這些全都比不上沈玉容。
姜梨心中了然,沈如云這么說,并非是因?yàn)樗娴囊詾樯蛴袢萦卸嗔瞬坏茫且驗(yàn)樵谏蛉缭频男睦�,她的嫂子,只有金枝玉葉的皇家公主永寧才有資格當(dāng)。那些大臣的女兒,又怎么能和永寧公主相比?倒是自然而然的認(rèn)為能配得上自己大哥的,只有皇親國戚。
在這一剎那,姜梨的心里,忽然浮現(xiàn)起一個奇妙的念頭。
她知道沈如云隱秘的心思,就譬如這會兒沈如云出來透氣,姜梨肯定,定是因?yàn)橐姴坏街軓┌畹木壒�。既然知道沈如云的秘密,倘若不利用一番,倒是對不起她們前生的姑嫂關(guān)系了。
想到這里,姜梨微微一笑,緩緩而出,喚道:“沈姑娘�!�
沈如云正生著悶氣,冷不防聽見有人喊自己,嚇了一跳,回過頭來,看見是姜梨,眉頭一皺,勉強(qiáng)回了個:“姜二小姐。”
沈如云是知道這位姜二小姐的,于公于私,她都不喜歡姜梨。姜梨曾經(jīng)是周彥邦的未婚妻,只這一條,就足以讓沈如云不待見姜梨。況且姜梨當(dāng)初還殺母弒弟,這樣名聲可怕的人,最好還是好打交道。若是以前,沈如云對上姜梨,定會諷刺幾句。但自從姜梨回京,校驗(yàn)上大出風(fēng)頭,在姜家的地位也不若旁人想的那般低賤,漸漸地也沒人敢小看這位姜二小姐了。
雖然沈如云借著沈玉容的勢囂張跋扈,但姜元柏是當(dāng)朝首輔,沈玉容還差得遠(yuǎn)了。
姜梨對沈如云笑道:“沈姑娘怎么出來了?”
沈如云驕橫的回答:“你不也出來了嗎?”
姜梨心下微微詫異,雖然曉得這位小姑子十分驕縱,但當(dāng)初也僅僅是對薛芳菲而言,在外面,沈如云可乖巧的很。
有句話叫狗仗人勢,如今姜梨算是領(lǐng)教了。看來隨著沈玉容升官,沈如云的脾氣也長了不少。
姜梨搖頭:“我是因著喝多了果子釀,頭有些暈,出來吹吹風(fēng)醒醒酒而已�!彼f著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噗嗤”一笑,道:“今夜還真是有緣,三番五次的遇著熟人。方才我還看見了周世子,沒想到眼下又看到了沈姑娘�!�
“周世子?”沈如云本來有些不耐煩聽姜梨說話,聽到“周世子”三個字卻立刻精神了起來,她急急地追問:“可是寧遠(yuǎn)侯世子?”
“正是�!�
沈如云狐疑的打量了一番姜梨,想到姜梨之前和周彥邦的關(guān)系,酸酸的道:“你與周世子倒是關(guān)系匪淺�!�
姜梨失笑:“并非如此,只是偶然見到罷了。周世子正要去東園毓秀閣小憩一會兒,我們才會撞見的。”她指了個方向,“喏,就在那邊。”
“東園毓秀閣?”沈如云問。
“不錯,我看周世子也飲了不少酒,大約是身子不舒服�!苯嫘Φ溃骸安贿^我現(xiàn)在要回母親身邊去了,沈姑娘等會也早些回去吧,外面風(fēng)涼�!闭f完,她便與沈如云道了別,轉(zhuǎn)身離開了。
沈如云在原地呆呆站著,神色陰晴不定,一直咬著嘴唇,似乎難以抉擇。
身邊的丫鬟有些害怕,小聲問道:“小姐,現(xiàn)在……”
“走,我們?nèi)|園毓秀閣�!鄙蛉缭葡露Q心。
“小姐,這樣不好吧。”丫鬟倒還是有些分寸。
“有什么好不好的!我只是恰好過去,撞見他罷了!”沈如云厲聲喝道,隨即就帶著丫鬟往東園毓秀閣的方向走去。
主仆二人走后,方才的花園里,姜梨從月季叢后站了出來。
沈如云果真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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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3
章、第八十三章
遇美
解決了沈如云之后,姜梨的心情更好了。
她的步子甚至變得輕快起來,恍惚間似乎回到了襄陽桐鄉(xiāng)的鄉(xiāng)間小道,忍不住的想要唱首歌。
終于是將沈如云也引到了這場混戰(zhàn)之中。
她正愁要尋個什么樣的法子將一眾人引到毓秀閣去,沈如云就自己撞了上來。以沈如云對周彥邦的癡情,眼睜睜的瞧見自己心愛的男子與另外的女子私通,沈如云一定受不了。清楚這位小姑子沖動無腦的品性,姜梨相信,在沈如云撞見私情的第一刻,沈如云一定會設(shè)法吵鬧的讓整個宮宴上的人都知道這樁丑事。
如此一來,世人都曉得姜五小姐和姜二小姐的未婚夫睡在一起,妹妹搶走姐姐的男人固然是背德,但身為未婚夫的周彥邦也為人不齒。姜梨想,看重名聲的姜元柏一定不會再讓姜幼瑤嫁給周彥邦,奈何姜幼瑤又對周彥邦一往情深,如此一來,猶如活生生的剜去姜幼瑤的一塊心血,姜幼瑤一定痛不可擋。
而姜玉娥呢?最多也就是嫁給寧遠(yuǎn)侯世子做個妾,可做妾真的好么?光是寧遠(yuǎn)侯夫婦,也不會對這個敗壞了自己兒子名聲的女人有好臉色。不管周彥邦日后娶得是誰,未來的當(dāng)家主母,也會毫不手軟的折磨姜玉娥這樣慣會勾人的女子。
至于沈如云,此事就是因她發(fā)現(xiàn)而被捅破,毫無疑問,多少都會和寧遠(yuǎn)侯府結(jié)仇。周彥邦更不會對沈如云生出什么愛慕之心,沈如云這輩子也不可能得到周彥邦的心了。
這一出戲里,每個人都各得其所,姜梨十分滿意。
她正想著,忽然見前面有兩人正在說話,其中一人十分顯眼,便是在黑暗中,也如一簇最耀眼的月光,吸引著人不住的將目光投往他身上。
年輕人艷紅衣裳,夜色里更如絕色精魅,他正低頭與對面的人說著什么,因著側(cè)對著姜梨,燈光昏暗,看不出是什么神情。
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肅國公。
姜梨心中一凜,之前坑了沈如云的好心情頓時一掃而光。
每次見到肅國公,姜梨都有一種渾身不自在的感覺。也許是肅國公的容貌太艷麗,太具有攻擊性,又或者是他那雙眼睛,分明在慵懶的似笑非笑,卻讓人覺得,他在無比清醒的觀察著你。
姜梨停下腳步,肅國公二人也察覺到有人,轉(zhuǎn)過頭來看向她。姜梨心里暗呼糟糕,面上卻絲毫不顯慌亂,不緊不慢的與肅國公行了個禮,轉(zhuǎn)身往另一個方向走。
看上去,卻好像是無意中走到這里,和肅國公再平常不過的偶遇,沒有什么交集,就這樣離開的普通事。
只是心里到底還是很不平靜。
她總覺得和姬蘅說話的那人看起來十分面熟,當(dāng)那人轉(zhuǎn)過頭來面向她的時候,那種熟悉的感覺就更強(qiáng)烈了。雖然不曉得究竟在哪里見過,但姜梨確信,自己一定見過此人。
她有些不明白,她和姬蘅素昧平生,僅有的幾次見面都沒有太多交集,便是前生也是形同陌路。絕不應(yīng)該認(rèn)識姬蘅的身邊人,那人必然不是姬蘅的人,到底是誰呢?
冥思苦想著,卻又忍不住想到姬蘅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在宮宴上大搖大擺的四處行走,也只有招搖的肅國公才能做得出來,這也是因?yàn)楫?dāng)今洪孝帝對肅國公格外寬容。自然也是了,一邊是自家姜家,一邊是右相和成王連成一派,為了抗衡這些,洪孝帝能依仗的也只有姬蘅了。
嗯,右相?
姜梨心中一動,這會兒突然想起來了,剛才和姬蘅說話的人,可不就是右相長子李璟的下人么?
李家大少爺?shù)虏偶鎮(zhèn)洌謵蹚V交好友,當(dāng)初沈如云高中狀元的時候,李璟竟然不在乎自己右相公子的身份,主動來與沈玉容恭賀。當(dāng)時姜梨還隨沈玉容一起待客,記得在李璟隨身的侍衛(wèi)中,是有這么一人。
倘若是旁人,便是見過李璟的侍衛(wèi),時隔這么久,又僅僅只有一面之緣,便是再遇到,只怕也認(rèn)不出來。但姜梨的記憶力超群,那人的模樣還如昨天見過一般清晰,絕對不會認(rèn)錯。
他是右相的人!
姜梨心中大悟,仿佛發(fā)現(xiàn)了一個大秘密,要知道姬蘅可是洪孝帝的人,可他卻私下里和李璟的人交談,莫非姬蘅和右相之間早已有了聯(lián)系。這樣一來,豈不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姬蘅已經(jīng)被右相收買了?
不不不,右相還不至于能收買的了姬蘅,那么……是姬蘅選擇了右相,選擇了成王?
他是叛黨?!
仿佛窺見了冰山一角,有了這個驚心動魄的認(rèn)知,姜梨的腳步一下子停了下來,心惴惴跳個不停。
但就在這時,身后突然傳來一個慢條斯理的聲音,仿佛等候多時,他說:“姜二小姐發(fā)現(xiàn)了什么,怎么怕成這樣?”
姜梨猝然轉(zhuǎn)身!
姬蘅就站在她身后,她竟不知姬蘅什么時候跟過來的。姬蘅離她只有一拳的距離,因著個子太高,與她說話的時候微微彎腰,而姜梨轉(zhuǎn)身又轉(zhuǎn)的太急,幾乎撞進(jìn)了他的懷里,便被姬蘅提著衣后領(lǐng),半拎著與她對視。
他有一雙極美的眼睛。
形狀極美,長而潤,眼尾微微上挑,帶出妖冶的華麗。顏色極美,呈現(xiàn)微微的琥珀色,通透如琉璃,能從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情態(tài)極美,似笑非笑睨人的時候,仿佛多情,又好像無情,卻有一從如同罌粟的香氣,鉆的你五臟六腑都心癢癢。
但他極冷。
即便是這幅溫柔的、惑人的姿態(tài),這張顛倒眾生的臉面,姜梨從他的臉上,還是能看到那種浸入骨髓的冷。
他是能洞察人心的妖怪。
成為姜二小姐以來,多次相逢,這是她與他的第一次交鋒。
姜梨直視著他的眼睛,竭力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一些,她道:“國公爺說笑了�!�
姬蘅不以為然的松開手,姜梨的衣領(lǐng)被他放過來。姬蘅道:“你看不到自己的眼睛,你很慌張嗎?”
姜梨下意識的后退一步,拉開了一點(diǎn)與他的距離,似乎這才覺得安全了一些。她道:“國公爺看錯了,我沒有慌張�!�
其實(shí)按照常理來說,姜梨表現(xiàn)的太平靜了,但若是如同別的千金小姐一般驚慌失措的舉動,姜梨又覺得,一定會被姬蘅認(rèn)出來。
姬蘅的眼睛太毒。
姬蘅低頭看著她,思忖了一下,忽然開口:“或許,你認(rèn)識剛才那個人?”
“不認(rèn)識�!苯娌患偎妓鞯拿摽诙�。薛昭曾經(jīng)說過,謊話要一氣呵成聽起來才會像真的。但姜梨的心里忍不住后怕起來,姬蘅這是什么嗅覺,他竟然連這也猜到了?
他果然很可怕,是個心思藏得很深的美人。
姬蘅終于沒在這個問題上不依不饒了,他只是看著姜梨,若有所指道:“每次遇到姜二小姐,都能看出好戲,國公府里從來沒看過這么精彩的戲�!彼鹱鲹嵴疲中睦锏慕鸾z折扇在黑夜里劃過粼粼微光,“真遺憾�!�
“國公爺說錯了,”姜梨道:“我也不是戲子,這里亦不是戲臺�!�
“是么?”姬蘅挑唇,“可你剛才做的事,幫姜五小姐和寧遠(yuǎn)侯世子安排的戲碼,真是很巧妙啊�!�
姜梨心中一跳,姬蘅竟連這也知道了!
“看來你對寧遠(yuǎn)侯世子是真的無意,可惜寧遠(yuǎn)侯世子一片真心錯付。”姬蘅嘆息,“將沈家的小姐也牽扯到了�!彼麎旱土寺曇簦敖〗愕倪@出戲,可不簡單。”
從這么一個漂亮的年青人嘴里聽到這種話,即便他的嗓音低啞,有種惑人的引誘,姜梨還是覺得自己背上起了一層細(xì)細(xì)密密的雞皮疙瘩。
從安排周彥邦和姜玉娥,甚至到不久前遇到的沈如云,發(fā)生的也只是幾刻之前的事,皇宮這么大,要打聽清楚每個角落發(fā)生的事并不簡單。但姬蘅幾乎是立刻就了如指掌,這說明了什么,這說明姬蘅在整個皇宮里都有耳目!
這個皇宮里發(fā)生的事,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或許,連沈玉容和永寧公主私下里的幽會,這人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姜梨的臉色晦暗不明,這反倒令姬蘅覺得有趣起來,他道:“姜二小姐在想什么?”
姜梨抬起頭,看向他,頃刻之間,她已經(jīng)打定主意,對姬蘅道:“國公爺喜歡看戲,看戲就看戲,不過自古觀戲不語的規(guī)矩,想必國公爺也了解�!�
姬蘅聞言,好像是聽見了什么笑話,他微微側(cè)身,語氣更是曖昧,“我偏要說,你奈我何?”
姜梨心中一口氣頓時堵住,說真的,她還真不能把姬蘅怎樣,姬蘅是肅國公,便是她身為姜元柏的女兒,也不能對姬蘅做什么。而且此人喜怒無常,做事不按章法,之前姜梨又窺見其陰險(xiǎn)野心,他會不會把此事說出去,還真不一定。
“那我就只能認(rèn)栽了�!苯嫫狡降幕卮�。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和姬蘅在這時候強(qiáng)硬的對上并沒有任何好處,除了把自己的處境弄得更加麻煩以外,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至少今夜她能做的都做了,如果這也不成,便是她的運(yùn)氣不好。
人都會有運(yùn)氣不好的時候,但人不會次次都運(yùn)氣不好。
姬蘅瞥了姜梨一眼,忽然笑了,他道:“放心吧,我不會說出去的。”他拿折扇懶洋洋的拂去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塵,道:“要是說出去了,以后就沒得戲看。那就……太可惜了�!�
姜梨聞言,心下一松。
雖然只是姬蘅隨口說的一句話,不過以姬蘅的脾性,應(yīng)該不會說話不算話。她道:“那就多謝國公爺了�!�
“你和葉世杰關(guān)系好像不錯,”突然地,姬蘅提起了葉世杰,“今晚的事,你們心有靈犀,做戲的手法都不謀而合。”姬蘅道:“葉世杰,和你走得很近?”
好端端的,怎么會突然提起葉世杰。但姜梨立刻又想到了方才和姬蘅說話的李璟的人,右相府上之前有意拉攏葉世杰,如今葉世杰疏遠(yuǎn)他們……姬蘅不會是因?yàn)榇耸露鴣恚?br />
在心里飛快的斟酌幾番,姜梨才道:“我與葉表哥的關(guān)系也只是平平,并沒有說過幾次話,對葉表哥的事也不是很清楚,今夜的事,只是一個偶然�!�
姬蘅聞言,若有所思的笑了笑,倒也沒再說什么,姜梨一看他的眼睛就覺得不自在。好在這人并沒有無休止的和姜梨一直呆下去,他說:“走吧�!�
姜梨道:“什么?”
“你不是要看戲嗎?”他說的理所當(dāng)然,“我也一道去�!�
姜梨:“�!!�
她并不愿意和姬蘅站在一處,且不說姜家人會怎么想,光是被姬蘅探究的眼神看著,姜梨都覺得被觀察的感覺太強(qiáng)烈了。
雖然前生已經(jīng)為人妻,并非天真不知事的爛漫少女,應(yīng)對各種人也綽綽有余,但姬蘅身上的感覺太過危險(xiǎn),就像是一只沒有亮出爪子的毒獸,只看得到它漂亮的長羽和優(yōu)雅的身形,卻看不到他潛藏在美好外表之下的利爪和狩獵姿態(tài)。
但無論如何,她都沒辦法拒絕姬蘅的要求。
姜梨只得和姬蘅一起前行了。
……
水榭處,桌上的茶水都添了幾遭。
夜宴過后的賞荷,太后年紀(jì)大了,坐了會子便得回行宮休息。劉太妃慣來是和太后對著干的,太后走了,也自覺沒趣,不久就跟著離開。
洪孝帝是要跟他的臣子們談?wù)摃r政,水榭里的夫人們面上卻都是漸漸有了乏意。
雖然宮宴上的杏花釀并不醉人,但喝了許多,眼下吹著夜風(fēng),便舒坦的只想閉目假寐一會兒。
季陳氏見狀,倒是笑起來,提議道:“老是這么坐著,都有些困倦,不如站起來走一走,聽完水上長廊盡頭的荷花開的最艷,麗嬪娘娘說前些日子開了一朵并蒂蓮,這可是罕見玩意兒,咱們也去瞧瞧,開開眼界。”
此話一出,方才還昏昏欲睡的小姐夫人們,倒是不約而同的精神了起來。
有人問:“并蒂蓮?那我還真沒見過,聽聞之前白云廟后面的池塘里開了一朵并蒂蓮,許多人前去看,說是看見了便能得福佑,家中和睦呢�!�
家中和睦,還有一句話大約是不好意思說出口,便是夫妻感情順?biāo)�。在場的女眷,已為人妻的哪個不愿意夫妻和睦,便是沒有出嫁的女兒家,也盼著有朝一日出閣,尋個如意郎君,琴瑟和鳴一生一世。如此好彩頭,哪個不想去看看。
“確有此事�!丙悑逡参⑿Φ溃骸爸T位夫人想去瞧,倒是可以去看。”
在座的夫人小姐們頓時高興起來,紛紛附和季陳氏要去看并蒂蓮的話。
柳絮有些不想去,她和那些貴族小姐實(shí)在難以打成一片,奈何柳夫人卻還得和承德郎同僚的夫人應(yīng)酬,便拍了拍柳絮的頭,示意她跟著一道去。
季淑然也笑著站起身,道:“梨兒也在長廊盡頭的茶室,想來她也休息了一會兒,應(yīng)當(dāng)是沒有那么頭暈了,恰好我將她接過來,等會子一起離宮。”
姜玉燕怯怯的開口:“四姐也還沒回來呢。”
姜梨是去休息,姜玉娥只是去換個衣裳,這會兒也一去不復(fù)返了。楊氏也注意到了,埋怨:“這丫頭,瞎走什么,怎么現(xiàn)在還不回來?”
“不必?fù)?dān)心,”姜幼瑤道:“四姐和二姐一道離開的,指不定四姐這會兒正在和二姐呆在一處,等會子咱們?nèi)ゲ枋揖湍芸吹剿麄兞��!?br />
楊氏不敢反駁姜幼瑤的話,心里卻不相信,自己的女兒自己最清楚了。姜玉娥和姜梨向來不對盤,怎么會和姜梨待在一起?況且今日又是宮宴,姜玉娥怎么甘心不露面躲在茶室里,按姜玉娥的性情,早就該出來引起旁人注意了。
可即便心急,也不能表現(xiàn)出來。況且楊氏也確實(shí)不曉得姜玉娥去了哪里,便想著跟著先去一道茶室,看看姜玉娥在不在里頭。
一行人便往長廊盡頭的茶室走去。
月亮不知道什么時候不見了,鉆到了層云底下,只灑下一兩星點(diǎn)黯淡的光輝,水上的荷葉并著荷花都被風(fēng)吹得簌簌作響,游魚見有人經(jīng)過,紛紛鉆到了荷葉地下。
波光粼粼,暗流洶涌。
那長廊看起來很長,邊走邊說笑的時候,不過須臾便也到了。到了長廊盡頭,果然看見了有一朵并蒂蓮,只是這并蒂蓮不如別的荷花開的鮮妍奪目,只是小小的兩朵,看起來并不起眼。
眾人都有些失望。
不過卻還是因?yàn)槟莻能福佑“家中和睦”的傳說而多看了幾眼,只是看過之后,反而覺得沒有水榭里的風(fēng)景好看。
季淑然笑道:“梨兒就在這里頭的茶室里,我先去瞧瞧她,哪位口渴了想要進(jìn)去喝杯茶的,也一道進(jìn)去就好�!�
走了一陣子,倒也有口渴想喝茶的夫人,就與季淑然一道走了過去。
季淑然走到茶室面前。
茶室里只有一點(diǎn)點(diǎn)幽微的燈火,在夜里顯得格外曖昧纏綿,隔著窗戶,看不到里頭的人影,只是靜的出奇。
姜幼瑤笑道:“二姐是不是睡著了,怎生里面如此安靜?一點(diǎn)兒聲音都聽不到。”
“極有可能,”季淑然擔(dān)憂的開口:“剛才就說頭暈,這會兒睡著,可別著涼了�!毙闹袇s是得意非凡,姜梨這會兒想必和葉世杰剛剛顛倒鸞鳳,倦極而眠,哪里聽得到外面的聲響?那藥效此刻最是強(qiáng)勁的時候,身后又有這么多“人證”,姜梨和葉世杰這一夜,注定是難忘的一夜了。
因此,季淑然沒有任何猶豫,一邊輕聲喊著“梨兒”,一邊伸手將門推開。
茶室的門仿佛沒有鎖,輕輕一推就開了。
燈火忽的搖曳了一下。
季淑然邁步跨了進(jìn)去。
一進(jìn)去,季淑然便心中一動,只覺得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但她還沒來得及思考,就看見茶室小幾前,燈火下,葉世杰正以手支面,蹙眉看向她。
衣著整潔,干干凈凈,小幾前是茶水和點(diǎn)心,屋里沒有姜梨的影子。
這和季淑然想象里的一片**狼藉完全不一樣。
季淑然眼前一黑,身后其他的夫人已經(jīng)到了,其中夾雜著姜幼瑤刻意揚(yáng)高的聲音:“二姐——”
聲音戛然而止。
外頭的夫人突然見到葉世杰一個男子出現(xiàn)在這里,也是嚇了一跳,不過很快有人認(rèn)出來,這是今年國子監(jiān)�?嫉陌袷�,剛被皇上點(diǎn)任為戶部員外郎的葉少爺。有人就問:“葉少爺怎么在這里?”
姜幼瑤滿心歡喜的進(jìn)來,只想著一睹姜梨狼狽的慘狀,看見葉世杰好好地坐在這里,當(dāng)時就尖聲道:“你怎么在這里坐著?我二姐呢——”
“你二姐?”葉世杰蹙了蹙眉,道:“姜二小姐?我沒有看見甚么姜二小姐。我在席上飲了酒,引路的宮女讓我在此歇息一下,我方來不久,沒看到你二姐�!彼聪蚪赚帲骸盎蛟S姜二小姐早已離開了�!�
“不可能——”姜幼瑤氣瘋了,道:“一定是她藏了起來,她在哪?”她就這樣四處翻找了起來。
四周夫人頓時以異樣的目光看向姜幼瑤,姜幼瑤這幅模樣,好似篤定姜梨一定會在這里一般,實(shí)在是有些執(zhí)念了。
看見其他人看姜幼瑤的眼神,季淑然心里“咯噔”一下,生怕姜幼瑤露出馬腳,便一把攥住姜幼瑤的胳膊,看向葉世杰笑道:“幼瑤也是太擔(dān)心梨兒了,你看這大晚上的,梨兒人也不見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一副很擔(dān)心的慈母模樣。
葉世杰早已明白今夜一事便是面前的毒婦一手主導(dǎo),也曉得季淑然慈愛的臉皮下是如何一副蛇蝎心腸,心中只冷笑著,面上卻還是肅然的擺了擺手,道:“夫人關(guān)心則亂,可以理解,只是……�!彼卸Y的道:“下次進(jìn)門前,還請先敲門�!�
季淑然登時面皮一臊。
她一心想著讓眾人瞧見姜梨的丑態(tài),怎么會故意敲門?可是,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季淑然心中生疑,茶室這么小,姜梨斷然不會藏的住。而且葉世杰衣著整齊,屋里也沒有任何痕跡,甚至連異樣的香味都沒有,一切都說明,葉世杰和姜梨根本就沒有開始過?
來回報(bào)的人分明說,看見姜梨和葉世杰都進(jìn)了這間茶室,眼下葉世杰的樣子,不像是被下了藥,那姜梨呢?姜梨又在哪里?
季淑然心中著慌,看不到姜梨,她總覺得還有什么事被忽略了,將要發(fā)生似的。
葉世杰與季淑然說完這話以后,便站起身,對諸位夫人拱了拱手,他一個男子,站在全是女子的場合,多少有些不方便,還是回避為好。
才走到門口,突然頓住了。
“夫人,姜二小姐來了�!比~世杰對門內(nèi)道。
季淑然一愣,趕緊走到門口,便見自長廊遠(yuǎn)處款款而來的,不是姜梨又是誰?
姜梨的身邊,還跟著一位紅衣的貌美的年青人,卻是肅國公姬蘅。
姜梨看見他們一行人,亦是十分疑惑,上前道:“母親……你們怎么來了?”
“梨兒,”季淑然問:“你不是在茶室里休息嗎?怎么方才來不見你人影,只有葉公子?”
姜梨赧然一笑:“我在茶室里呆了片刻,想去凈房,出來后卻是不曉得錄了,走來走去竟然迷了路,一直在花園里繞圈子。”姜梨道:“我不識路,身邊又沒有人經(jīng)過,在花園里耽誤了太長時間,還好遇到了國公爺�!苯嫘Φ溃骸皣珷斠娢易叩钠D難,便帶著我走出花園。我本想在茶室里等母親,就回到茶室,不想你們都過來了。怎么?”姜梨看向季淑然,“有什么事不對嗎?”
季淑然啞口無言。
肅國公姬蘅就站在姜梨的身側(cè),不知道姜梨說的話到底哪句話是真的,但季淑然卻不能表示出懷疑,因著懷疑姜梨,就是懷疑姬蘅。姬蘅既然什么話都沒說,也就默認(rèn)了姜梨說的是事實(shí)。
季淑然幾乎要把牙給咬爛了。
姜梨?zhèn)阮^,似乎這才看見了葉世杰,她有些疑惑:“葉公子怎么會來這里的茶室?宮里的茶室如此多,男子的茶室也不在這邊……”她沒有說下去,話里的意思卻讓諸位夫人都深思起來。
如果姜梨沒有去凈房,也沒有迷路在路上耽誤了太多時間,姜梨和葉世杰就算同處一室了。這樣看在旁人眼中,便是沒有什么,也多少會說不清。對于這位新上任的戶部員外郎,可不是什么好事,當(dāng)然了,對姜二小姐,也是名聲上的打擊。
不過姜二小姐卻是非常幸運(yùn)的恰好避開了。
再想想剛才姜三小姐進(jìn)屋里的反常舉動,好似一早就曉得姜二小姐會在茶室里,而季淑然甚至不敲門就直接推門而進(jìn)……其中很是耐人尋味。
季淑然見姜梨三言兩語就把矛頭只想自己,心中恨極,一時之間卻又想不出對應(yīng)的話,只得把求助的目光看向麗嬪和季陳氏。
麗嬪正要說話,忽然見外頭跌跌撞撞跑進(jìn)一人,卻是直奔寧遠(yuǎn)侯夫人這頭,應(yīng)當(dāng)是寧遠(yuǎn)侯夫人的丫鬟。
那丫鬟驚慌喊道:“夫人,少爺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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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說上話了!四舍五入就是結(jié)婚了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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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4
章、第八十四章
混亂
“夫人,少爺出事了!”
寧遠(yuǎn)侯夫人一驚,厲聲問道:“發(fā)生了何事,怎的如此驚慌?”
那丫鬟正要說話,卻又看到寧遠(yuǎn)侯夫人周圍一群夫人詫異的眼光,登時說不出來,只漲紅著臉支支吾吾,仿佛難以啟齒。
寧遠(yuǎn)侯夫人見這丫鬟如此情態(tài),心里便是“咯噔”一下,仿佛被墜了塊笨重的石頭似的,沉甸甸的往下沉。
事關(guān)自己的未婚夫,姜幼瑤卻是忍不住了,上前問道:“周世子出了什么事?”
那丫鬟似乎這才看見姜幼瑤,更加驚慌了,躲避著姜幼瑤的追問,卻又把目光隱隱落在楊氏身上。
楊氏有些莫不著頭腦,季淑然卻是突然看了姜梨一眼,但見姜梨站的坦蕩,唇角含笑,一個可怕的念頭就充斥在腦中。
“不管怎么樣,”寧遠(yuǎn)侯夫人顧不得什么了,只對那丫鬟道:“少爺在什么地方?你快帶我去!”
丫鬟聲音里都帶了哭腔,道:“老爺他們都在毓秀閣……隨行的還有不少大人,夫人……少爺這回不好了!”
她說的不甚明白,但眾人瞧這丫鬟的模樣,心里都明白了幾分。若是單純的不好,又怎會如此遮遮掩掩,說著不好,分明就是丑事。既然隨行有許多大人看到,一時半會兒不知道也沒什么,回頭回府問一下老爺,自然就曉得是什么事了。
聞言,寧遠(yuǎn)侯夫人身子一晃,險(xiǎn)些摔倒下去。她亦是在寧遠(yuǎn)侯府里做當(dāng)家主母做了多年,從這丫鬟的神態(tài)中,大約也曉得是發(fā)生了何事。但聽聞在場有許多人,當(dāng)即就不好了。既是丑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可見到的人越多,將來想要遮掩,就不可能了。
姜梨站在姬蘅身邊,面上還掛著溫和的微笑。說來也是周彥邦蠢,或者是周彥邦色膽包天,洪孝帝和臣子們閑談時政,卻是離毓秀閣不遠(yuǎn)的偏殿上。兩廂離得這般近,一旦沈如云鬧將起來,這些大人當(dāng)然能在最短的時間里趕到,弄清楚這是怎么一回事。
如此一來,周彥邦的事,也算是舉朝皆知,不枉她一片苦心。
姬蘅瞧著姜梨嘴角的微笑,覺得有趣,卻也學(xué)她不動聲色的站著,只是以扇柄抵住唇,遮掩嘴角的一抹笑容。
姜幼瑤卻是沒想那么多,她關(guān)心則亂,事關(guān)周彥邦,便什么也顧不得了,只道:“毓秀閣?夫人,我與你一道去吧,娘,”她拉了拉季淑然的袖子,“我們也一道去看看吧!”
季淑然恨不得捂住姜幼瑤的最。姜幼瑤這么說,旁人不會覺得怎樣,燕朝里,已經(jīng)定親的男女,親密一些無可厚非。但那些夫人猜到了其中隱情,再看向姜幼瑤的目光里,就含了幾分同情。
季淑然被姜幼瑤的這番話弄得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柳夫人卻是慢慢開口了,她說:“無論怎么樣?呆在這里也不是個辦法。等會子諸位也該宴罷回府,我們還是先出去水上長廊,時候不早,各自回府吧�!�
卻是給了寧遠(yuǎn)侯世子一個臺階下。
柳絮不屑的撇開頭去,若是她,才不會給這些人臺階下,偏要親眼目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寧遠(yuǎn)侯夫人感激的對柳夫人笑笑,道:“卻是如此,還是先回去吧�!弊呗返臅r候,腳步卻是有些虛浮。
姜梨看在眼里,并未說一句話。倒是季淑然,走過來,看著姜梨的眼睛,輕聲問道:“梨兒知道這是怎么一回事嗎?”
到底是懷疑到了她身上。
姜梨適時地露出一個詫異的眼神,搖頭:“我便是一直和國公爺在一起,怎知道周世子的事?母親這話說的奇怪。”
季淑然又看向姬蘅,分明是生的十分貌美,然而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輕輕瞥過,卻讓季淑然感到一陣涼意。
她當(dāng)即沒再說話,只是勉強(qiáng)笑了笑,便去追前面的季陳氏,打算與季陳氏商量了。
葉世杰落在后面,對姜梨的目光對上,欲言又止,大約是看見姬蘅在一邊,不方便說話,便動了動嘴唇,低頭隨著人群離開了。
姬蘅和姜梨走在最后面。
姜梨的步子邁的快些,有意要和姬蘅拉開距離,埋頭不住地走著。奈何姬蘅身高腿長,不緊不慢的走著,卻總是和姜梨并駕齊驅(qū),不分上下。
他悠悠的道:“姜二小姐做戲的本事,比相思班的柳生還要精彩�!�
姜梨只覺得心里一寒,要知道那位相思班的柳生,可不是因?yàn)橄胍来�,就被面前這位主打折了腿丟了出去。
姬蘅莫不是在暗示什么?
姜梨冥思苦想著,嘴上卻也不閑著,道:“國公爺誤會了,我對做戲沒有興趣�!�
“做戲的人不需要興趣,”姬蘅含笑道:“做得好就行了。”
姜梨實(shí)在不曉得這位肅國公是什么意思,但她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應(yīng)付姬蘅。因著姬蘅看起來實(shí)在不是一個好人。
誰知道他又在心里算計(jì)什么?要知道連洪孝帝都被他算計(jì)進(jìn)去了。
想到姬蘅可能已經(jīng)轉(zhuǎn)向了成王,姜梨就不寒而栗。
姬蘅沒有君臣之義,這已經(jīng)不是心狠手辣,已經(jīng)是沒有什么能放在他眼中的狂妄了。
姜梨以為,這種人,即便是個美人,也是遠(yuǎn)離為佳。
姬蘅不說話了,只是悠然的隨著姜梨一道行走。他們二人的背影,一個清麗瘦弱,一個華貴妖冶,分明是風(fēng)馬牛不相及,卻被燈火投在地上的影子拉到一處,顯出纏綿的姿態(tài),契合的過分。
待水上長廊走過,要往出宮的方向去等候自家老爺。
一行夫人正走著,忽然聽見有女子的聲音傳來:“娘!”
那聲音十分凄厲,眾人一看,卻是在一處樓閣外,竟有形容狼狽的女子,跌跌撞撞奔來,跑向沈玉容的母親,沈母身邊。
那女子是沈如云。
就連姜梨也詫異了幾分,要知道她的初衷也不過是讓沈如云撞見姜玉娥和周彥邦二人私通,妒忌之下引來旁人,但現(xiàn)在沈如云的衣衫不整,頭發(fā)凌亂,卻也不知道是遭遇了什么事。
難道其中還有意外?
一邊牽著柳絮手的柳夫人,面上笑容一閃而逝。
方才旁人只注意來給寧遠(yuǎn)侯夫人報(bào)信的丫鬟,她卻聽到了那丫鬟嘴里說到了毓秀閣三字。曉得出宮路上必然會路過毓秀閣,便提出立刻出宮。寧遠(yuǎn)侯夫人也是關(guān)心則亂,根本沒注意到其中委婉。便是熟識宮中路的麗嬪等人,又抱著事不關(guān)己的態(tài)度,不會提醒。
柳夫人對寧遠(yuǎn)侯府無仇,只是為姜梨鳴不平。自己好友葉珍珍的女兒,分明是一個懂事乖巧的姑娘,卻平白無故遭了許多罪。寧遠(yuǎn)侯府也背信棄義,怎能中途改換親事?如今聽到周彥邦出事,柳夫人并不覺得同情,反而有幾分快意,只覺得老天開眼。既然如此,不帶著眾人親自去瞧瞧周彥邦是如何“出事”,豈不是辜負(fù)了老天的美意?
她才不會好心好意的給寧遠(yuǎn)侯府臺階下!
沈如云一下子撲到沈母面前,幾乎要昏了過去,眾人這才看清楚,沈如云早已哭花了臉,十分可憐。
“娘,娘……”
“如云,你這是怎么了?”沈母急急地追問。
“娘,寧遠(yuǎn)侯世子他……他……輕薄我!”
“噗嗤”一聲,卻是有哪家官家的小姐忍不住笑出聲來。自來女子受輕薄,雖然憤怒,但也不會主動說出來,無關(guān)女兒家臉皮薄,當(dāng)著大庭廣眾之下說這些,總覺得不美。而沈如云說這話,卻是十分大聲,生怕別人聽不到似的�;蛘哒f本來就是小門小戶家的,所以才不知規(guī)矩?
沈母頓時陰沉沉的看了那姑娘一眼,那笑起來的小姐頓時噤聲,嚇得直往自家娘親身上鉆。
沈如云依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姜梨卻覺得意外,這件事可是在她意料之外了。以她的推測,雖然周彥邦的確是個偽君子,但怎么也不會去輕薄沈如云,因沈如云對他來說只是個陌生人。況且當(dāng)時還有姜玉娥在,周彥邦……哪里有多余的空閑?
就在這時候,她忽然瞥見被沈母摟在懷里的沈如云,眼睛眨了眨,并非是傷心的模樣,而像是什么算計(jì)得逞的得意。
姜梨只疑心自己看錯了,又朝她看了一眼,這一回,雖然沒見沈如云露出剛才的眼神,卻發(fā)現(xiàn)沈如云的衣裳弄亂的這周,凌亂的發(fā)絲,都顯得十分刻意。況且,哪有人被非禮了,全身上下都一片狼狽,鞋子上卻半分泥土也未沾,發(fā)釵也戴的十分端正,耳環(huán)也沒有丟失。
實(shí)在是太奇怪了。
姜梨猛地想到一個可能。
她不可置信的看向沈如云,倘若她的猜想是真的,那即便她身為沈如云的嫂子,也要為沈如云的大膽而驚愕了。
沈如云口口聲聲說周彥邦會輕薄自己,姜幼瑤聞言卻是氣炸了,不等寧遠(yuǎn)侯夫人開口,就率先站出來:“胡說,周世子怎么會輕薄于你!周世子光明磊落,定是你污蔑周世子!”
在眾人眼里,實(shí)在也有些不可能。雖然沈如云也算得上五官端正,但比起姜幼瑤來,也是遜色多矣。放著姜幼瑤這么個美嬌娘不管,卻去輕薄一個姿色遠(yuǎn)不如的沈如云,這在別人的眼里,除非周彥邦是傻子,否則怎么也解釋不通。
沈如云見姜幼瑤一副以周彥邦正房態(tài)度自居的模樣,心中惱火,妒忌一時涌上心頭,倒是想也沒想,冷笑道:“哼,他還不止輕薄了我呢,連你們府上的五小姐,也一并輕薄了!”
姜玉娥!
季淑然腦子一懵,下意識的看向楊氏。楊氏也傻了,她本來就找不到姜玉娥的身影,正是十分著急,這會兒聽見沈如云的話,如遭雷擊。
和旁人不同,若是沈如云說的是真的,以沈如云狀元妹妹的身份,嫁給周彥邦并不難。但姜玉娥怎么能跟沈如云比?難道要做周彥邦的妾么?便是做了,大房如何能饒的了她?
楊氏喃喃道:“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沈如云立刻道:“皇上還有諸位大臣可是親眼所見,姜四小姐都被……都被……”她沒有說下去。
寧遠(yuǎn)侯夫人只覺天旋地轉(zhuǎn)。天啊,周彥邦究竟做了什么!為何會突然和兩個陌生小姐糾纏不清,為何又會被皇上瞧見!
周彥邦這是毀了呀!
姜幼瑤后退兩步,只覺得渾身上下都失去了力氣,雖然她嘴里還嚷著“不可能”,但心里已經(jīng)信了七分。
沈如云既然說皇上和諸位大臣都親眼所見,可見不是假的。姜幼瑤一瞬間覺得心痛得要命,她不明白為什么周彥邦要這么做,沈如云就罷了,姜玉娥可是姜家人,周彥邦這是在打她的臉!日后讓她如何自處!難道要讓姜玉娥也嫁進(jìn)來做妾,姐妹共侍一夫?即便她是正妻,姜幼瑤也決不允許!
這時候的姜幼瑤,尚且還以周彥邦的正妻自居,大約姜幼瑤也以為,經(jīng)過此事,周彥邦還是會娶自己為妻。
姜梨卻看得分明,姜幼瑤想要嫁給周彥邦,是不可能的了。
只因?yàn)樯蛉缭埔策M(jìn)來插了一腳。
倘若沒有沈如云攪合,無非是周彥邦和姜玉娥的丑事人人皆知。但姜玉娥到底是庶子的女兒,身份不同,姜幼瑤壓著她一頭是很平常的事。只是周彥邦仕途日后不可能崛起,姜幼瑤和周彥邦日子過久了,總會有齟齬。而把姜玉娥丟進(jìn)去,讓他們姐妹互相爭斗恰好也省了姜梨的事。
但沈如云卻被周彥邦“輕薄”了。
沈如云可是朝廷新貴,沈玉容的嫡親妹妹。洪孝帝如今又是看重沈玉容,一定會為沈玉容坐主。沈如云滿心只有周彥邦,當(dāng)然不忍心周彥邦做責(zé)罰,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沈如云嫁給周彥邦。
沈如云得償所愿了。
姜梨幾乎可以肯定,所謂的周彥邦“輕薄”沈如云,定然是沈如云自己捏造出來的事實(shí)。大約那會兒周彥邦自己也神志不清,卻被沈如云抓住了機(jī)會,借故賴上周彥邦。
姜梨不曉得沈如云是怎么想到這一招的,但也不得不為沈如云佩服。沈如云一心想要嫁給周彥邦,如今以這種辦法達(dá)到目的,原以為這位小姑子只會愚蠢的鬧騰,如今發(fā)現(xiàn),沈如云在某些時候,還是很有腦子的。
就譬如現(xiàn)在。
就在這時,前面又傳來一些嘈雜的聲音,各位夫人不約而同往聲音的方向一看,卻見著許多臣子模樣的人,正在閣樓的門口簇?fù)碓谝黄�,不知道在干什么�?br />
沈如云見狀,立刻哽咽了,道:“你們看,那就是他們。”
姜幼瑤內(nèi)心本就劇烈波動,聽聞周彥邦在前面,不顧季淑然的阻攔,徑自往前跑去。站在毓秀閣門口的都是些大臣,皆是不愿意污了眼睛的避讓,姜元柏也在此處,看見姜幼瑤,立刻道:“幼瑤�!�
姜幼瑤跑至門口。
但見毓秀閣里一片狼藉,散發(fā)著某種耐人尋味的味道。周彥邦和姜玉娥應(yīng)當(dāng)都已經(jīng)醒了,只是衣裳有些凌亂,應(yīng)當(dāng)是匆匆穿好的。周彥邦面色通紅,似乎十分難堪。姜玉娥卻是看向姜幼瑤,楚楚可憐的喚了一聲:“三姐�!�
姜幼瑤三步并作兩步走上前,想也沒想,揚(yáng)手“啪”的給了姜玉娥一巴掌。
姜玉娥被打的身子狠狠一歪,卻沒有動彈,只是捂著臉,眼淚簌簌而下:“三姐,我……我對不住你�!�
姜幼瑤又看向周彥邦,悲痛的問道:“周世子,你……你怎么能如此?”
“我、我不知道�!敝軓┌钜彩只袒�,他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他記得自己約見的是姜梨,后來姜梨來了,二人便耳鬢廝磨,再后來,記憶都有些模糊,直到有女子的驚叫將他喚醒,卻是個陌生的女子,口口聲聲說自己非禮了她。接著皇上和自己父親,還有朝中一些大臣來了,睡在身邊的卻成了姜玉娥。
周彥邦什么都記不起來。但看見姜幼瑤打姜玉娥,姜玉娥捂著臉強(qiáng)忍委屈的模樣,他又覺得姜玉娥十分可憐,不由得動了惻隱之心。再說姜幼瑤在他面前,向來都是天真爛漫的少女模樣,何曾見過她這般野蠻?
姜梨站在人群中,看見周彥邦如此做派,也有些不解。按理說,飲過藥酒的只姜玉娥一人而已,周彥邦怎么也一副暈暈乎乎不清不楚的模樣。
“二小姐在想什么?”姬蘅突然問。
“在想,周世子為何什么都想不起來,是否是他的推托之詞�!�
姬蘅輕輕笑了一聲。
姜梨抬起頭,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卻見他意味深長的搖了搖扇,忽而恍然大悟。
這人這么喜歡看戲,看熱鬧不嫌事大,他既是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的打算,莫不是在其中添了一把柴,讓這出戲更精彩?
周彥邦這幅德行,莫不是拜他所賜?
姜梨心情復(fù)雜,真是不知道說什么才好。姬蘅這人沒什么好,偏在這件事上,做成了一件好事,倒是達(dá)到了意料之外的效果。
想來沈如云正是看到了周彥邦人事不省的這副模樣,才會靈機(jī)一動,想到這么個陰損法子。
這算不算誤打誤撞呢?
便是覺得姬蘅做了件好事,姜梨看他的眼神了溫和了一點(diǎn)。姬蘅卻像是沒看到似的,仍舊微笑著瞧著面前沒唱完的戲。
姜元柏忍無可忍,把姜幼瑤拉了出去,交到了季淑然手中。姜幼瑤親眼所見,心神俱裂,此刻也顧不得其他,倒在季淑然懷中默默哭泣起來。
洪孝帝已經(jīng)走了,據(jù)說是看不得這等污穢場面。
但這出戲要如何收場?姜梨也很好奇,周彥邦一定會暫且被帶回府去,寧遠(yuǎn)侯府商量著給出一個交待來。但姜玉娥如何應(yīng)對大房的怒火,姜玉娥搶了姜幼瑤的未婚夫,姜梨才不信,姜幼瑤會善罷甘休。
再者,姜梨隨意的瞥了一眼,沈玉容還沒出現(xiàn)呢。
才方想到這一塊,就見人群外,忽的匆匆臨來一人,沈如云見了此人,叫了一聲:“大哥!”
沈玉容來了。
寧遠(yuǎn)侯正在焦灼接下來如何,見沈玉容來了,登時一個頭兩個大。他們寧遠(yuǎn)侯府是家大業(yè)大,但這位中書舍郎,如今可是皇帝面前的紅人。沈玉容又只有沈如云一個妹妹,自家妹子被欺負(fù)了,如何能不討個公道。
寧遠(yuǎn)侯府進(jìn)退兩難。
姜玉娥身份地位暫且不提,可周彥邦和姜幼瑤已經(jīng)有了婚約。一個是當(dāng)朝首輔千金,一個是中書舍郎的妹妹,誰也得罪不起,可看樣子,卻是把兩邊都得罪了。
“玉容,你怎么才來�!鄙蚰缚藿械溃骸澳忝妹枚急黄圬�(fù)了!”
姜梨心中冷笑,為什么才來,自然是這等珍貴的時間,拿去與永寧公主會晤了。
果然,就在沈玉容出現(xiàn)不久后,姜梨便見到,從黑夜里,不緊不慢前來女子的曼妙身影,不是永寧公主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