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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我不知道。”海棠的目光里有瞬間的茫然,“起初我以為官府的通緝令是小姐放的。可是我心里又覺得不是。我希望能活下去,有朝日能見到小姐,問清楚這是怎么回事,為何要說我們偷盜財物,也許小姐是為了保全我們性命,那我們就更不應(yīng)該隨便舍棄生命,反而要努力活下去。”

    她道:“我們從小就知道,我們是為了小姐而活的。”

    姜梨閉了閉眼。

    其實薛懷遠直不希望薛家的下人,為主子奉獻切,應(yīng)當(dāng)有自己的生活。姜梨也同海棠杜鵑他們以姐妹相稱,但世上大約就是有這么種忠仆,她的生,都系于另人身上。

    很沉重,很沉重。

    “我不知道小姐死了……”海棠喃喃道:“我還想著,或許能再見小姐面……”

    “薛芳菲不可能活過來了,”姜梨整了整心思,重新看向她,“不僅如此,薛昭也死了,薛懷遠瘋了。整個薛家門,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了�!�

    海棠呆呆的看著她,搖頭:“不……”

    “海棠,你聽著,這不是意外,也不是什么因果報應(yīng),這是陰謀,活生生的陰謀。有人害死了薛家家。我是姜二小姐,我受人之托,幫薛家平反,替薛芳菲洗清莫須有的污名,找到她被人害死的證據(jù)�!苯娑⒅L牡难劬�,“這不僅是因為薛芳菲,也是為了你,為何杜鵑,為了這場陰謀里所有無辜慘死的人。難道要看著兇手逍遙法外嗎?”

    “我憑什么相信你?”海棠問。她是個聰明的姑娘,有決心能果斷,此刻遭逢真相打擊,還能堅持自己的理智。

    “我若是想要殺你,便不會千方百計將你帶到燕京城了。你還可以去看看瘋了的薛懷遠,便知道我說的話有沒有假�!苯娴溃骸澳闶茄Ψ挤频馁N身丫鬟,日日與她在起,你至少知道,應(yīng)該懷疑誰,當(dāng)初薛芳菲與人私通事,遭人陷害,誰最可疑,做過什么令人起疑的事?”

    海棠盯著姜梨,過了會兒,她的目光沉了下來,吐出幾個字。

    “蕭德音�!�

    “還有,沈家所有人。”

    ☆、

    第

    148

    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

    真心

    “蕭德音,還有沈家所有人。”海棠道。

    燈火幽微,許是燈芯過長,外頭有些微的風(fēng)吹過,吹得火苗飄蕩,一瞬間像是要熄滅了。姜梨定了定神,拿起一邊的銀剪刀,將燈芯剪短了些,火苗于是穩(wěn)固了下來,屋子里人影不再搖晃。

    “為何這么說?”姜梨問。

    海棠沒有回答,只是看著姜梨,問:“我可以相信你嗎?”

    海棠是冷靜的,理智的,果斷的姑娘,否則當(dāng)初她也不會狠心毀掉自己的容顏,來躲避官兵的追捕。但她現(xiàn)在能問出這句話,就表明,天大地大,她已經(jīng)不知道能夠相信誰了,她必須找到一個依靠,能讓她活下去的理由。

    姜梨心頭一酸,看到海棠,就像看到了曾經(jīng)的自己。她溫柔的道:“你可以相信我,我和你一樣,都希望真相大白天下,希望薛芳菲能重獲清白�!�

    海棠像是被她眼神里的真切打動了,過了許久,才慢慢說道:“那一日,沈夫人壽辰宴上,蕭德音來了。她與小姐是好友,時常在一起比琴。那天午后,蕭德音一直與夫人飲酒,夫人懷了身子,并不擅長飲酒,便只說飲一點點,蕭德音卻佯作生氣,非要與夫人喝完一杯�!�

    “我便覺得有些奇怪,蕭先生從來都是很溫柔體貼,絕不會這般非要人做事,尤其是對小姐。不過小姐沒覺得有什么,我是奴婢,自然也不能指責(zé)蕭德音�!�

    “后來,小姐吃醉了,我要扶小姐回房,蕭德音的丫鬟纏著我說找不到廚房的路,要去要些醒酒湯來。等我從廚房回來,小姐已經(jīng)不見了,說是蕭先生府小姐回房了�!�

    “再然后,蕭德音一個人回來了。說小姐在房里休息,沒多久,有人發(fā)現(xiàn)小姐房里有男人,與人私通�!�

    海棠說到此處,恨恨道:“我們?nèi)杖找挂苟寂c小姐在一起,自然知道小姐是清白的,絕不可能與人私通�?勺C據(jù)確鑿,后來我思來想去,此事里,蕭德音的動作實在很不自然。我本想再搜尋一些證據(jù),確定此事是蕭德音陷害,沒等到做好,小姐就將我和杜鵑趕了出去�!彼嘈σ宦暎骸安贿^就算我將此事告訴小姐,小姐也未必肯信。畢竟蕭德音實在沒什么理由加害小姐,她不慕名利,性情溫柔,小姐與她素來交好,并無仇怨,要這么做的理由,我也找不出來。”

    姜梨輕輕搖了搖頭:“人心難測,每件事都可能成為理由的�!�

    “你相信我?”海棠一震。

    “我相信�!苯婊卮稹K�(dāng)然相信,在之后她躺在病床無法離開沈府的日子,她也曾無數(shù)次的回憶起那一日的細節(jié)。想得越多,蕭德音也就越可疑,至于蕭德音為何要這么做,前生她冥思苦想找不到答案,今生六藝校驗過后,她大約已經(jīng)抓住了苗頭。

    無非就是因為嫉妒。

    嫉妒令人丑惡,尤其是蕭德音表面上還要裝作清高不食人間煙火,實則不允許任何一個人超過她。她將自己的野心和自私裝在大方和婉的外表下,這才最令人感到惡心。

    姜梨頓了頓,繼續(xù)道:“那么,你所說的,沈家所有人是什么意思?”

    海棠目光一轉(zhuǎn),突然冷笑起來:“你不覺得奇怪嗎?小姐與人私通一事出來,小姐分明一直在辯解,可是沈家沒有一人肯聽小姐的話。出了這種事,對沈家來說亦不是什么好名聲,可沈家非但沒有令人徹查其中蹊蹺,甚至看上去還迫不及待的定小姐的罪名。尤其是姑爺�!�

    姜梨的心狠狠一跳:“沈玉容?他如何了?”

    聽見姜梨對沈玉容直呼其名,海棠微微一怔,不過很快就將這點疑惑拋之腦后,她道:“成親之前姑爺對小姐呵護備至,成親之后,我家小姐隨他來到燕京城。人生地不熟,沈家夫人和小姐難伺候,我們家小姐也事必躬親,暗地里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姑爺每次都嘴上說著歉疚,卻從不改變什么。寧愿委屈小姐,也不肯稍稍指責(zé)沈夫人和沈小姐。這也就罷了,”她恨聲道:“小姐出事了,他是小姐的夫君,就應(yīng)當(dāng)毫無保留的信任小姐。可他做了什么?他什么都沒說,還指責(zé)小姐,這是在剜小姐的肉�。 �

    “旁人認為,他沒有休掉小姐,也沒有懲治小姐,就是他情深義重的表示,可笑,”海棠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快,像是要把積攢的憤怒全都發(fā)泄出來似的,她道:“根本不是這樣的。我們小姐本就什么錯也沒有,還白白失去了一個孩子,可從未見他做出什么。表面上裝的情深義重,誰不知道他早已生了異心!”

    最后一句話出來,姜梨心中狠狠一震,她緩慢的問道:“你說的異心,是什么意思?”

    海棠似乎這才明白自己說了什么,緊閉嘴巴,神情有一瞬間的慌亂。

    姜梨沒有給她沉默的機會,她道:“你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沈玉容和永寧公主有私情?”

    “你如何知道?”海棠“蹭”的一下站起身來,聲音難掩驚訝。

    姜梨心中了然,她拍了拍海棠的手,“你先坐下,慢慢說�!�

    海棠重新坐了下來,看向姜梨的目光充滿防備和疑惑,她再次追問:“你如何知道?”

    “在薛芳菲死后,我受人之托,徹查此事,調(diào)查出沈玉容和永寧公主之間,有不可告人的關(guān)系。甚至正因為如此,薛家才會突遭橫禍,薛芳菲才會死去,才會有私通罪名加身�!�

    “你你是說,”海棠大駭,“是永寧公主干的?她想入主沈家,所以害了我家小姐,害了整個薛家!”

    姜梨頷首。

    “毒婦!”

    “現(xiàn)在你能告訴我,你為何會說,早就知道沈玉容生了異心,或許是你早就發(fā)現(xiàn)沈玉容和永寧公主在一起了?”姜梨問。前生知道這二人私情的時候,姜梨已經(jīng)臥病在床,奄奄一息了。但竟不知,自己身邊的丫鬟早已知道此事。

    “我并不確定,”海棠冷靜了一會兒,慢慢的回憶起來,“那時候我家小姐剛剛懷了身子不久,姑爺也中了狀元,府里上下都是喜氣洋洋的。我每日陪著小姐養(yǎng)胎,有一日我在府外采買,見到一處茶坊門前停著府里的馬車,那馬車是姑爺平日里用的。我想著也許姑爺在里面用茶,正想離開,就看見姑爺和一名年輕女子一前一后的走出來�!�

    “我曾陪小姐赴宴,見過這位女子,知道是成王的妹妹永寧公主。姑爺?shù)故遣⑽从杏馀e的地方,永寧公主的眼神卻不太對頭,我曉得女子愛慕一個人的眼神,永寧公主的眼神里,分明充滿了對姑爺?shù)膼勰�。�?br />
    “但我不敢將此事告訴小姐,一來小姐正在養(yǎng)胎,不可為這些事情煩憂,若是動了胎氣,那才是頭等的大事。二來此事只是我一面之見,畢竟當(dāng)時我所眼見的,姑爺并未對永寧公主有什么特殊舉動,只是永寧公主似是單方面對姑爺有情義似的�!�

    “我以為這是一件小事,姑爺已經(jīng)有我們小姐作為夫人了,堂堂公主也不可能與人做妾。那永寧公主就算對姑爺有心思也無可奈何。但不知為何,我心里卻總是放不下這件事,后來我就發(fā)現(xiàn),但凡有一些重要的宴席,有姑爺在的地方,必定有永寧公主。我不知道是否自己多心,但其實有一些埋怨姑爺?shù)��!?br />
    “倘若姑爺真心不想要永寧公主糾纏,大可態(tài)度惡劣一些,或是冷淡一些,教永寧公主知難而退。可永寧公主這般不依不饒,必然是姑爺?shù)膽B(tài)度還不夠狠�!焙L妮p輕吐出一口氣,似是現(xiàn)在想起這些事仍然覺得郁郁寡歡,她道:“我家小姐心腸軟,又總是體貼姑爺,便是將此事告訴她,她也多半會裝作不知。而且懷著身子,也什么都不能做�!�

    “誰知道,發(fā)生了這種事”

    姜梨聽完海棠的話,內(nèi)心一時也不知是何感受。她沒料到,前生有些事情竟然早早的就初現(xiàn)端倪。但因為她表現(xiàn)的太過于喜愛沈玉容,太過于委曲求全,讓海棠有所懷疑也不敢說出來,只怕傷到了她,從而釀成大錯。

    “早知道永寧公主包藏禍心,姑爺引狼入室,我就應(yīng)當(dāng)早一點告訴小姐永寧公主的事!讓小姐小心提防,才不會讓小姐毫無防備之下,著了永寧公主的道!”

    “你錯了�!苯娴牡溃骸凹幢隳阍缭绲母嬖V你家小姐,永寧公主對沈玉容存有愛慕之心,她也免不了這個結(jié)局。因為,她能提防永寧公主,卻沒辦法提防枕邊人。”

    海棠眉頭一皺:“這是何意?”

    “薛芳菲不是死于永寧公主之手,她是死于永寧公主和沈玉容之手。沈玉容早知道永寧公主會對他的發(fā)妻下毒手,但他袖手旁觀,所以薛芳菲是不可能活下去的。當(dāng)她的丈夫和外人聯(lián)手,以她的心性,抵擋不了�!�

    她知道前生的自己,太過心軟,太過相信沈玉容,不明白人心的刻薄與復(fù)雜。要不是死過一次,她如何會看的透徹,如何會讓如今的姜梨,清醒又冷淡的活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海棠喃喃道:“小姐出事以后,我曾卑劣的想過,也許姑爺會趁此機會休了小姐,娶了永寧公主。這就是他們做的一場局,目的就是為了讓永寧公主順利的嫁進沈家。但姑爺沒有要休掉小姐的念頭,我以為是自己想的太多。雖然小姐一日日痛苦,但我想著,那么多年的夫妻感情,姑爺總會心軟,只要這個心結(jié)解開,找機會查清此事,未必不能好好地�!�

    “我沒想到,他不休掉小姐,卻是要殺掉小姐�!焙L牡脑捯魟偮�,突然抬起頭看向姜梨,語氣激烈,仿佛非要問出一個答案來,她說:“他為何要這么做?為何要這么狠心?如果只是為了讓永寧公主嫁進沈家,休掉小姐就可以了。為什么還要趕盡殺絕,要小姐的命!”

    “因為永寧公主喜歡。”相比之下,姜梨的語氣和神情就平靜多了,她道:“薛芳菲活著,會成為永寧公主心中的一根刺,提醒著沈玉容曾屬于薛芳菲。對于占有欲極強的永寧公主來說,這是不可饒恕的罪過。再者,薛芳菲要是活著,定然會一直追查奸夫一事,倘若被查出來此事被人陷害,難免生出波折。為了一了百了,為了除掉眼中釘肉中刺,薛芳菲當(dāng)然要死�!�

    “而沈玉容,就更簡單了,當(dāng)他選擇了袖手旁觀開始,他就必然要對永寧公主做出的任何決定,表示順從。他沒有反對的資格,也許是因為,他根本就不想反對。”

    真相令人感到殘酷,夫妻之間竟然也能這般刀劍相向。海棠看向姜梨,這個陌生的女孩子語氣溫和平靜,也不如自己激動,但不知為何,她的神態(tài)里,又讓海棠覺察出一絲細微的熟悉。

    仿佛在什么地方見過似的,也讓她難以生出惡感。海棠就發(fā)現(xiàn)了,面對這個姜二小姐,她不知不覺將自己知道的東西都說了出來,她的心里告訴自己要防備,但面對姜梨的時候,卻又不由自主的信任。

    也許是這近一年來的奔波逃亡,實在是令她太過辛苦。一個人承擔(dān)著這般壓力,突然出現(xiàn)了另一個人,溫柔的拉著她的手,告訴她可以分擔(dān),而她們的目的是一致的,她就會不由自主的想要依靠過去,想要信賴,想要尋求一個同盟。而不肯相信其中是否隱藏著目的和利用。

    姜梨道:“我想,當(dāng)初你和杜鵑二人突然被官府通緝,也是永寧公主的手筆。她與京兆尹交好,買通官府做這些事輕而易舉,能利用官府的名聲給你們定罪并殺害,卻又抹去痕跡,可見并非是正大光明的做事�!�

    “她實在是太狠毒了!”海棠咬了咬牙。

    “你家小姐當(dāng)初將你們二人放出來,只顧著提防沈母發(fā)作,卻沒想到永寧公主這一層,害的杜鵑白白丟掉一條性命,是她考慮不周�!苯鎳@了口氣,她實在很自責(zé),倘若當(dāng)初她再想的深一些,也許這兩個丫鬟,就不必遭此厄運。

    “姜二小姐,這話說錯了。我家小姐待我們并無任何不妥,即便到了那般危險的技能低,還想著要保護我們。我們不過是奴婢,本就是為主子而生,何德何能讓主子這般庇護。要怪就怪那對奸夫淫婦,做出這等殺氣滅嗣的勾當(dāng),蒼天若是有眼,得教他們下十八層地獄!”

    “為何要祈求蒼天?”姜梨淡淡道:“蒼天要是有眼,就不會讓人間發(fā)生這等慘事。倒不如靠自己�!�

    海棠看向她,疑惑的問:“姜二小姐,雖然我不知道你是受誰人之托,但是我想問您一局,您是要幫咱們小姐平冤嗎?”

    “是�!苯娲鸬�。

    海棠看了她一會兒,突然起身跪了下來,朝著姜梨磕了兩個頭,道:“海棠是奴婢身,身無長物,沒有什么能報答姑娘的,如果姑娘能幫我家小姐尋求公正,姑娘讓海棠付出什么樣的代價都可以!”

    薛芳菲已經(jīng)死了,按理說,海棠自由了,她不再是任何人的奴婢,可以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但她還是為了薛家留下來了。

    姜梨扶起了她,她道:“我不會想要你付出任何代價,你只需要好好活著就是了。只要你活著,就是沈玉容和永寧公主罪證的存在,只要有你在,真相大白的那一日,你就是人證。”她笑道:“我會盡我所有努力保護你,不讓他們找到你,讓你安心住下去。只等有一日,等有一日薛家的案子重現(xiàn)光明,你便可以得償所愿�!�

    一席話,說的海棠熱淚盈眶。她過黑暗的日子過得太久了,以至于都不期待光明是什么樣的,因著知道自己也觸摸不到,摸不到光明,索性也就不想了。現(xiàn)在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人,告訴她黑暗即將走到頭,走著走著,就能看到天光了。

    于悲痛之中得到一絲光明,就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怎么都不愿意松開。

    姜梨又與海棠說了一會兒話,仔細的詢問了她和杜鵑在躲避官兵一路上發(fā)生的事情。海棠也從姜梨的嘴里得知了薛懷遠入獄又被救出的事情,表示十分驚訝。她在棗花村躲避官兵,不知薛家竟然發(fā)生了這般變化。姜梨答應(yīng)她,等過幾日帶她去葉家,親自見一見薛懷遠。

    一直到燈盞里的油都耗盡了,姜梨才出了屋子。國公府里派了幾人去伺候海棠,她對人總是防備有加,也容易緊張,好容易才讓她安心休息一會兒。

    院子石桌旁邊,姬蘅靜靜地坐著,文紀在身后替他撐著傘,擋住了紛紛揚揚的雪花。

    姜梨走出來的時候,姬蘅就讓文紀撐傘到姜梨身邊。

    雪花紛紛揚揚落在他大紅的衣袍上,綴滿華彩,他道:“說完了?”

    “說完了�!�

    姬蘅挑眉道:“你看起來興致不高�!�

    姜梨勉強笑了笑,任誰知道了這件事,興致都不會高的。她動了動嘴唇,猶豫了一下,又沒有說出來。姬蘅見狀,只是笑了一笑,道:“你有求于我,大可以直接說出來,不必吞吞吐吐。”

    “九月姑娘”姜梨道:“可否請九月姑娘來為海棠看看臉上的傷,我知道這有些強人所難了,那傷疤很深,可我還是希望九月姑娘能為她看一看,哪怕是讓疤痕淡化一些也好�!�

    海棠為了躲避官兵追捕,不惜自毀容貌,然而她原本是一個清秀可愛的姑娘。如今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縱然海棠自己不說,姜梨也能感覺到她內(nèi)心的失落。司徒九月既是神醫(yī),或許也能有一些自己的辦法。

    “可以�!奔м康溃骸懊魅瘴易屗齺怼!�

    “多謝�!苯鎳肃榱艘幌伦齑剑斑@些日子,承蒙國公爺關(guān)照,姜梨感激不盡。我不知道可以有什么能報答您的恩情,我但我真的很謝謝國公爺,真心的�!�

    “真心最廉價了,我可不稀罕。”姬蘅笑盈盈的看著她,“倒不如你來把這出戲唱圓滿,也不枉我在其中煞費苦心�!�

    姜梨笑了一笑,道:“我會盡力一試�!�

    “你從她那里的打聽到了什么?”姬蘅問。

    姜梨想了想,也沒有隱瞞:“永寧和沈玉容當(dāng)初是如何陷害薛芳菲與人私通一事。”

    姬蘅眼里閃過一絲意外,似乎沒料到她會如此直白的回答,想了想,便問:“你打算如何?”

    “順藤摸瓜�!苯娴溃骸斑@出陷害中,還有一個人物,便是當(dāng)今廣文堂的琴藝先生蕭德音。聽海棠的意思,在當(dāng)初沈母生辰上,蕭德音或許便是給薛芳菲下藥之人。我想,只要找到了蕭德音,給蕭德音定罪,要么讓蕭德音咬出永寧公主,要么,就讓永寧自亂陣腳,自己出岔子。”

    姬蘅點了點頭:“想的不錯。不過永寧可沒那么好對付。”

    “我知道,不過對付了永寧,對于打擊成王來說也是一份力,我也算是幫了國公爺一把吧�!苯嫘α诵Α�

    “幫我?”姬蘅好像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他道:“我為何要打擊成王?”

    “您當(dāng)然不是為了打擊成王,您不必,您想要的朝中勢力均衡,之前就已經(jīng)做到了�,F(xiàn)在您想要陛下來打破這個局勢,最后的結(jié)局是成王敗而陛下勝,成王自然要成為犧牲品。至于陛下能以更小的損失來贏的這場戰(zhàn)爭,也是大人您愿意看到的。”姜梨笑笑:“只要是您想要達到的目的,但凡我能幫上忙,我都愿意。只可惜人微言輕,能做的只是一點點而已。”她很遺憾似的輕嘆了口氣。

    文紀和趙軻不約而同的抽了抽嘴角。

    能猜測到姬蘅心思的人,世上寥寥無幾,便是猜到了,大約也不敢這般明明白白的說出來。世上能有幾人能容忍有猜到自己心思的人活在世上呢?所以多得是揣著明白裝糊涂的人,姜梨卻從不掩飾自己的精明,這是有恃無恐,還是天真。

    姬蘅收起笑容,靜靜的看著姜梨。他是世上難出其二的美人,深深看著你的時候,不自覺的就奪人心魄。然而他的目光很涼很涼,就如冬日的雪夜,沒有一絲溫暖。

    半晌,他才輕聲道:“你什么都知道啊。”

    姜梨不說話。

    “阿貍,你這是向我投誠�!彼N起唇角,聲音懶散,“你把你自己和盤托出,為了讓我放心嗎?”

    “是以真心換真心�!苯婕m正了他的說法。她沒辦法,她必須依靠姬蘅的力量,甚至比依靠姜家的力量更為重要�?伤譀]什么可以報答姬蘅的,姬蘅也不需要她報答,她只能從如今窺見的局勢里得到一丁點消息,又把這點消息原封不動的說給姬蘅聽。

    告訴姬蘅:瞧,我沒有異心,我是向著你的,所以我們是同盟。

    姬蘅道:“你的真心我收下了。至于你能報答我什么,先完成眼前的事吧�!�

    他沒有拒絕。

    姜梨笑道:“好�!�

    姜梨離開國公府后,趙軻也跟著離開了。海棠留在國公府,畢竟海棠的身份太敏感,就算如今她自毀容貌,但為了萬無一失不被永寧的人發(fā)現(xiàn),還是國公府最安全。畢竟永寧的人還不敢到國公府來盯梢。

    姬蘅沒有回屋,仍舊坐在院子里,雪似乎小了許多,文紀沒有再撐傘。茫茫白色里,只有艷色逼人,紅的突兀。

    他仍坐著,仿佛也不覺得冷似的。睫毛上也被雪花輕吻過,留下一點毛茸茸的白色,卻讓他顯得越發(fā)迷人。

    狡猾的女孩子主動投誠,他卻也覺得迷惑了。是啊,姜梨不能報答他什么,如果說一開始只是為了看戲,看把這株食人花投入燕京城的花圃中,廝殺后還剩下什么。到了現(xiàn)在,他付出的,也遠遠不止看一出戲需要投入的心神了。

    他難道是付出不求回報的人嗎?不是的,沒有利益的事,他不會多費一點精力。

    那他這么做的理由是為了什么,這并不是一出特別精彩,需要人不得不看,錯過就會遺憾終生的大戲。甚至從某些方面來說,和他的生活毫無淵源,可不知不覺起,投入的東西太多,以至于很多時候,不自覺的就會關(guān)注。

    做的太超過了。

    姬蘅輕輕蹙眉。

    美人蹙眉,當(dāng)是很美的一件事,尤其是這美人琥珀色的眸子里,泛出一點不解的疑惑,妖冶又天真,尋求一個不知名的答案。

    難道做這種事,得來的回報就是口頭上的一句“真心”嗎?

    真心只是無用的廢物,還只能存在一段時間,就如春天的花,只有短暫的時刻開放,不會永恒,時間一過,飛快的衰落,變的難看、難聞。腐爛成泥,再也找不著存在的痕跡。

    他不需要真心,也不需要伙伴。

    他對世界無所求。

    ☆、

    第

    149

    章

    容貌

    接下來的幾日,找到了海棠的下落后,姜梨反而平靜下來。

    就如同她對姬蘅所說的,世上還活著的人證,除了海棠以外,蕭德音算一個。然而如何讓蕭德音說出真相,也是一件麻煩的事情。當(dāng)初蕭德音是如何為自己下藥,或者說,蕭德音如何與永寧公主達成一致目的,尚未可知。想來這并不只是蕭德音自己的主意,倘若沒有永寧公主在背后撐腰,蕭德音暫且也不敢在沈府里動手腳——她是個注意自己名聲的人,一旦敗露,她那清清白白的名聲,也就不保了。

    她得從蕭德音處下手。

    早晨起來,難得沒有下雪,卻是霧氣茫茫。明月從外面進來,笑道:“姑娘,老夫人身邊的珍珠姐姐方才來過,說再過兩日,之前裁縫新做的衣裳就做好了,問姑娘還有沒有想要的首飾,可以去珠寶樓里打一副�!�

    姜梨笑道:“那倒是不必了,這段日子已經(jīng)送了許多東西來�!�

    也許如今她是姜府大房里最得人愧疚的小姐,一時之間倒是什么也不缺,人人都跑來關(guān)心她。就連二房的盧氏每次瞧見她,也會讓她進院子里坐坐吃些點心。大約是認為不管如何,姜梨斗倒了她最看不上眼的季淑然,總歸是幫了她一把。如今姜府的管家權(quán)力,可不就是在盧氏的手上?

    姜梨對二房倒是沒什么惡感,與盧氏也都客氣的受了,相比之下,她對三房更警惕些。如今的姜元興和楊氏二人,對大房二房都表示出漠不關(guān)心,姜元興越發(fā)沉默,姜玉燕也沒見過幾次。姜梨算起來,年關(guān)一過,也就是過不了多久,沈如云就該嫁到寧遠侯府了。也就是說,姜玉娥的好日子怕是到頭了。

    不管姜玉娥如今和周彥邦如何,是如膠似漆也好相敬如冰也罷,沈如云也是絕不會允許一個姜玉娥橫插在中間的。一定會想方設(shè)法折磨姜玉娥,而姜玉娥也不是省油燈,在討好賣乖方面,大約比沈如云強一點。

    惡人自有惡人磨,想來寧遠侯府,接下來要過好一陣子不太平的日子。

    拿上外袍,姜梨對著鏡子里的自己瞧了一眼,覺得還滿意,就道:“走吧。”

    明月好奇的問:“姑娘這么早就出門么?”

    姜梨笑道:“去看看舅舅�!�

    知曉姜梨和葉明煜這個舅舅關(guān)系很好,丫鬟們便也了然。隔三差五姜梨就要去葉府一趟,姜家如今卻沒人阻攔了。雖然季淑然的丑事傳了出去,但不知為何,葉珍珍真正的死因卻沒有被人知曉。因此葉家人到如今都不知道葉珍珍的死另有蹊蹺,大約是心里也覺得對不住葉家人,姜元柏有時候還破天荒的對姜梨道,若是葉家有什么需要的,葉世杰有什么要幫忙的,大可以找他來說。

    應(yīng)當(dāng)是想要補償葉家人,所以姜梨與葉家走動的頻繁,反而更加天經(jīng)地義了。

    姜梨出了門,馬車直到葉府門口,門口的小廝看見姜家的馬車,二話沒說就先把大門打開迎人了,笑瞇瞇的上前道:“表小姐來了!”

    真跟自家人似的,姜梨也覺得十分親切。今日是司徒九月給薛懷遠施診的日子,也是海棠來看薛懷遠的日子。之前姜梨便答應(yīng)過海棠,要讓她見一見薛懷遠。同姬蘅說過后,日子就定在了今日。

    葉明煜剛剛打完拳回來,正是大汗淋漓�?匆娊妫偷溃骸鞍⒗�,廚房里熬了牛骨湯,喝不喝?”

    “我用過飯了,舅舅�!苯媲屏艘谎鬯南�,問:“葉表哥還沒下朝么?”

    “沒,”葉明煜撓了撓頭,“他忙得很,晚上才回來。今兒九月姑娘要來給薛縣丞看病,你也是來看薛縣丞的吧�!�

    “順道看一看,是特意來給舅舅送年禮的�!苯嫘α诵�,白雪正指揮著葉府的小廝把馬車上的貨物搬下來。

    “年禮?”葉明煜一愣。

    “是父親和祖母讓我送來的�!苯娼忉�。

    葉明煜哼了一聲,早些年不送年禮,兩家人便如陌生人一般。如今倒是想起送年禮了,真是讓人摸不著頭腦。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人都主動來送年禮,也不能蹬鼻子上臉,況且送禮的人還是姜梨,自家的外甥女。葉明煜便硬邦邦道:“行,代替我謝謝你爹和老夫人。過幾日我買了年禮,再送回姜府上去�!�

    姜梨知道葉明煜對姜家的心結(jié),便笑著將話頭岔了開去,二人走到了薛懷遠的院子。

    薛懷遠坐在院子里,穿著厚厚的獸皮襖,正在看書。獸皮襖是葉明煜從前打獵的時候獵的虎皮,就這么給薛懷遠穿在身上,姜梨怎么看都覺得哭笑不得。薛懷遠那么斯文清雋的人,穿著這么一件霸氣十足的衣裳,十分不倫不類。偏偏葉明煜還覺得很好:“這虎皮襖暖和的很!百獸之王的皮穿在身上,也能強身健體,得了獸王的勇猛,你看,薛縣丞的身子是不是一日比一日好了?”

    見他興致高漲,姜梨也不好掃興,只能應(yīng)和著他的話。看見薛懷遠看書的模樣,目光又憂傷起來,“他還是看不懂么?”

    “看不懂,一日就盯著那一頁。要不是我留意,只怕還真的以為他在看書,早就恢復(fù)神智了。”說罷又感嘆道:“讀書人就是讀書人,就算失去神智,還曉得拿著書不放,可見很有風(fēng)骨吶。”

    姜梨瞧著薛懷遠的身影,除去那件和薛懷遠十分不相襯的獸皮襖外,薛懷遠現(xiàn)在的影子,和過去的影子便幾乎重合了起來。姜梨仿佛看到了從前的父親,便是這般坐在院子里,拿著一本書,專心的看著。她喚父親一聲,父親就回過頭,笑著問她:“怎么了,阿貍?”

    過去和現(xiàn)在重逢,但她和父親都不再是從前的模樣了。

    沉默的時候,阿順突然過來了,道:“老爺,表小姐,九月姑娘來了。”

    葉明煜大笑道:“來的剛好,正好你們可以見上一面�!�

    司徒九月很快就來了,這次她并非是一個人來的,身邊還有一個戴著面紗的女子,葉明煜一時奇怪,瞧著那女子又不像是丫鬟的模樣,就問:“這位是……”

    “奴婢曾是薛家的奴婢,”海棠開口道:“后來跟著小姐出嫁,又因種種原因與小姐離散。聽聞老爺在府上,奴婢特意來看看老爺�!�

    “薛家的丫鬟?”葉明煜愣了一下,看向姜梨,姜梨對他點了點頭,葉明煜便也沒再說什么。他對薛家的事不如姜梨對薛家熟悉,既然姜梨都以為沒問題,那自然是沒問題的。

    葉明煜瞧了瞧司徒九月,又瞧了瞧姜梨,很明白事理的道:“你們說吧,我去外面喝湯去了�!�

    姜梨笑著點頭,葉明煜便離開了院子。

    司徒九月從木箱里拿出銀針來,海棠已經(jīng)走到了薛懷遠面前,薛懷遠正在專心致志的“看”書,突然覺得有人走到了面前,頓時抬起頭,看向海棠。

    海棠眼圈一紅:“老爺!”

    薛懷遠只是古怪又好奇的打量她,并未說什么話。海棠的眼淚沒有憋住,一下子就流了出來。她早就從國公府的下人里得知了薛懷遠身上發(fā)生的一切,包括薛懷遠是如何被馮裕堂折磨,若不是姜梨,薛懷遠只怕已經(jīng)在桐鄉(xiāng)被馮裕堂害死了。

    不過短短幾年時間,原來的清流薛家,竟然不在了,好好的一家人,死的死,瘋的瘋,海棠的心中,頓時生出了巨大的悲慟。她克制不住,嗚嗚的哭出聲來。

    姜梨嘆息了一聲,走到了海棠身邊,薛懷遠認得姜梨的,看見姜梨出現(xiàn),立刻笑嘻嘻的湊近。姜梨笑道:“薛縣丞�!庇掷『L牡氖郑瑥膽阎刑统鲆环绞峙寥胶L氖种�,輕聲道:“別哭了,擦擦吧�!�

    海棠忍了又忍,終于忍住了哭聲,拿起姜梨的帕子擦拭了眼淚,對姜梨道:“謝謝姜二小姐。”

    “你看到了,薛縣丞如今就是這個樣子。九月姑娘一直在為他施診,或許有朝一日他能恢復(fù)神智,或許……”她沒有說下去。大家都心知肚明。

    海棠哽咽道:“我只是太難受了,看見老爺受苦,我難受極了,若是小姐和少爺還在,看見這般景象,不知內(nèi)心有多煎熬�,F(xiàn)在小姐和少爺都去了,卻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她自嘲的笑笑:“為何好人都沒有好報呢?”

    “因為天下的公正,暫且都還是壞人的公正�!苯娴穆曇艉途�,仿佛能撫平人內(nèi)心的所有傷痛,她不疾不徐道:“沒事的,你看,至少薛縣丞現(xiàn)在還活著。一開始,薛縣丞差點就被人害死了,只要活著就有希望,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要相信,我想,你家小姐和少爺,也是這樣認為的。”

    海棠點了點頭。

    司徒九月見她們二人話說的差不多了,也沒有耽誤時間。立刻就來為薛懷遠施針,薛懷遠已經(jīng)習(xí)慣了每隔幾日這般,倒也不如一開始那樣抗拒了,乖乖的任憑司徒九月擺弄。

    司徒九月一邊施針一邊與姜梨說話,姜梨問:“九月姑娘,薛縣丞是否比起從前來,要好了一些?”

    “事實如此,”司徒九月道:“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有意識的做從前習(xí)慣做的事情,比如看書。雖然他并未真正看書,但他的動作,已經(jīng)表明,他體內(nèi)的記憶正在慢慢被喚醒。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但只要有這個苗頭,接下來,他會一點一點記起更多,直到他記起自己是誰,缺失的記憶和神智,就能被找回來�!�

    姜梨和海棠都喜出望外。

    只要薛懷遠還有好起來的希望,總有一日,姜梨會與他相認的。不過……目光瞥見一邊的海棠,姜梨想了想,問道:“九月姑娘,請問海棠臉上的傷,可還有法子醫(yī)治?”

    “我問過她,她說不必。”司徒九月道。

    姜梨奇道:“為何不必?”

    海棠的神色黯然下來,她道:“姜二小姐不必在我身上白費心思了,臉上的傷痕如此之重,必然是不可能好的,至多也是沖淡一點疤痕,與其有了希望之后失望,還不如一開始就不抱希望。況且,”她微微一笑,“我如今唯一的愿望就是薛縣丞能好起來,還有就是為我家小姐報仇,容貌對我來說,并無他用�!�

    雖然海棠說的輕松,姜梨還是從她語氣中聽出了悵惘。算起來,海棠如今這個年紀,嫁人生子也是剛剛好的,雖然人的感情并不在于皮相,但這樣的外貌,會讓海棠日后做什么事,都要艱難許多。還會讓她承擔(dān)許多不該承擔(dān)的痛苦。

    “九月姑娘是神醫(yī),”姜梨道:“你都沒有試過,為何要放棄呢?薛縣丞剛剛救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認為他活不了多少日了,可你看現(xiàn)在,不還是一點點好了起來。比起薛縣丞來,你治好臉上傷疤的希望,大得多�!�

    海棠愣愣的看著姜梨,姜梨的語氣溫柔而堅定,讓人不由自主的就想要相信她,相信自己是可以好起來的。

    “我可不是神醫(yī),我早就說了,我不擅長救人,我擅長的是制毒。”司徒九月扎完最后一根針,頭也不抬的說道:“不過她臉上的傷,并非全無辦法。我有辦法能讓她恢復(fù)到從前的模樣�!�

    姜梨一聽,立刻問道:“此話當(dāng)真?”

    海棠的眼睛也亮了起來,世上的姑娘,哪個不愛美?尤其是原本美貌的突逢巨變,變得不好看了,那就是千方百計,也想要恢復(fù)到從前的好看時候。

    “我從不說假話�!彼就骄旁驴聪蚝L模嫔贤蝗桓∑鹨粋笑容,她雖然生的甜美,但態(tài)度總是略微冷冰冰的,當(dāng)她笑起來的時候,總是藏著幾分狡黠,像是藏著什么惡劣的心思似的。她道:“只是我的方法,卻不是普通大夫的方法。”

    姜梨問:“是什么辦法?”

    “我擅長制毒,她臉上的傷,倒是可以以毒攻毒。漠蘭有一種毒蜘蛛,當(dāng)它咬人的時候,吐出的涎液可以愈合外傷,讓皮膚恢復(fù)到最初的模樣。這種毒蜘蛛十分難尋,十年也難得見到一只,恰好我便養(yǎng)了一只�!�

    讓毒蜘蛛給人制毒,聽上去可真夠教人毛骨悚然的。但司徒九月生怕這還不夠似的,繼續(xù)道:“這種毒蜘蛛咬人的時候,很疼很疼,至于有多疼呢,大約是有一百根針同時扎你的感覺吧,不僅疼,還會癢,奇癢無比,不能用手去抓,否則功虧一簣,非但不能好,還會讓皮膚潰爛而亡。但只要忍住不抓,熬過這一回,便能恢復(fù)到從前容貌。”她說到此處,面上顯出一點得意的神情來,“漠蘭王室豢養(yǎng)這種蜘蛛,女眷們倘若有因為意外毀了容貌的,便可以以毒蛛恢復(fù)容貌。只是疼癢之下,最后真能恢復(fù)容貌的卻寥寥無幾,大多數(shù)都因為中途忍受不住痛苦,用手去抓,就此死去了。”

    司徒九月的這一番話,姜梨都要懷疑是不是這姑娘故意嚇海棠的,但看她的神色,卻又不想是在玩笑。

    司徒九月看向海棠,問:“怎么,你想好了么?”

    隔著面紗,姜梨都能感覺到海棠驟然蒼白的神色,可是她只是沉默了片刻,就道:“好�!�

    司徒九月目光閃了閃:“你不怕嗎?那過程很煎熬的,如果你沒有忍住,你就可能一命嗚呼。聽聞你還要給你家小姐平反,為了自己恢復(fù)容貌,就愿意賭上性命,不管能不能留著命替你家小姐作證了么?”

    姜梨心道,司徒九月說這話,也實在太過刺心了。這無疑是讓海棠心里更加難過。然而海棠卻沒有被司徒九月的話堵得啞口無言,反而坦然地道:“不,正是因為我要替小姐平反,倘若能治好我的傷疤,就能恢復(fù)我的容貌,這樣一來,別人就會認出,我的確是薛家的丫鬟。否則即便有一日小姐的案子重現(xiàn)天日,當(dāng)我出來作證的時候,我的容貌毀了,也許他們會不承認我的身份,說我是假冒的薛家丫鬟,這樣一來,我說的話,就沒人相信了�!�

    司徒九月瞧著海棠,輕哼了一聲,說不出是什么神情。

    “而且,”海棠笑了笑,“我會忍住的。我既然能忍住失去容貌的痛苦,現(xiàn)在能恢復(fù)容貌,這痛苦算的了什么?我能承受住的。只是九月姑娘,”她問:“我真的能完全恢復(fù)到從前的模樣么?”

    司徒九月道:“當(dāng)然,我的毒蛛,整個北燕也難得找出第二只。倘若你忍得住,一月之內(nèi),必然能恢復(fù)從前模樣�!�

    “如此,”海棠深深拜謝下去,“多謝九月姑娘了�!�

    “不必謝我,”司徒九月收起木箱往外走,拋下一句,“等你忍得過去之后再說吧!”

    院子里剩下的姜梨,擔(dān)憂的對海棠道:“你……果真想好了?”

    “想好了,姜二小姐,”海棠反是笑了,“你不必為我擔(dān)心,我說的都是實話。親手拿刀劃傷臉的疼痛我都忍過來了,這一點的確算不得什么。況且,等我恢復(fù)容貌以后,不僅日后再也不會有人說我不是海棠,而且對我來說,不也是一件好事么?之前姜二小姐還說,希望我能恢復(fù)容貌,甚至鼓勵我醫(yī)治,怎么到了現(xiàn)在,反而遲疑了�!�

    “那是……”那是她不知道恢復(fù)容貌的風(fēng)險如此之大,甚至?xí)<靶悦?br />
    “沒事的。”海棠看向坐在院子里的薛懷遠,“我相信老天爺不會一直不長眼,老爺都忍過來了,我也能忍過來的,真的�!�

    姜梨看了她許久,終于點了點頭:“好,你一定……多加小心�!�

    ……

    從葉府回來后,姜梨看起來有些悶悶不樂。

    白雪和桐兒都看出來了,兩人都不敢打擾她。姜梨在屋里想到白日里在葉府里發(fā)生的一切,真是喜憂參半。

    喜的是薛懷遠已經(jīng)慢慢好了起來,海棠也可能恢復(fù)容貌,憂的是在恢復(fù)容貌的過程中,海棠也許會失去性命。這讓姜梨有些坐立不安,海棠是歷經(jīng)千辛萬苦才活過來的,也是因為自己才弄到如今田地,無論如何,姜梨都希望她能活著。要是此事又因為自己出事,那姜梨可真是會內(nèi)疚一輩子。

    說起來,海棠會如此決絕,到底也是因為瘋狂的想要替薛芳菲平反,將永寧的面目大白天下,自己、還有自己身邊的人因為永寧顛沛流離,離散瘋狂,永寧作為罪魁禍首,絕不可饒恕。

    她必然受到懲罰。

    此時的公主府里,正是一片燈火惶惶。

    冬日里的公主府,仍舊溫暖如春。桌上擺著的瓜果,竟還有不是這個時節(jié)的產(chǎn)物。這般金貴的東西,也只有在公主府才能用得上。便是桌上燃著的沉香,也是奢華至極的東西了。

    永寧公主斜斜倚在塌上,身上穿著的絞絲長裙在燈火之下,閃出細小的光。這本是她才能獨享的美麗,如今燕京城里卻莫名其妙流出了一種“濤水紋”,沒有她的絞絲昂貴,尋常的富人家也能穿得起,卻比她的絞絲衣還要波光粼粼,令人驚艷。

    她慣來喜愛的東西都只能一人獨享,便不愿與燕京城的這些賤民,不如她的商戶們一同穿低賤的濤水紋,但從前的絞絲,也不如以前那般奪人眼球,她的心里,也有些郁郁。

    只有沈玉容能讓她心情稍好些。

    “沈郎�!彼龁局贿厡㈩^輕輕倚靠在沈玉容的肩膀之上,十足的小女兒情態(tài)。平日里熟識她的人見狀,一定會大吃一驚,永寧公主也會有這般柔情似水的模樣。

    沈玉容撫著她的長發(fā),看著面前跳動的燭火,不知道在想什么。

    永寧公主卻有些不高興了。自從薛懷遠的案子捅到燕京城以來,廷議上,姜梨那個賤人竟然連她也敢牽扯進來。雖然后來證明那是假的,但人云亦云,她卻不敢再和沈玉容往來太密切了。

    確切的說,是沈玉容親自告訴她,要暫時保持距離,不可如從前一般,被人抓住把柄。

    永寧公主又生氣又委屈,之前沈玉容明明都答應(yīng)了她,要做她的駙馬,甚至劉太妃都準允了。若不是桐鄉(xiāng)案出來,他們現(xiàn)在便是已經(jīng)有了婚約在身,說不準都已經(jīng)成為夫妻了。

    何必如現(xiàn)在這般,藏著掖著,仿佛見不得人似的!

    永寧公主越想越不是滋味,她側(cè)身靠在沈玉容懷里,道:“沈郎,你什么時候娶我?”

    沈玉容撫摸她長發(fā)的動作微微一頓,罷了,才溫聲道:“不是說了么,這些日子,暫且不可。桐鄉(xiāng)案剛過不久,你牽扯其中,難免落人口實�!�

    “可那已經(jīng)證實是假的了!再說,沒有人敢在背后議論我!”永寧公主不耐煩的道。

    她的耐心實在是要告罄了,每次都快要成功的時候,中途就會出現(xiàn)一件事,將事情打亂,再好的耐心,也都快磨平。

    沈玉容看著她,沒有說話。

    永寧公主被他淡淡的眼神看著,沒來由的有些心虛。雖然姜梨在廷議上說了,馮裕堂背后是永寧公主,根本就是無稽之談。但永寧公主自己知道,她是做過那些事的。折磨薛懷遠,殺害薛昭,陷害薛芳菲,她都是做過的。沈玉容也都知道,她不可以做出理直氣壯地模樣。

    但她就是不甘心。

    桐鄉(xiāng)一案的薛懷遠,牽扯出了薛芳菲,又牽扯上了她。只要她和沈玉容日后走在一起,難免就會有人想到這一出,就會想到薛芳菲的死,薛懷遠的入獄和她之間的關(guān)系,很容易就想到了她要這么做的理由。

    這是無可避免的事實,只要她和沈玉容成親,就一定會遭遇這一點。但她總不能不和沈玉容成親。

    對于永寧公主來說,旁人的議論并不重要。甚至于她可以私下里找人,將那些在背后議論之人趕盡殺絕,或是拔掉他們的舌頭,教他們再也說不出話來。她從來就是這樣,沒有人能阻擋她做自己想做的事,如果有人妄圖阻擋,除掉就是。

    可是沈玉容不行,沈玉容不能容忍旁人的議論指點,對他的懷疑。他的仕途也要清清白白挑不出一點瑕疵,更別說是可能存在的罪行。

    這就是她和沈玉容之間的矛盾,要想解決這個矛盾,他們二人必然有一人要對對方妥協(xié)。永寧公主不愿意對沈玉容妥協(xié),因為她不想一直這么等下去。可沈玉容也十分執(zhí)拗,他不可能現(xiàn)在就對自己妥協(xié)。

    最后,永寧公主移開目光,伸出雙臂,摟著沈玉容的脖子,嬌聲道:“好啦,我知道了,你不必愁眉苦臉的看著我,緩一緩就緩一緩,我等著你就是了。你可不能食言�!�

    “自然�!�

    沈玉容微笑著刮了刮她的鼻子,仿佛很寵溺似的,只是眼里卻閃過一絲隱晦的焦躁。

    因此,他自然也沒有瞧見,縮在她懷中的女子,笑意并非真的爛漫,卻有另一種心思,在不斷地生根發(fā)芽。

    也就是各懷鬼胎了。

    ☆、

    第

    150

    章

    第一百五十章

    同樂

    時間一日一日的過去,自那天遇到海棠過后,已經(jīng)過去了九日。

    這九日里,海棠也如同司徒九月說的那般,教司徒九月用毒蜘蛛來給海棠醫(yī)治臉上的傷疤。過程的艱苦海棠并沒有明說,但前來回報消息的趙軻說起此事的時候,面上仍舊帶了些不忍的神情。

    可見是真的很痛苦。

    海棠還是忍了過來,毒蜘蛛醫(yī)治的頭七日是最難熬的時候,海棠這七日里,并沒有用手抓撓傷口,算是平安度過。只要接下來不橫生枝節(jié),再過不了多久,就能恢復(fù)到原先的容貌。

    吃過的苦沒有白費而是有了極好的成果,總歸是令人高興的一件事。就在這短暫的喜悅中,迎來了姜二小姐在燕京城時隔八年后的第一個新年。

    一大早,姜梨就穿上了裁縫做的簇新的衣裳,青緞掐花對襟外裳,碧霞云紋煙水裙。她平日里喜愛素淡的顏色,因此衣料的顏色也并不鮮艷,但料子都是上乘的,做工也極為驚喜。半年來她的個子比起從前更長高了一點,裊裊婷婷,秀麗逼人,是燕京城里少見的亮色。

    桐兒把檀木蓮花銀簪插在姜梨的發(fā)髻上,瞧了瞧鏡子,自己也頗感滿意,道:“成了,姑娘且看看�!�

    姜梨看著鏡子里的姑娘,仍舊是陌生的。但如今她已經(jīng)不再排斥姜二小姐這個身份,似乎打心底也接受了這個事實,在大半年的相處中,與這個新的身份也熟悉了下來。

    她道:“走吧,去晚鳳堂給老夫人請安�!�

    新年伊始,是要給老夫人請安的。

    晚鳳堂里,姜家人都齊聚一堂,因著是新年,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笑意。除了姜幼瑤以外,姜丙吉年紀小還不知事,姜幼瑤卻是無論如何都高興不起來。她不明白,自己的母親死去了,為何姜家人還笑的出來?在姜家這些年,季淑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相處了十來年的情誼,何以一朝就煙消云散。姜家人也實在太薄情了!

    她慣來總是將所有的問題都怪責(zé)到旁人身上,卻不想想季淑然究竟做了什么。別說是為季淑然傷心難過,便是季淑然死了,旁人都要叫一聲死的好的。姜幼瑤將所有的不高興表現(xiàn)在臉上,卻讓姜老夫人看著更加失望了,這個孫女冥頑不靈,不知好歹,看來多年前就被季淑然養(yǎng)歪了,可悲那時候他們都還沒發(fā)現(xiàn),以至于變成如今的性子。

    姜老夫人打算晾一晾姜幼瑤,便和盧氏幾人說話,并未理會姜幼瑤。姜元柏也正與姜元平說著近幾日的事,姜幼瑤只覺得自己好像被姜家人都孤立了起來,氣得渾身發(fā)抖。

    正在這時,姜梨進來了。

    姜梨一進來,便依次給姜老夫人一行人請安。姜老夫人高興地受了,從丫鬟手里接過裝著銀踝子的荷包塞到姜梨手里。盧氏也送上了荷包,姜幼瑤眼尖的瞧見,盧氏給姜梨的荷包,比給她的要大多了。

    真是蛇鼠一窩,狼狽為奸,姜幼瑤心中恨恨的想,當(dāng)初若不是姜梨將自己的母親害死,盧氏也不會接過掌家之權(quán)。說不準盧氏早就和姜梨勾結(jié)在一起了,就是為了害死季淑然!

    姜元平也笑呵呵的與姜梨說了幾句話,他是男子,平日里總是一副笑瞇瞇的和氣模樣,實則是個笑面虎。但對于自己的侄女,倒也是存了幾分長輩的慈愛。尤其是姜梨表現(xiàn)出過人的智慧,讓姜元平更加滿意。有一個聰明的侄女,比有一個愚蠢的侄女,更會給家族帶來好處,至少不會到處闖禍。

    三房楊氏也給了姜梨荷包,姜梨本以為,三房沒什么銀錢,并不會給多少。但這個荷包竟然沉甸甸的,下意識的,姜梨看向楊氏,驚訝的發(fā)現(xiàn),楊氏的穿戴比起從前要昂貴多了。

    三房是姜家里最窘迫的一房,姜老夫人不管他們,楊氏的嫁妝不豐厚,全憑姜元興一人的俸祿。那點俸祿勉強只夠一家人支用,正是因為如此,當(dāng)年的姜玉娥才會討好季淑然母女,指望能得到一些“禮贈”。

    不過眼下姜梨瞧見姜玉燕,姜玉燕的衣裳也是姜老夫人令人一起做的,衣料簇新,但她頭上那支鎏金云形瑪瑙簪,并非姜老夫人所贈,這一根簪子,大約也要一百兩銀子,對于三房來說,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見姜梨盯著自己出神,姜玉燕怯怯的問道:“二姐姐,可有什么不對?”

    “沒事。”姜梨笑起來,“只是覺得四妹頭上的簪子很好看�!�

    楊氏眼睛一轉(zhuǎn),自己先笑起來,“阿梨說的是哪里的話,你什么好首飾沒見過,玉燕這簪子你怕是瞧不上眼呢。”

    姜老夫人微微皺眉,楊氏這話分明是說給她聽的。姜家?guī)讉女兒,三房的女兒穿戴最次�?赡怯秩绾�?她本就不喜歡姜元興,當(dāng)年若不是姜元興的母親從中作梗,她和姜老大人何至于產(chǎn)生隔閡?他們?nèi)坑斜臼拢匀豢梢酝吓�,她絕不攔著。但沒有本事,她卻也不會扶持就是了。

    姜梨笑道:“簪子雖然稱不上絕好的簪子,但和四妹是極為相稱的,因此才看傻了眼�!�

    姜玉燕紅著臉低下頭,她的容貌在姜家?guī)讉女兒中,實在算不得出眾,但打扮起來,也能算得上清秀。姜梨的稱贊,讓她手足無措。

    楊氏還要說什么,姜老夫人已經(jīng)看向姜梨道:“梨丫頭,葉三老爺和世杰什么時候過來?”

    姜梨笑道:“應(yīng)當(dāng)快了�!�

    “葉家人?”姜幼瑤聲音微變,“他們怎么會過來?”

    “今年葉表哥和三舅舅都在燕京城過年,父親說既是自家人,不如一起來團年�!苯鏈芈暤馈�

    姜幼瑤冷笑起來:“這算哪門子自家人!”

    “幼瑤!”姜元柏沉聲道,他的語氣太過嚴厲,姜幼瑤登時不再說話了。只是心中卻很不服氣,葉家和姜家都許多年沒有往來了。怎么?如今自己娘親死了,他們就又要巴巴上趕著和姜家打好關(guān)系?就算季淑然死了,如今和姜家有姻親關(guān)系的也是季家而不是葉家!如果葉家人能來,為何季家人不能來?

    這分明就是人走茶涼!

    姜幼瑤的心中,頓生悲涼之感,只覺得自己在姜家里成了孤家寡人,人人都不待見。姜梨越是得意,她就越是恨極,若非在府里,一旦她得了機會,必然要同姜梨復(fù)仇!

    姜梨瞧見她咬牙切齒的神情,就曉得姜幼瑤此刻心里所想,心中搖頭。不過這次姜元柏讓她請葉世杰和葉明煜前來姜府,教姜梨也很驚訝。對葉世杰來說,這是一件好事,有了姜元柏的照應(yīng),葉世杰的官路會走的更通順一些。官場已經(jīng)并不清白,只有站到足夠的高度,才能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葉世杰還要保護葉家,只要不違背良心,走一些捷徑,也是未嘗不可的。

    雖然葉世杰和葉明煜兩人同時表示并不愿意前來,但姜梨好說歹說,總算是把他們二人說動了。

    正說著,小廝來報,葉家老爺和少爺來了。

    葉明煜和葉世杰不僅自己來,還把薛懷遠給帶來了。乍見薛懷遠,姜家人都有些發(fā)愣,葉世杰理直氣壯道:“薛老爺子一個人在葉府,我不放心。不如就把他一起帶來了,薛老爺子如今已經(jīng)好了許多,哎,姜大人也是做官的,說起來,薛老爺子從前也是個好官哪,你們可以多說說話,說不準姜大人還能得到一些啟發(fā)�!�

    葉明煜一看到姜元柏就要嗆他幾句,姜元柏也知道跟這人講道理是絕對講不通的。因此也只是冷哼一聲,沒有理會他。

    至于薛懷遠,來了就來了吧。再者真如葉明煜所說,他看起來好了不少,安安靜靜在一邊站著,只是不說話而已。

    于是這一頓團年飯,姜家雖然少了幾個人,但也多了幾個人。

    飯桌上,姜老夫人關(guān)切的詢問葉世杰的近況。葉世杰雖然內(nèi)心對姜家也并無什么好感,但到底比葉明煜禮數(shù)周全。姜老夫人問什么,他也就一一答過,很是得體。一表人才的少年郎,前途無限,又很懂進退,姜元柏和姜元平兩兄弟,面上都不約而同的出現(xiàn)滿意之色。

    姜梨注意到,一直不怎么抬頭說話的姜玉燕,今日卻是頻頻看向葉世杰,雖然她看的很隱晦,到底還是被姜梨捕捉到了。

    姜梨若有所思,不由得看向葉世杰。

    葉世杰本來生的俊朗英氣,他這個年紀又是最好的年紀,雖然如今只是戶部員外郎,卻是個不折不扣的肥差。況且聽聞陛下也很喜歡他,日后往上走的機會還是很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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