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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丐幫弟子一擁而上,將蘇弄晴都擠到一邊。

    他們圍著幫主身邊,鮮血的血液還在不停往外流,其中一個一馬當先拿了書卷,還沒收回手,就被另一個人一棍打在手腕上,生生將手腕砸折。書冊剛好落在棍下。

    衣衫襤褸的老頭看著那書冊的人,一雙眼睛如鷹目般盯著拿書的人,“你想干什么?”

    “我

    ···”

    那年輕一些的乞丐捂著手,不敢對上老人的眼睛,“我怕血把書弄花了。”

    老人環(huán)視一周,余下的人都不敢對他對視。他是幫里除幫主之外最有威望的人,身邊也有不少擁護者,幫主一死,立即就有人推他上位,說這一卷《玉竭山頃》自然也非他莫屬。

    老人拿走了被鮮血染紅的書冊。人群里有人出聲:“難道這一卷《玉竭山頃》就獨歸丐幫所有嗎?”

    丐幫弟子立即反駁,“我們幫主拿命換來的《玉竭山頃》,不歸我們歸誰?”

    “若是后頭還有《玉竭山頃》,你們也不要了?”

    人群里不知道誰這樣說,話里話外定下了還要在死幾個掌門人似的。

    被綁在懸崖邊的幾個掌門臉都青了。人群吵嚷起來,亂作一團。

    南宮鏡在人群里看著,十分不能理解,“怎么能這樣�!�

    燕無歇大約是看多了這樣的事,十分平靜,他囑咐南宮鏡,“不要強出頭,看傅鳩的意思,無意為難其他人。”

    “可是

    ···”

    南宮鏡年輕,遇見不平事總想出來試一試。

    燕無歇摁住她,“去找沈長策,去吧�!�

    南宮鏡沒有辦法,只好悄悄退出人群,依照燕無歇的意思去找沈長策了。

    “下一個。”

    傅鳩的聲音懶洋洋的,卻叫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傅鳩看著蘇弄晴,含笑道:“該下一個了�!�

    第58章

    下一個輪到崆峒,崆峒掌門面色驚恐,掙扎著說不出話。崆峒弟子看去并沒有救人的意思,一個個的或是低頭或是顧盼左右,大約都等著傅鳩不耐煩,殺了人后拿秘籍。

    傅鳩好整以暇的看著這些人,“要是這次再讓我動手,那秘籍可就不能給了�!�

    “別!”

    丐幫弟子先說話了,他們看著崆峒弟子,道:“快選啊!”

    四下里別的門派也在看熱鬧,催促道:“快選吧!”

    崆峒派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推出來一個年輕的小弟子,這小弟子連說兩句冠冕堂皇的話都不會,直接道:“要

    ···

    要秘籍。”

    崆峒掌門面色紫漲,目光怨毒,恨不得將這些弟子扒皮抽筋。

    傅鳩笑了,對沈無春道:“瞧瞧,這就是所謂的江湖正道�!�

    沈無春神色很平靜,很多人很多事,一向是入不了他的眼的。這些污穢的,丑陋的人心,他更加不在乎。

    人群等的有些焦急,傅鳩看向蘇弄晴,“這一次,要你們蘇盟主動手。”

    蘇弄晴一頓,問道:“為什么?”

    傅鳩理了理衣袖,“人是你們決定要殺的,這筆血賬總不好記我一個人頭上。”

    傅鳩目光含笑的看著蘇弄晴,他就是要讓蘇弄晴進退兩難,最好千夫所指,萬事皆空。

    蘇弄晴死死的盯著傅鳩,她在心里瘋狂的盤算,想要找個法子擺脫眼前的困境。身邊的人奉上了劍,蘇弄晴抽出劍,兵刃與劍鞘相碰,發(fā)出銳利的金石之音。

    蘇弄晴提著劍,一步步走到崖邊,走到幾位掌門面前。幾位掌門口不能言,命懸一線的恐懼令他們每個人都神色猙獰。蘇弄晴提著劍,猶豫了很久。

    傅鳩沒有看她,他像是小孩子整理玩具一樣,將剩下的幾冊《玉竭山頃》整齊地擺放在桌案上,吸引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目光。

    蘇弄晴看著崆峒派掌門,聲音輕輕的,“是你的弟子選的,可怪不得我�!�

    話音落下,劍光一閃,鮮血噴濺出來,崆峒派掌門一點聲音都沒有發(fā)出,就失去了生命。

    傅鳩勾唇一笑,揚手將第二冊

    《玉竭山頃》扔向蘇弄晴。

    第三個是華山派,不等傅鳩問,華山派掌門的小女兒便喊道:“我們要人,不要秘籍!”

    傅鳩笑問:“真的嗎?”

    華山派這樣選,其余門派自然是不同意的。尤其是已經(jīng)失去過掌門的丐幫和崆峒。

    “前頭兩位掌門都已經(jīng)英勇就義了,你華山派怎可如此不識大體?”

    “就是!”

    “王掌門半生都在追尋《玉竭山頃》,若是能以一命換來《玉竭山頃》,也算得償所愿!”

    王姑娘神情憤憤,“你們這是人說的話嗎?!”

    人群吵嚷起來,罵作一團。

    傅鳩卻在亭中閑閑撫琴,好一派霽月光風(fēng)公子像。

    蘇弄晴看著亂作一團的江湖眾人,忽然問道:“是不是每殺一個人,就能得到一卷《玉竭山頃》?”

    傅鳩目光倏地看向蘇弄晴,“是�!�

    蘇弄晴神色冷然,沒人想猜得到她在想什么。

    變故只在瞬息之間,蘇弄晴持劍,幾乎是干凈利落,其余幾位掌門人甚至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就已經(jīng)命喪當場。

    人群被這番變故驚住了,只聽見王姑娘一聲凄厲的哭喊:“爹——”

    蘇弄晴充耳不聞,她衣上濺了血,如玉面修羅。蘇弄晴看向傅鳩,“我已經(jīng)選好了,秘籍拿來吧�!�

    傅鳩嘴角帶笑,目光卻審視的看著蘇弄晴,“有魄力。”

    他揚手,其余幾冊秘籍都落在了蘇弄晴手里。蘇弄晴手拿全部的《玉竭山頃》,激動的面色都紅潤起來。

    人群一瞬間涌動起來,其余幾派神情憤恨的看著蘇弄晴,就要沖上前來。

    他們的憤恨,有些是因為蘇弄晴殺了人,有些是因為蘇弄晴拿了秘籍,但不管怎么樣,蘇弄晴已經(jīng)成為了眾矢之的。

    面對這樣的亂象,蘇弄晴卻忽然定下了心,她往懸崖邊靠近,道:“再往前一步,我就把秘籍扔下去�!�

    那些想拿秘籍的紛紛止步,還幫忙攔著其他人,“別沖動,別沖動!”

    蘇弄晴掃視眾人,朗聲道:“九位掌門人是死于傅鳩奸計之下,江湖永遠銘記九位掌門人的高風(fēng)亮節(jié)。我手上八卷《玉竭山頃》,將匯總起來分給九個門派,以告慰九位掌門人在天之靈!”

    九大門派猶豫了一會兒,掌門之死已成定局,若這會兒不按照蘇弄晴的意愿行事,怕不是人財兩空。

    傅鳩看著蘇弄晴,低聲嘆道:“有魄力有謀略,行事果決,當斷則斷,若是不與你我為敵,我會很欣賞她。”

    沈無春看著蘇弄晴,神色有些復(fù)雜,“不是同一條路,會與你我為敵這件事,避不開的�!�

    人群漸漸平靜下來,那哭喊著的王姑娘被人悄無聲息的帶了下去。夜色漸漸褪去,凌晨的天空呈現(xiàn)出一種淡淡的紫色,太陽從蘇弄晴身后的天際升上來,頃刻之間,光芒萬丈。

    “啊——”

    丐幫弟子喊了一聲,聲音驚慌,“字

    ···

    字沒有了!”

    蘇弄晴面色一變,連忙翻開書冊,只見日光所到之處,書卷上的墨字漸漸消失,仿佛從來不曾存在過一樣。

    蘇弄晴腦袋嗡的一下,剛剛安靜下去的人們頓時炸開了鍋,“字呢,字呢?真的沒有了?!”

    蘇弄晴僵硬的看向傅鳩,傅鳩挑眉,勾起一抹邪肆的笑,“我忘了,《玉竭山頃》上的字不能見光。”

    全完了,全都完了。蘇弄晴腦海里只剩下這個想法,此時此刻,她不再是武林盟主,也不是《玉竭山頃》的擁有者,她是殺了九大門派掌門人的兇手,那些人的憤怒會像虎豹豺狼一樣將她撕碎。

    蘇弄晴什么都不想了,她握緊劍,瘋了一樣沖進亭子,對著傅鳩瘋狂的劈砍。

    這像是一個信號,被憤怒沖昏了頭的人如洪水泄閘一般沖上來,混戰(zhàn)終于爆發(fā)了。

    不知道是誰的大刀砍向琴案,琴弦斷裂,琴板破開,飛出一條帛書來。

    那素白的絲絹之上,寫滿了墨字,黑白交織著,吸引人們的目光。

    蘇弄晴忽然意識到了那是什么,“《玉竭山頃》,是《玉竭山頃》!”

    沈無春腳尖輕點,踩著無數(shù)人的肩膀,于空中奪下了那條輕薄的絲帶。

    人群瘋狂,不像是人,像是某種野獸。

    傅鳩與沈無春被逼到懸崖邊,寒風(fēng)冷冽,吹的沈無春手中的帛書翻滾不休。身后是萬丈懸崖,身前是虎視眈眈的人群,不遠處是那幾個人掌門人的尸體,他們死在夜里,死不瞑目。

    傅鳩與沈無春對視了一眼,沈無春忽然揚手將帛書扔向了空中,眾人目光緊隨那帛書,爭先躍起爭奪,卻不想傅鳩一掌拍向那團飛舞著的帛書。裂帛之聲傳來,素白的絲絹碎成一點一點的,在空中飛舞著,像是雪。

    一片雪花落在沈無春手心,在他手中化為水漬。

    “真的下雪了�!�

    沈無春輕聲道。太陽被云層遮了起來,天空變成了黯淡的灰白色,寒風(fēng)夾雜著雪花席卷山崖,每個人都感受到了刺骨的寒冷。

    寸寸撕裂的帛書再沒有拼湊的可能,傅鳩心里覺得好痛快。這世間人負他者多,燕無歇半生都視《玉竭山頃》如洪水猛獸,傅鳩偏要把《玉竭山頃》送給南宮鏡,叫燕無歇余生惴惴不安。蘇弄晴一心爭權(quán)奪利,傅鳩就要她鏡花水月一場空。這滿山的江湖人渴望《玉竭山頃》,傅鳩就讓他們眼睜睜看著《玉竭山頃》毀去,讓他們再也沒有得到這秘籍的可能。

    傅鳩笑了,從未有過的開懷。他拉過沈無春,按著他的后頸與他接吻,眾目睽睽之下,他們在旁若無人的親吻。

    梅花被寒風(fēng)吹開了,鮮艷的仿佛血染就的,是黯淡天色下的濃墨重彩。傅鳩溫暖的手掌拂去沈無春眼睫上的雪花,輕聲道:“別怕。”

    下一刻,兩個人轉(zhuǎn)身跳下了懸崖。

    空中的身體變得輕盈,沈無春被傅鳩攬進懷里,耳邊呼嘯的風(fēng)聲變成了傅鳩跳動著的心臟聲,一聲又一聲,隔絕了沈無春周身的寒冷。

    沈無春伸手抱住了傅鳩,他想,即便在這一刻死去,他仍然是沒有遺憾的。

    崖邊的風(fēng)刮的人臉生疼,雪粒子砸在臉上,針扎一樣。人群涌到崖邊,只見一黑一白兩個影子,黑衣白裳相互翻滾糾纏,直到看不分明。

    蘇弄晴像是要呼吸不過來,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去山下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蘇盟主,停下吧�!�

    燕無歇的聲音穿過風(fēng)聲傳過來,蘇弄晴看去,只見燕無歇站在那幾位掌門人身邊,面色不忍,“這一出鬧劇,還不結(jié)束嗎?”

    蘇弄晴大步走到燕無歇面前,“你說什么?!”

    “我說,這一出鬧劇,到此為止吧�!�

    燕無歇聲音沉穩(wěn),像是有安定人心的力量,“九位掌門人身死,傅鳩沈無春跳崖,《玉竭山頃》化為飛灰,你將他們帶來這浮玉山,到底得到了什么?”

    “傅鳩沒有死!”

    蘇弄晴不相信傅鳩會乖乖赴死,“他們已經(jīng)是在崖下準備了什么機關(guān),他們肯定沒有死!”

    燕無歇目光悲憫的看著蘇弄晴,像是在看著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傅鳩不是神仙,萬丈懸崖之下哪里還能生還,蘇盟主,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你胡說!”

    蘇弄晴狀若瘋魔,她一定要去崖下找,可是響應(yīng)聲寥寥。燕無歇出現(xiàn)了,人們本能的相信他而不去相信蘇弄晴。

    蘇弄晴不管,她往崖下去,領(lǐng)著一行十幾個人。

    燕無歇望著她離去的身影,有人上來問燕無歇,現(xiàn)在要做什么。

    瘋狂散去,人們臉上只剩下茫然。

    滿地的尸首已經(jīng)蒙上了一層雪,燕無歇沉聲道:“為幾位掌門人和眾弟子收斂尸身�!�

    人們應(yīng)是,爭著搶著去做事情,用做事情來掩飾心中的不安與惶然。

    蘇弄晴領(lǐng)著人下崖,卻在半路上遇見了沈長策。

    “你

    ···

    你想干什么?”

    蘇弄晴看著沈長策。

    沈長策緩緩抽出劍,“你逼死了師父�!�

    “他沒有死!”

    這個時候,蘇弄晴反到成了唯一一個相信傅鳩與沈無春活著的人了,“他們肯定是逃了。”

    沈長策痛苦到了一個程度反而平靜下來,他清晰的覺得一部分的自己正在死去,現(xiàn)在是去腐療瘡的時候了。

    山崖之上人們各自做著各自的事,南宮鏡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了燕無歇身邊。

    “如何?”

    燕無歇問道。

    “沈長策殺了蘇弄晴�!�

    南宮鏡心情說不上好,她看著沈長策抱著蘇弄晴的尸首,幾乎要枯坐成一塊石頭。

    燕無歇頓了頓,又問:“他們呢?”

    南宮鏡看向燕無歇,“我下去的時候,沒有找到人,只好依照你先前吩咐的,放了兩具與他們身形相似的尸體�!�

    “沒有找到人?”

    燕無歇有些驚訝。

    南宮鏡點點頭,“他們可能早就走了。”

    燕無歇目光平靜下來,他望向天空,白雪紛飛,自由自在。

    “走吧,走了也好�!�

    第59章

    番外―

    安平縣有個汾白酒館,坐落于鶴水街的盡頭,一整條街都是各種各樣的商鋪,汾白酒館看去并不起眼。

    然而秋星是誰?大名鼎鼎的盜王摘星手,輕功絕頂來去無蹤,風(fēng)頭直逼當年的金奪燕。在他看來,安平縣絕對不是表面上那么簡單。

    三個月前,黑道銀環(huán)宮老宮主去世,左護法南榮攜密令與少主出逃,逃至安平縣后神秘失蹤。當日追殺之人眾多,大家都以為這二人必死無疑,沒想到半個月后,這二人竟然又出現(xiàn)了,一舉平定了銀環(huán)宮的內(nèi)亂。

    兩個月前,這一帶鬧山賊,附近六個縣都受了災(zāi),唯獨到安平縣的時候山賊不見了蹤影。

    半個月前,嶺南的權(quán)貴們?yōu)榫┲行】ね踬R壽,押運的十幾車賀禮在安平縣附近被劫,價比黃金的幾大車荔枝和一件珍貴的紫檀白玉屏風(fēng)都丟了。

    這一切絕非巧合,秋星幾番查探,終于將目標鎖定在鶴水街的汾白酒館。

    鶴水街口有棵老海棠樹,正值花開的時節(jié),滿樹的海棠花粉粉白白的,像一大朵蓬松的云。秋星從樹下走過,裝作尋�?腿说臉幼幼叩椒诎拙起^門口。

    酒館門臉并不大,門口掛了布幡,寫著“綠蟻新醅酒”幾個字。門口的匾額上寫了汾白酒館四個大字,不知道是誰提的字,還算有風(fēng)骨。

    秋星走進酒館,店面不大,擺著五六張桌子,墻上掛著木牌子,上寫著女兒紅,竹葉青等酒名,下面一行寫著各色菜名。

    伙計走到秋星面前,殷勤招待著,秋星點了壺酒,要了兩個小菜,往一處不起眼的地方坐了。

    秋星剛坐定,樓上就走下來一個人。秋星看去,只見那人身著簡單的白綢衫子,木簪子簡單的挽了頭發(fā),可越是這樣簡單的裝扮越叫人對他那張臉挪不開眼。秋星從沒見過這么好看的人,他注視這那人從樓上慢慢走下來,氣質(zhì)清冷,眉目淺淡。

    “他人呢?”沈無春環(huán)視了一周,問底下忙著的伙計。

    “掌柜的出去了,”伙計知道他問的是誰,回答的很快,“說過會兒回來吃中飯。”

    沈無春點點頭,穿過大堂走到后院去了。

    秋星眼巴巴的看著他離開,不知道是不是秋星的錯覺,他總覺得這位美人不經(jīng)意看了自己一樣。

    沈無春一走,身邊別的客人小聲議論起來了,“這就是酒館的老板娘吧,長得可真好看�!�

    秋星往那邊看了眼,問道“老板娘?他不是男人嗎?”

    這客人也不見外,道:“你不是本地人吧,我們這邊的人都知道,他跟酒館掌柜的是一對兒,倆男的一塊過活。"

    秋星受教的點點頭,給說話的客人倒了杯酒,“老哥,你跟我說說唄。這么好看的人,我可真沒見過�!�

    客人喝了酒,道:“這家酒館是四年前開起來的,掌柜的倆人也是四年前到這里來的。這里的酒菜價格不貴,實惠,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這酒,”客人讓秋星嘗嘗,“摻了水,總覺得不夠味兒�!�

    秋星喝了酒,酒味香醇,就是不夠濃厚。他道:“賣給客人的酒里摻了水,這可不地道�!�

    另一位客人擺擺手,“人掌柜的有名頭,說這叫…調(diào)酒,外邦人都時興往酒里摻東西�!�

    客人喝了杯酒,“咱是不懂什么叫調(diào)酒,不過這酒是真香,要是啥時候往出賣的酒不摻水,多貴我都買了。"

    秋星喝著酒,和這些人聊著天,不經(jīng)意的問道:“怎么不見這家掌柜的,平常都是這老板娘打理生意?”

    一位客人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道:“八成上外頭鬼混去了�!�

    秋星嗆了口酒,“這老板娘這么好看,掌柜的還能去外頭鬼混?”

    “這家掌柜的人可不怎么樣�!币晃豢腿说溃骸坝幸换卣乒竦暮茸砹�,跟我們幾個聊天,說老板娘是他搶回來的媳婦兒,人一開始根本不愿意跟著他�!�

    秋星瞪大了雙眼,另一個客人道:“還有一回,兩個人拌嘴,我在大堂聽了一耳朵,好像是說掌柜的埋怨老板娘不能生呢。你看看,人跟了他十幾年,這會兒埋怨他不能生了�!�

    “這算什么。”另一個客人左右看了看,小聲道:“清明的時候郊外踏青,我親眼看著掌柜的身邊跟著個姑娘,那姑娘身段高挑,雖然沒看清臉,但兩個人眉來眼去的,擱樹林子里頭動手動腳的,一準有事兒。”

    “那這事兒,老板娘知不知道?”

    “他知不知道都沒轍啊,”客人道:“我估計,這掌柜的可能對老板娘動過手�!�

    “動過手?!”秋星聲音忽然高了些,客人忙拉住他,“你小聲點�!�

    “應(yīng)該動過手,”另一位客人道:“我有一回瞧見老板娘手上有淤青,手腕上一圈痕跡呢。”

    秋星忍不住道:“掌柜的可真不是個東西�!�

    “誰說不是呢�!笨腿擞终�?wù)撈饋�,“隔壁孫二娘還說掌柜的掀了她家房頂?shù)耐哐a自己屋頂了呢,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剩下的話秋星沒有聽進去,他往后院的方向看了眼,雖然沒看見人,但心里卻像是被什么勾走了似的。

    沒多會兒,門口走進來一個身著黑衫的人,他一進來,幾個相熟的客人便同他打招呼,“傅掌柜好啊。”

    傅鳩拎著包果子,笑著回道:“你也好�!�

    秋星打量著傅鳩,雖然傅鳩生的也很俊美,但他眉眼總有股不正不經(jīng)的邪氣。加上秋星聽了老板娘的遭遇后先入為主,登時斷定傅鳩不是好人。

    傅鳩似乎看見了秋星,笑問:“客人是新來的?”

    秋星不咸不淡的回道:“外地人,路過此處�!�

    傅鳩點點頭,“相逢就是有緣,再給這位客人上兩道菜,算我請您的�!�

    “多謝�!�

    那邊伙計走過來,傅鳩問道:“你們老板娘呢?”

    “老板娘去后院了,今日開新酒,他去啟封了。”

    傅鳩面色一變,連忙往后院走去。

    酒從酒窖中拿出來,剛剛啟封,便覺得酒香撲鼻,令人沉醉。然而這沉醉還沒有持續(xù)多久,傅鳩就看見沈無春往里頭摻水。

    剛到安平縣的時候,他們遇見了個會釀酒的老頭,釀出來的酒那叫一個絕。在傅鳩嘗過的所有的酒中,老頭釀的酒排得進前三。

    沈無春學(xué)會了老頭釀酒的手藝,但沈無春是個不懂酒的,他認為喝酒傷身,尤其是烈酒,于是非得往酒里摻水。有酒味兒還不上頭,真是兩全其美。

    傅鳩不敢反駁沈無春,只好偷著他釀好的,還沒摻水的酒過過癮。

    沈無春看見傅鳩,問道:“怎么了?”

    傅鳩面色如常,將買的果子從身后拿出來,道:“吃果子�!�

    沈無春放下手里的東西接過,剛咬了一個,忽然想起什么,問道:“你哪來兒的錢呢?”

    傅鳩一頓,道:“上回買菜剩下的�!�

    沈無春不許傅鳩藏私房錢,這是跟隔壁孫二娘學(xué)的。傅鳩想想覺得好笑,沈無春根本不知道為什么孫二娘不許男人藏私房錢,不知道不許藏私房錢的重要性,他只是有樣學(xué)樣罷了。

    傅鳩將果子塞進沈無春手里,道:“你先過去吧,剩下的酒我來處理。”

    沈無春點點頭,一面咬著果子一面過前頭去了。

    傅鳩沖外面招手,伙計小心翼翼的走過來。

    “把這幾壇沒摻水的封好,藏到老地方�!�

    伙計苦著一張臉,“這要是讓老板娘知道了,可不得了。”

    “你只管去就是了,哪兒那么多廢話!”傅鳩讓人把酒藏好,裝作自己干完了活兒的樣子,施施然走了出去。

    夜里秋星來踩點,輕手輕腳的翻上屋頂,小心的拿開了瓦片。

    明亮的燈光從屋子里透出來,傅鳩歪在床上,看沈無春在桌邊對賬。沈無春這個人真想做什么事情,那必定是認真的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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