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到了那邊,招招手喚來長隨,使他去叫來家中管事,便在院子里問他道:「今日是誰到府上來了?」
管事躬身回了:「是舅老爺家的夫人帶著小姐看望國公夫人來了�!�
「她們要來,怎的本侯竟沒收到消息?」
「這……」管事的微抬起眉眼偷偷覷他一眼,片刻回道,「是國公夫人吩咐的,說是往后吳家來人不必通報府里,直接許他們進門就是了�!�
這算什么規(guī)矩,往后哪怕吳家來個阿貓阿狗,也由得他在府里擅闖嗎?
陸沉舟皺起眉,叮囑管事:「以后吳家再有人來,先知會了本侯再說�!�
管事聽聞,不覺為難起來:「只怕國公夫人那里不依�!�
都知國公夫人最為看重娘家,往昔老侯爺還在的時候,就時常央求著老侯爺幫襯吳家。
后來老侯爺病逝,小侯爺當家,把定北侯府壯大成了定國公府,國公夫人就更有名頭去給吳家助威了。
這要是不讓吳家的人上門,那國公夫人還不得找他們這幾個看家守院的管事算賬�。�
陸沉舟也知他母親偏幫娘家人,卻沒想到她母親要把定國公府變成吳府,便冷著臉斥那管事:「府里的事,本侯怎么說你照做便是,何須你多嘴?從前怎么不見吳家成日找上門來,還是你們幾個看管不周!」
管事深覺陸沉舟今日是被氣昏頭了,壯著膽子回他一句:「從前……從前吳家也常來呀�!�
從前也常來?陸沉舟憶及過往,好像前世自他成婚之后,就甚少見到吳家人了,怎會是常來?
莫非又是沈矜……替他把人攔住了?
怪道沈矜嫁進侯府那幾年,總是與母親鬧不愉快,母親甚至當著他的面兒責罵沈矜是忘恩負義、狼心狗肺之輩。
他還以為是母親看不慣沈矜高攀的嘴臉,沈矜不敬尊長之故,萬沒想到是沈矜禁了吳家人對定北侯府的騷擾。
沈矜、沈矜……
陸沉舟探手在袖中輕輕摩挲著那個五色布縫成的香囊,微微合眸。
他們定北侯府,前世里欠沈矜良多��!
20.
他拿了香囊回去,薛懷悰一路走一路找,也沒找到香囊下落,回到家中多少有些垂頭喪氣。
沈矜本以為他是因朝中事務繁忙,問起來,聽說是丟了個香囊,不由得笑道:「一個香囊而已,也值得放在心上,沒了就沒了,回頭我再給你做一個就是了。」
重新做一個固然可以,只是一來要費工夫,二來還不知丟了的那個香囊被誰撿了去,萬一惹出什么誤會可怎么辦?
沈矜瞧他愁腸百結,便寬慰他:「那個香囊不過是做來給你盛點心的,用料便宜,也不曾繡過我姓名,就算是被人撿去,想來也沒什么要緊,你且放寬心,安穩(wěn)辦你的差事�!�
薛懷悰聽她這般開解,心里頭好受了些許,去洗漱一番,坐下來同沈矜和薛夫人一道吃飯。
薛夫人這兩日身子不似前番那般沉重,能出來走動幾步了,見著薛懷悰細細問了他近來在御史臺是否辛苦。
薛懷悰想了想,便對他母親和沈矜道:「臺中的事倒不算辛苦,就是我那上峰,脾氣有些琢磨不定�!�
沈矜聽他說到陸沉舟,還當是陸沉舟為難他了,忙問道:「中丞大人對你怎么了?」
薛懷悰欲說還休,細思之下,其實陸沉舟也沒怎么他,就是行事有些古怪罷了。
「今日我聽說李御史他們不過聚在一處開了幾句玩笑話,中丞大人就生氣了,還要罰李御史他們抄律典呢�!�
幸好他昨日輪值,今早跑得快,要不然他沒準兒也得跟著一塊抄律典。
陸沉舟的脾氣,沈矜同他相處了三年,倒也知曉一二,傲慢是傲慢了一些,但你只要不惹著他,他也不會同你過不去,遂接著薛懷悰的話道:「若無公事,你遠著中丞大人一些就是了�!�
反正這輩子她也不強求薛懷悰封侯拜相,能做個小官夫人,三餐四季,日日相處一室,平安一生,她就知足了。
薛懷悰也覺得自己不擅長和上峰打交道,沈矜的話正中他下懷,點一點頭,便把臺中事揭過不提。
入秋之后,天氣轉涼,但朝中卻熱鬧非凡。
太子被廢,瑯王謀逆,瑨王順理成章被立為了皇儲。
陸沉舟窩居在瑨王背后出謀劃策多時,瑨王一夕得勢,他也跟著水漲船高,在朝中愈發(fā)風光。
便有那等趨炎附勢之人,上趕著過來巴結陸沉舟,陸沉舟所到之處,無不如眾星捧月。
這般得意之時,卻有一封奏折悄無聲息地遞到了御前,奏的是要參御史中丞陸沉舟治家不嚴,縱容族親魚肉鄉(xiāng)里,賣官鬻爵。
官家看過奏折,連夜讓內侍去把陸沉舟宣來,當著他的面讓人把奏折讀給他聽。
陸沉舟聽罷心下一沉,而今定國公府能借他勢頭出去作威作福的,除卻他的妻族,便是他的母族。
可這兩族都不是讓人省心的,他一時竟不知道從何辯起。
好在官家還算倚重他,看他年紀尚輕便做到了御史中丞,且在任上還破了瑯王謀逆的大案,平日里言行也算謹慎,便松松口,讓他自行回去查個清楚再來奏報。
陸沉舟頂著夜風趕回定國公府,當晚就派人出去查了。
到了第二日午時,方知是他舅父家中的兩個好兒子,一個賭博輸了錢竟打著他的幌子佯稱賣官斂財,一個好色搶了鄉(xiāng)里待嫁的女兒為妾。
他得了消息,氣憤之余立馬使人擒了兩個表弟,親送到衙門口。
兩個兒子就這么被綁了去,陸沉舟的舅父和舅母再也坐不住,一路從家哭嚎到定國公府門口,鬧著要找國公夫人。
陸沉舟料到他們會來,早已使人在門外攔著,不許向他母親國公夫人透露一絲風聲。
心中無不惱恨自己當時愚孝太過,在母親為舅父一家討官的時候,就該思量要拘束吳家了,若不然也不會放縱吳家到今天這般無法無天的地步。
如此想來,反倒不如沈矜料得長遠,及早斷了吳家對定國公府的倚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