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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祝英臺癟癟縮縮地說。

    “誰?”

    屋子里陷入一片安靜,只聽得見祝英樓微微的噴氣聲。

    祝英臺欲言又止,張口又閉,眼前突然閃過了姚參軍爽朗的樣子。

    如果是他的話,一定會同意帶著自己私奔,逃離那個可怕的地方吧?

    他武藝那么高強,也肯定不會被祝英樓隨便甩鞭子。

    “可惜姚參軍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否則請他幫忙做一出戲,說不得我就能從這悲劇的人生中解脫出去了�!�

    祝英臺有些沮喪的想著,眼睛里淚光閃過。

    祝英樓見祝英臺面對著馬文才的床榻低著頭不說話,鐵青著臉,眼露疑惑轉(zhuǎn)身指了指身后的馬文才。

    “所以你執(zhí)意要等他醒了才走?”

    “難道是我?”

    馬文才眉間一跳,差點又習(xí)慣性蹙起眉頭來。

    祝英臺一見祝英樓的動作,嚇得連忙擺手。

    “不不不,不是,不是!”

    她已經(jīng)夠給馬文才添麻煩了,要禍水東引,祝英樓還不得抽死馬文才!

    “不是?”

    祝英樓有些納悶,又有些疑惑。

    “反,反正是個很好的人,我,我還要再看看,你,你們別逼我!”

    她腦子里一片漿糊,恐懼和不安瘋狂的在心中蔓延著。

    “你們要胡亂給我婚配,我就……”

    “你總共才認識幾個人?”

    還未等祝英臺說出什么狠話,祝英樓就一聲嗤笑。

    她的門第在會稽學(xué)館不低,在學(xué)館里住在甲舍,能和她朝夕相處的就那么幾個人,隨便問問都能問道。

    如果再加上一路上患難的交情……

    “你不告訴我,我自己不知道去查么?”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難道是我?”

    馬文才眉間一跳,差點又習(xí)慣性蹙起眉頭來。

    馬文才:(心中喜悅)我就知道,像我這般玉樹臨風(fēng)文武雙全德才兼?zhèn)洌瑓^(qū)區(qū)祝英臺還不是……哎,我該怎么委婉的表示……不對,我本來就是為了羞辱她拒絕她才來的……我要……啊,我這樣是不是太過分了,還是……

    祝英臺:(驚慌)“不不不,不是,不是!”

    馬文才:(笑容僵�。┕�?啥?

    第158章

    動手動腳

    馬文才本想一直裝睡,找個恰當?shù)臋C會清醒,也不知是祝英樓兄妹接下來的沉默太讓人昏昏欲睡,還是他下意識的想要規(guī)避這種“你到底看上的是誰”這種尷尬的話題,于是裝著裝著的馬文才,真的睡著了。

    等他再清醒的時候,祝英臺已經(jīng)不見了,唯有祝英樓端坐在他的榻前閉目養(yǎng)神,倒把他嚇了一跳。

    感覺到他醒了,祝英樓立刻睜開了眼睛,只是既沒有像梁山伯那般立刻給他端上潤喉的清水,也沒有祝英臺那般喜形于色,如同終于解決了什么麻煩一般吁了口氣,站了起身。

    “你醒了?”

    “這不是廢話么?難不成我現(xiàn)在在夢游?”

    馬文才心中腹誹,點了點頭。

    “你身上的傷沒好,大夫說不能再綻開了,這一次必須要等傷口養(yǎng)好才能動彈。我原本想帶著英臺直接回去的,可你這傷既然和我有關(guān),我就不能坐視不理�!�

    祝英樓難得還算溫和的說:“我已經(jīng)買了幾個使喚的丫頭和粗使下人,等你傷口養(yǎng)好點,我們將你送回吳興太守府�!�

    祝英樓態(tài)度前后大變,若是一般人,估計會受寵若驚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過兩人都是聰明人,有些話就不必多說。

    這件事根本就不是跟馬文才商量什么。

    馬文才的傷口反復(fù)裂開,極易感染,又沒有得到徐之敬這樣的朋友妥善照顧,如果真把受了傷的馬文才丟在這里不管,盡管之前的傷不是他,可要是真病死在外面,先別提馬家態(tài)度如何,祝家莊打死士族這種事就太麻煩了。

    更何況在家大業(yè)大的祝英樓眼中,馬文才出門就帶幾個隨扈簡直就是“寒酸”,祝家莊養(yǎng)了那么多蔭戶,現(xiàn)在北方剛遭水災(zāi),奴隸便宜到幾乎不要錢一樣,祝英樓便是買了個百八十個回去也不算什么。

    涉及到自己的安危,馬文才再高傲也不會拿身體開玩笑,祝英樓愿管,他也有意交好對方,自然是道了謝就應(yīng)下了。

    馬文才這一應(yīng)下,對于傅歧等人來說,便是噩夢的開始。

    他們一行人住的是方家的宅子,方家最盛的時候,奴仆下人也不過七八人,可祝英樓光干活的婆子丫頭就買了六個,干力氣活的小廝兩人,這八個人就住在柴房和灶間、驢棚里,將方家能住人的地方住的滿滿當當,梁山伯有時候要去灶間燒個水,一進門地上躺著個小姑娘,哪里還能進去,只能回屋喝涼水。

    祝英樓自然是不愿意住這里和別人一起擠的,可房間又不夠用,他還帶著數(shù)個得力的手下,便強硬的住進了祝英臺的屋子里,坐臥間用一扇屏風(fēng)相隔。

    這一住,祝英臺頓時日日煎熬似狗。

    傅歧和自家兄弟關(guān)系也不好,可出了浮山堰之事后便對自己舊日的幼稚行為后悔不已,在誤會解除后還做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勸她和兄長好好相處,只聽得祝英臺恨不得仰天長嘯。

    和祝英樓好好相處?光住在一個屋子里就已經(jīng)冷掉冰渣了好嘛!

    唯一的好處是祝家真的是財大氣粗,自祝英樓搬過來以后,衣食住都精細了許多,祝英臺也回復(fù)了一腳邁八腳臺的日子,倒讓幾個一路吃苦過來的少年有些不太習(xí)慣。

    除此之外……

    傅歧在院中一套拳練完,接過祝英臺遞來的汗巾,滿臉迷茫地問身邊的祝英臺:“你兄長一直看著我干什么?”

    祝英臺從小就有武俠情結(jié),傅歧和馬文才練武時一定會來“圍觀”,今早也不例外,誰料她才剛剛站到廊下,替傅歧捧著汗巾和外袍,她這便宜哥哥就不知道從哪里湊了過來,就在她對面的廊下也跟著看。

    她本就站立不安,聽傅歧這么一問,頓時表情一僵,打著哈哈:“那個,都,都是練武的,也許是感興趣?”

    冬日的清晨冷的都能凝冰,傅歧一身熱汗蒸騰成了滿身的霧氣,整個人就像是個霧人,邊聽著祝英臺的解釋,邊點頭擦著身上的汗,沒想太多。

    他并不是那種心思細膩的人物,頭上汗太多了還學(xué)大黑甩了幾甩,濺了身邊的祝英臺一臉。

    “壞了,小妹最是愛潔,怕是要吵起來!”

    遠處的祝英樓眉頭一蹙,心中嘀咕。

    誰料祝英臺被甩的滿臉臭汗,竟就拿著傅歧的外袍隨手擦了下,好似不以為意地又把擦了汗的外袍遞過去:“我真羨慕你這個身體,要我像你這樣就穿著一件單衣打拳,非凍死不可�!�

    難道他是那個‘他’?

    祝英樓神色一黯。

    “就你這小身板還打拳?”傅歧眼睛從祝英臺纖身上掃過,突然伸手捏住了她的肩膀。

    “我來看看!”

    見妹妹被人輕薄,祝英樓眉頭蹙得都能打結(jié)了,終于邁出了腳步。

    “你小子……”

    這邊傅歧從祝英臺的肩膀一路按到了她的小臂,笑著搖頭:“算了吧,你這胳膊細的可憐,我見過年幼骨架纖細的,沒見過纖細成你這樣的,就算是什么宗師一般的人物來了,也教不會你什么武藝�!�

    祝英臺和傅歧打鬧慣了,嘻嘻哈哈好似哥們,當即回擊粉拳一記,大笑著反駁:“那也未必,昔日猿公教導(dǎo)越女劍法,沒聽說越女瘦小就練不成武藝的。”

    “喲,你還知道這個?”傅歧穿好了外衣,見祝英臺的小拳頭襲來,開玩笑的拿自己“砂鍋大”的拳頭去擋。

    “我看你……咦?”

    他的手剛剛伸出就被人從背后反剪住了手臂,吃驚地回頭。

    “祝家大郎,你扯我手臂做什么?!”

    “說笑就說笑,不要動手動腳。你好歹也是士族,怎么這么不莊重?”

    祝英樓臉色黑的可怕,一邊教訓(xùn)著一邊將手松開。

    傅歧哪是肯吃虧的人,對方手一松就想“討教討教”,余光卻看到祝英臺滿臉害怕,見他看過去還雙手合十拜了拜,心中一軟,提起的雙拳便放了下來,也對著祝英臺擠眉弄眼。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跟你哥計較啦!’

    那眼神好似如此說著。

    祝英臺松了口氣,壯著膽子看向她那便宜哥哥,見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對自己擠眉弄眼的傅歧,突然后背一涼。

    他,他不會把傅歧誤會成……

    “不行,這猴兒,不,這猿猴一般的小子,即便是士族,即便是我家小妹喜歡……”祝英樓心中一個哆嗦,“……也不能當真�!�

    他見祝英臺滿臉驚駭?shù)目粗约�,心中也有些不悅�?br />
    自己雖然不是什么慈眉善目之人,可從小和這個妹妹也算親近,有些時候她太過冷淡以至于被人當做好脾氣,若有庶妹下人瞪鼻子上眼,也都是他后來去敲打一番。

    即便他是整治下人最厲害的時候,英臺都沒有怕過他,何至于現(xiàn)在他皺一皺眉,她都會滿臉驚慌失措?

    她究竟是在會稽學(xué)館里學(xué)了什么奇怪的東西?

    還是她身邊的人……

    祝英樓眼神一黯,又重新掃過身邊的傅歧。

    傅歧此時已經(jīng)穿戴整齊,頭上搭著那張擦汗的汗巾,以免頭上著涼,見祝英樓看他的眼神奇怪,又見祝英臺滿臉便秘的表情,懵然的撓了撓臉。

    恰巧此時大黑吃過了早飯,照例歡騰的跑到院子里找主人遛彎,繞著傅歧直搖尾巴,見傅歧彎下腰滿臉高興的逗狗,祝英樓突然開口:“這獵犬是韓盧種?”

    傅歧愛狗,可卻不太懂狗,聽祝英樓對他搭話,露出白癡一般的表情:“啥?”

    “我說,這狗是少見的韓盧種,善跑通人性,你這是好狗。”

    祝英樓好行獵,自己也養(yǎng)著不少獵犬,隨意指點。

    “啊,當然是好狗�!备灯珧湴镣π兀Φ靡豢诖蟀籽�,閃得后面的祝英樓含淚捂臉。

    “這狗是文才送我的,說是獵犬,我養(yǎng)了一路了。”

    “我也愛狗,家中養(yǎng)著十幾只獵犬�!�

    祝英樓余光從祝英臺身上收起,突然對傅歧笑得如沐春風(fēng),“我看這韓盧種是想跟你出去遛彎?我閑著也無事,不如和你一起出去消消食,順便和你聊聊,要如何養(yǎng)這韓盧種最能發(fā)揮它的本事。”

    “祝大郎也喜歡狗?那太好了!”傅歧難得遇見“同道中人”,喜不自禁,“走,我們一起遛狗!”

    “我,我也去!”

    祝英臺見情況不妙,連忙也跟上前。

    “英臺,你不是一碰動物毛皮就起疹子嗎?這么多年來,你都沒陪我遛過狗……”

    祝英樓語氣里有些隱隱的受傷。

    “難道說,因為是傅公子……”

    “不不不,我是怕你不認識路!我之前陪他遛狗也只是離得遠遠的到處看熱鬧而已!”

    祝英臺哪里有祝英樓的段數(shù),連忙否認。

    “哦,以前也陪過�!�

    祝英樓腔拖得老長。

    兄長大人,你就把我剛才的話當個屁放了吧!

    祝英臺又一次感受到了來自“強者”的壓迫感,慌不擇言地想要逃離這場奇怪的談話。

    “我,我去看看馬文才醒了沒!”

    目送著妹妹離開,祝英樓才好整以暇的轉(zhuǎn)過身,看著逗著狗的傅歧,嘴角一揚:

    “你可要披件衣服,再出去溜狗?”

    “不用不用,穿這么多夠了!”傅歧大冬天也從不穿什么大氅裘衣之類,把頭上汗巾子一掀就要走。

    “倒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身體康健,不會一下子就做了寡婦�!�

    祝英樓心中暗暗評判。

    “對于雙方人家來說,夫妻都活得長久也是好處,就不知道是不是外強中干……”

    傅歧一聲唿哨,大黑立刻得令,狂甩著尾巴率先跑到了門口。

    “這韓盧種確實通人性�!�

    看到這黑狗端莊的坐在門口等著兩人,既不驕也不躁的樣子,祝英樓滿意的點了頭。

    這狗,倒比人更穩(wěn)重些。

    “那個祝大郎啊……”

    傅歧見祝英樓夸大黑,比他夸自己還高興些,不過他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撓著后腦勺。

    “嗯?”

    “我這狗叫大黑,不叫韓盧種。雖然我很高興你贊同它啦,但是韓盧種韓盧種的聽著,怪怪的……”

    傅歧有些赧然。

    “喊它大黑就好。”

    大黑?

    這般腰長皮亮的良犬,叫大黑?

    祝英樓抬頭看了眼傅歧,強忍著擠出笑意。

    “好,就叫它……大黑�!�

    就沖這起名的涵養(yǎng),他妹妹絕不能喜歡這樣的草包!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傅歧:(傻笑)哈哈哈,它叫大黑!

    祝英樓:(咬牙)就沖這起名的涵養(yǎng),他妹妹絕不能喜歡這樣的草包!

    牽著馬的花夭:(打噴嚏揉鼻子)什么情況?誰想我了?

    第159章

    男色動人

    祝英臺鉆進馬文才的屋子里時,馬文才正在換藥。

    他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雖然練武卻很少和人對手,養(yǎng)的細皮嫩肉,和肌肉結(jié)實的傅歧不一樣,馬文才的肌肉呈現(xiàn)漂亮的流線型,加之膚白瑩潤,從背后看去,肩胛處性感的蝴蝶骨看的祝英臺心中直流口水。

    嘶溜……

    要不是馬文才性子太強,根本想不到他屈居人下什么樣子,就這一幕就夠多少腐女嗷嗷嗷亂叫了哇!

    可惜聽到動靜轉(zhuǎn)過身的馬文才,立刻讓祝英臺熄了一腦子熊熊烈火,露出了既歉疚又憤怒的表情。

    一道猙獰的傷口從馬文才的肩上直拉向胸前,少年美好的體態(tài)被這道煞風(fēng)景的傷口化的支離破碎,而被侍女糊在傷口上的各種顏色奇怪、味道刺鼻的藥膏更是讓人覺得頭皮發(fā)麻,心中痛惜。

    至少祝英臺看著就覺得肉疼。

    “你好些了沒有?”

    祝英臺脫了靴,只著著絲襪跪坐在了他的身前,吩咐侍女下去,很自然地接手了侍女剛剛的工作。

    馬文才傷口被祝英樓弄崩開了,醫(yī)者吩咐上了藥之后一段時間內(nèi)不能穿上衣服,得等藥膏干了,所以馬文才穿的單薄,身邊到處都點著炭盆,暖烘烘的。

    祝英臺一進屋就往馬文才身邊湊,大半倒是因為這暖和。

    也不知是在祝英臺面前敞著衣衫的馬文才有些不自在,還是炭盆燒的太熱熏的,他的兩頰紅的誘人,祝英臺抹藥抹著抹著,突然喃喃自語:

    “難道這時候的男人還涂脂抹粉,原來男人這樣也挺可怕的……”

    “又在胡言亂語什么呢?”

    馬文才傷口癢的難受,又不能抓,憋得眼睛里都有水光瀲滟了。

    看在祝英臺眼里,如今這馬文才衣衫半褪,欲遮還遮,兩頰緋紅,含羞帶嗔,只覺得鼻里一陣熱辣,“嗷嗚”一聲撲倒在他的膝蓋下。

    “媽呀,馬文才你以后就是我男神!”

    男神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再來一個男神也不行!

    祝英臺奇奇怪怪的時候馬文才已經(jīng)習(xí)慣了,但看她這般瘋瘋癲癲還是忍不住抽出下擺,往后挪了一寸之地。

    “你要再這么怪樣子下去,給你兄長看到也不知是抽你還是抽我!”

    提起祝英樓,祝英臺的激動就像是被人潑了一盆冷水,哀嚎著毫無形象地癱倒在地上。

    “他要再抽你,我就拿鞭子自抽十下!”

    馬文才只是隨口說說,見她這么在意反倒有些過意不去,一面小心的把她散落的頭發(fā)輕輕掃離炭盆,一面好似漫不經(jīng)心地說:“那一鞭其實我躲得開的,只是我把你帶出來卻確實沒照顧好,挨那一鞭,他消了氣,我心里也能找補一二,他用的力道不大,否則就不僅僅是傷口裂開了�!�

    “咦?你自己找打的?”

    祝英臺飛快地爬起身來,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著馬文才:“你知道我那兄弟用鞭子活活打死過人嗎?”

    “祝家莊少主的‘英名’,自是略有耳聞。”馬文才看了祝英臺一眼,搖了搖頭笑話她:“一母同胞,也不知為何你二人差這么多�!�

    “哎,他來帶我回家,家里不知道開過年后會不會讓我回會稽學(xué)館去了。我聽說館里有許多學(xué)生冬天是不回家的?”

    祝英臺搓著手幻想:“要是我逃到學(xué)館里奪起來,不知道能藏多久�!�

    “五館生多是寒門,冬季不用耕種,家貧者難以熬過寒冬,不如在館中繼續(xù)讀書,不但提供食宿,還有炭火補貼,是以五館冬季并不閉館,冬天的學(xué)生比春秋時還多些�!�

    馬文才瞟了祝英臺一眼,擊碎她的幻想,“但那點炭火和家中的舒適比起來實在差太多了,所以臘月十幾左右甲舍里住的士生就都回家了,等到春雪消融才會回來。你回會稽山上別說藏起來,能凍上半個月都算是厲害的�!�

    甲舍既然熄火斷灶,就祝英臺這不能燒飯不能生火的廢柴,除非去跟丙舍生擠大通鋪,否則自己先凍死。

    祝英臺一聽這樣也不行,那樣也不行,把自己一頭頭發(fā)抓的像是鳥窩一般,焦躁急了。

    “馬文才,你還說要我給你釀酒制銅的方子,你不救救我,我在祝家莊里就別想出去了,以后你也別想看見我了,說不定我就給家里隨便嫁到哪個腦滿腸肥的士族家里,關(guān)在后院不見天日……”

    馬文才沒想到祝英臺自苦到這個地步,微微一愣:“祝家并非我家這種需要靠聯(lián)姻在朝堂和地方上站穩(wěn)腳跟的人家,怎么會賣女求榮?就算要將你嫁出去,也一定是嫁個年輕俊彥……”

    “哎呀盲婚啞嫁都一樣,你就說幫不幫我吧!你要幫我,我的分成可以再少一點!”

    祝英臺拉著馬文才的袖子,伸出一根手指,“我知道你厲害,你幫我勸得我家同意我再逍遙幾年,我的分成再少一成,不,少兩成,行不行?”

    之前兩人商議好的是祝四馬六,祝英臺愿意少兩成,那便是是祝二馬八,真是下了血本了。

    馬文才心中估算了下其中的風(fēng)險,料想著如果只是讓祝英臺回去繼續(xù)讀書,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他腦子里思忖了幾種可行的辦法,最終一咬牙。

    “好,我試試看,若我能勸得你回去繼續(xù)讀書,也不要你少兩成,等你不愿再參與的時候,把你的方子給我,如何?”

    他不是不相信祝英臺,而是她身為女子,總有一天是要嫁人的,想要退出也在情理之中,可那時候他若投入了太多卻被釜底抽薪,那就得不償失了。

    祝英臺也知道他擔(dān)心什么,鄭重地點了點頭。

    “好,我答應(yīng)你!”

    說完,又興致盎然地抬頭問他:“你有什么辦法?”

    “秘密�!�

    馬文才神秘一笑。

    “嘁,還來這一套�!�

    祝英臺撇了撇嘴,心中雖然好奇,卻沒有再問。

    屋子里太過暖和,祝英臺還穿著外面的裘衣絲襖,祝英樓對妹妹算得上細心,不但帶了冬天的狐裘過來,連冬天的內(nèi)外衣衫都帶了一整箱,派人用車先行送來,就等著攔到之后讓她換上,現(xiàn)在給滿屋子炭盆一熏,熱的人兩眼昏花,臉上也是兩坨紅霞。

    “哎呀馬文才你這屋子惹得我坐不住�!�

    祝英臺和馬文才聊著聊著,實在有些受不了,“你別怪我行為放浪啊,我就脫一件絲袍,不然要悶死過去了……”

    馬文才穿著單衣,敞著前胸,眉毛一挑。

    “現(xiàn)在倒是無人,你出去的時候記得穿就好�!�

    見最重禮教的馬文才居然答應(yīng)了,祝英臺連忙如同大赦一般站了起來,面對著馬文才就開始寬衣解帶。

    磕磕磕。

    幾聲敲門聲后,關(guān)著的房門被人推開,端著一碗藥的梁山伯出現(xiàn)在了房中。

    “怎么沒人開門?馬兄,你的藥熬好了,我閑著無事,給你端了過……嘶!”

    梁山伯一抬眼,看著眼前的一幕,驚得兩手一抖,險些就打翻了手中的藥盤。

    正猴急的拉開衣袍的祝英臺被梁山伯一驚一乍的動作嚇的手一僵,瞬間定格成一個可笑的姿勢,表情可笑地看著假裝若無其事的梁山伯。

    梁山伯看了眼“眉眼帶笑”的馬文才,再看了眼被他撞破后兩頰緋紅的祝英臺,一時間呆立當場,心中暗暗惱怒自己為什么不敲了門再等一會兒進來。

    這時的他又羞又是心傷,各種情緒五味雜陳,在馬文才和祝英臺的注視下,梁山伯如立針氈之上,極為難捱,但其實時間只過了不過一瞬。

    就在祝英臺慢慢解下外袍的同時,梁山伯緩緩垂下頭。

    “抱歉,是我……我……”

    他將那藥盤放在地上,滿臉尷尬。

    “我,我出去看看還有沒有要幫忙的�!�

    說罷,掉頭就跑。

    祝英臺反應(yīng)慢了半拍,把手中厚重的絲綿外袍放在座邊坐下,愣了一下才“啊”出聲來。

    “啊,他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祝英臺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袒胸露懷的馬文才,滿臉不可思議。

    “應(yīng)該不會吧?我現(xiàn)在可是男兒身!”

    哎呀!

    祝英臺重重打了下自己的頭。

    就是男兒身才尷尬�。�

    梁山伯不會把自己當斷袖,欲對傷重?zé)o法反抗的馬文才行不軌之事吧!

    “不行,我得去解釋!你的名聲!”

    祝英臺“蹭”地一下站起身,準備追出去。

    “隨他去吧,以他的性子,誤會了也不會亂說�!�

    她剛剛站起身,馬文才便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將她拉了回來。

    “可……”

    祝英臺掙扎地看了看馬文才,又看了看門口。

    “也許,他誤會了也不是什么壞事�!�

    馬文才意有所指地看著祝英臺,表情淡淡地松開,眉頭一挑。

    “你覺得呢?”

    剎那間,祝英臺想起了“梁�!�,想起了嘔血而亡的梁山伯,想起了一路上梁山伯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

    說實話,梁山伯本就是她喜歡的暖男類型,若說一點好感都沒有,卻是騙人的。

    只是那結(jié)果實在太可怕,可怕到她無法承受的地步,所以每每好感一起,就硬生生被她掐滅,在旁人看來,她對梁山伯,甚至還沒有馬文才或傅歧那般親密隨便。

    也許正是這份不同尋常的“距離”,讓馬文才察覺了什么吧?

    “哎。”

    一向開朗的祝英臺竟難得地長嘆口氣,重新坐了下來。

    “你說的是�!�

    ***

    馬文才和祝英臺在溫暖如春的臥房里“促膝長談”時,傅歧和祝英樓正在寒風(fēng)凜冽之中哆嗦著遛狗。

    因為之前祝英樓指點了傅歧不少,傅歧對祝英樓的態(tài)度已經(jīng)從“祝英臺那個眼高于頂?shù)挠憛捫值堋弊兂闪恕半m然傲是傲了點但懂得還蠻多的祝大郎”,態(tài)度也親密了不少。

    見傅歧對他放下了心防,祝英樓假裝有些擔(dān)心祝英臺在學(xué)館的交友情況,愁眉不展地嘆道:“見你如此爽朗,我就放心多了。我那弟弟性子內(nèi)斂冷淡,我就擔(dān)心他在學(xué)館里和同窗處不好�!�

    “什么,內(nèi)斂冷淡?”

    傅歧心想這兩兄弟感情看樣子是真不好,笑著安慰他:“你太過多憂啦,學(xué)館里人人都夸祝英臺性子好,說他不好的人也有,不過還沒有人會他‘性子冷淡不理人’的。”

    祝英臺簡直就是公認的濫好人好嘛!

    傅歧腹誹著。

    “如此看來,這傅歧看起來粗放,人倒挺良善。”

    聽到傅歧在他面前維護祝英臺的臉面,祝英樓心中暗想。

    “不知我家英臺,在會稽學(xué)館里和誰比較親近?我也好略備謝禮,年節(jié)里替我家英臺以權(quán)禮數(shù)�!�

    祝英樓暗中打聽。

    這種士族的交際是傅歧最煩的,往年這種人際上的事都是傅異在做。如今祝英樓一提,傅歧不由自主又想起自己生死未卜的兄長,他略走了走神,表情也有些惆悵。

    祝英樓還以為祝英臺在學(xué)館里沒交什么朋友,一時有些惱怒會稽學(xué)館的人都瞎了眼,一時又有些慶幸妹妹在會稽學(xué)館比較低調(diào),以后怕是對名聲不會有太大影響。

    “要說最親近的,當然是我啦!”

    傅歧大言不慚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嗤!

    祝英樓心中嗤笑,佯裝感激地點頭:“傅公子和我家英臺感情好,這是一眼就看得出來的,不知還有哪些?”

    “要說感情好,首提和她共處一室的馬文才。馬文才才德兼?zhèn)�,又護短,祝英臺在學(xué)館里惹的麻煩,都是被他妥善處理的。要不是有馬文才,祝英臺說不得就要被人孤立了�!�

    傅歧臉皮再厚,也不敢說自己比馬文才更引祝英臺信賴。

    “哦?英臺還會惹麻煩?她在家可從不惹事�!�

    祝英樓滿臉不信。

    “你不信?!”

    傅歧最討厭受人質(zhì)疑,立刻跳腳。

    “他剛?cè)雽W(xué)時,甲科都不去考,一天到晚在丙科和一群窮酸寒生呆著,飯都不敢吃……”

    巴拉巴拉巴拉。

    祝英樓的眉頭蹙起。

    “后來,為了得他一副字,大半夜里,有人爬墻進他的屋子……”

    巴拉巴拉巴拉拉。

    “咦,好像聽到咬牙的聲音?”

    傅歧說一半,心中奇怪地嘀咕,掏了掏耳朵,見祝英樓面無表情的聽著,繼續(xù)八卦。

    “……后來他接二連三的丟東西,不得不把東西全換成學(xué)館里配發(fā)的……”

    巴拉巴拉巴拉。

    祝英樓眉頭打成了死結(jié)。

    “……你猜怎么了!坐墊下跑出來一條蛇!要不是馬文才那天正好去上課,抬手揮劍把蛇斬了……”

    砰!

    “咦,祝家大郎,你好生生干嘛踹人家柱子!”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要說最親近的,當然是我啦!”

    傅歧大言不慚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祝英樓:(嗤笑)這傻子,真親近還連英臺是女的都不知道?不是自視甚高就是腦子不好。

    馬文才:(被親自告知是女人而得意洋洋)在下是真。感情好是也。

    梁山伯:(摸了摸鼻子)那在下,約莫是腦子比較好的那一種吧……

    傅歧:(看了眼大黑)我們走,我們回家(ㄒoㄒ)~~。

    第160章

    折節(jié)之道

    傅歧回來的時候,梁山伯正在院子里邊曬太陽邊看書,和傅歧一起回來的祝英樓看了眼梁山伯,見他手里拿著的是《六韜》,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隨口問道:“英臺呢?”

    梁山伯拿著竹簡的手一頓,不由自主地回頭看了馬文才的房間一眼。

    恰巧祝英臺正好從馬文才屋子里推門出來,一見這陣仗下意識就想縮回去,被祝英樓一瞪,只能縮著脖子硬著頭皮走出來,干笑著:“呵呵,呵呵,都在啊……”

    還好她出來時把衣衫整理齊了,否則被祝英樓看見了,大概能直接壓著她上馬家成親去。

    祝英樓看了看自家妹妹,再看了看傅歧和梁山伯,接著想起傅歧說的那些事情,原本想訓(xùn)斥妹妹的話竟有些說不出口,鼻子里“哼”了一聲,拂袖進了馬文才的屋。

    “我的天,嚇死我了……”

    祝英臺這才松了口氣,拍著胸脯暗自慶幸。

    “你怎么這么怕你兄長,我覺得祝家大郎人挺好的,挺直率的�!备灯鐚ψS怯∠髽O好,想來這趟遛狗之旅聊得不錯。

    他這么一說,不光祝英臺露出了受驚嚇的表情,就連梁山伯都訝然側(cè)目。

    祝英樓氣勢之盛,遠不是他們這群還在學(xué)館里讀書的學(xué)子們能比的,他手中真的沾過人血,又管著諾大的莊園,倒比朝廷里許多官員還有威勢。

    就連梁山伯這樣城府極深喜怒不形于色之人,在祝英樓面前都有些不自在,可傅歧和他相處的,好像……

    挺自如?

    “傅兄……”

    梁山伯像是有了什么意外發(fā)現(xiàn)似的,用不一樣的眼光打量著傅歧,“其實想想,你這心性,以后說不得會有大機緣……”

    完全看不出別人的威嚴和氣勢,也不被這些外放的氣勢所攝,何嘗不是一種本事?

    這種真正的“意態(tài)自如”,可和他們這些后天養(yǎng)氣養(yǎng)出來的不一樣。

    “哈哈,是吧?”

    傅歧完全沒聽懂梁山伯在說什么,權(quán)當他在夸自己。

    祝英臺可不管傅歧和梁山伯在打什么機鋒,一見祝英樓完全沒了影子,扯著傅歧就往自己屋跑。

    “喂喂喂,祝英臺,你慢點!”

    傅歧被拉的莫名其妙,還沒跟梁山伯打個招呼,就被興沖沖的祝英臺拉跑了。

    坐在院子里石凳上看書的梁山伯目送著傅歧被祝英臺拉走,手中拿著的書卻怎么也看不下去了。

    望著兩人的背影,梁山伯放下手中的竹簡,疲憊的抹了把臉。

    “祝英樓問了你些什么?”

    祝英臺把拉過來的傅歧往屋里一推,面露急切地問他。

    “祝英臺,你家里是不是有適婚齡的妹妹��?”傅歧聽祝英臺問他,有點莫名其妙地反問她。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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