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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我已經(jīng)命人謄抄了各村、各鄉(xiāng)錢糧的數(shù)量和利息數(shù),諸位村長回去時都領(lǐng)上各自村中的那本,回去商議后再決定如何做�!�

    梁山伯也不勉強,只說出自己的計劃。

    “至于更換欠條……”

    “梁縣令,衙門外有一老農(nóng)領(lǐng)著幾十個漢子叩門,說是要銷掉欠條!”

    門外守衛(wèi)的皂班匆匆入內(nèi),向著梁山伯稟告道。

    “來人說是姜山村的鄉(xiāng)民!”

    第242章

    局中之局

    來的是姜山村六十七歲的老農(nóng)姜老漢。

    在這個人均壽命不足三十歲的時代,

    六十七歲的姜老漢已經(jīng)是曾祖父級別的人物,在姜山村,村長也許最為權(quán)威,

    可沒人敢忤逆這位一生辛勤勞作,

    帶大了七個兒子的老人。

    姜老漢是姜山村里出了名的老倔頭,他說自己平生從不欠人的東西,

    便沒有借任何糧食,

    至于家中子女實在熬不下去去借的,

    他也沒有辦法,他只能管的住自己。

    所以人人都知道,姜山村里唯一沒有欠條的,就是這姜老頭。

    當(dāng)聽說姜老頭來銷欠條時,

    之前一直口口聲聲說“老爺們都是好人”的姜山村村長感覺自己像是被人當(dāng)眾打了臉,

    瞪著眼睛直直看著梁山伯出去迎接姜老漢和他的子侄、孫輩們。

    等到姜老漢和他的家人在梁山伯這里辦妥了手續(xù)、當(dāng)眾銷掉了張家的欠條,改為和官府簽訂新的借據(jù)后,姜山村的村長終于忍不住了。

    “老姜頭,你這又是何必呢?”

    他急得直跺腳,

    “今年甬江要是再泛濫,你可就再也借不到糧了!你這么一大家子人,冬天總不能餓死在家里吧?”

    老漢帶來的漢子雖多,但其實都是自家人,他家男丁多,浩浩蕩蕩都跟了來,看起來聲勢浩大,

    其實也就銷了五六張欠條而已。

    當(dāng)然,這也跟他家老頭子倔強,死命撐著不肯欠糧有關(guān)。

    “我種田種了一輩子,靠天收,靠地收,靠自己的手收,沒聽說過靠借能收到糧的!”

    姜山村的村民大多存在這親戚關(guān)系,這老漢訓(xùn)起村長像是訓(xùn)著自家小輩一樣。

    “我看你是想讓孩子們都壞了胚子,去當(dāng)游手好閑的種!”

    “欠官府的,和欠大戶的,有什么區(qū)別,不都是欠?”

    姜山村的村長吼得脖子都紅了。

    “欠官府的,我至少還知道怎么還,哪怕服徭役,官府還管著你吃飯、喝水,總有干完活兒的一天!我們有手有腳,還不上糧還力氣也是一樣,有手有腳還能餓死?欠大戶的,你知道他們要你拿什么還?!”

    老漢將胸口拍得砰砰響。

    “老漢我活了一輩子,看多了這些‘好心人’!到最后,就算你有糧還,都讓你用命還!”

    姜老漢一聲吼,滿室靜默。

    能當(dāng)上村長、里正的,不是能力強能服眾,就是德行高或是年長于眾人。這姜倔頭喊出來的話其實都是些簡單的道理,他們不是想不到,只不過是閉著眼睛不愿意相信罷了。

    這就是這些士族最可怕的地方,讓一個明明能站著活的人,卻一點點讓人跪了下去。

    一旦跪了下去,發(fā)現(xiàn)跪著活更容易,就根本不想站起來了。

    見姜老漢吼得上氣接不了下氣,他的兒子和孫子們都擔(dān)心的圍在這位老人的身邊,揉后心的揉后心,替他順氣的順氣。

    其中一個年輕點的,也不知是孫子還是曾孫子的替姜老漢開了口。

    “是我們沒出息,這么多子孫,就沒出一個能得力的,全在地里刨食,讓阿公這把年紀還要自己種地,享不得清閑�!�

    他滿臉慚愧,“那些貴人是不是好心人,我們也沒辦法說的清楚,我們只知道阿公為了我們的欠條,每天都在提心吊膽……”

    “我們沒辦法讓他享福,但至少不能給他招禍,不能讓他吃不好、睡不安。”他樸實的話語讓身后的眾兄弟紛紛點頭。

    “所以我們才來借官府的糧食,把之前的欠條銷了,也算是盡了孝道。真要辛苦,也是我們?nèi)乙黄鸪袚?dān)�!�

    并不是每個人都有老漢那樣的閱歷和倔強,但只憑著一個“孝”字,姜老漢把家里所有的人都帶來了。

    “我就不明白,明明是這些貴人先建堤斷流讓我們沒了地種,當(dāng)初鬧得那么大,怎么幾年下來,人人都將他們看成天上的神仙一般感恩戴德?你們是忘了死在困龍堤上的那些人嗎?”

    姜老漢垂頭頓足。

    “是他們讓我們沒地種的�。≡僭趺词┒�,也是假恩假惠,我們原本根本不需要這個恩!”

    見姜山村的村長無法再駁,其他村長里正也是若有所思,梁山伯溫聲細語地替老漢辦妥了所有手續(xù),親自送他們出門。

    快到正門口前,梁山伯對著老漢深深一鞠。

    “是梁某無能,勞老人家辛苦這一趟。”

    “使不得,使不得,即使令長不邀我來,我也肯定要帶著這些兔崽子來銷欠條的!”

    姜老漢驚得手足無措,“只不過是早來了幾天,哪里當(dāng)?shù)昧铋L這么大的禮!”

    他的兒孫們也都是一輩子在鄉(xiāng)野間安分守己的老實人,哪里見過縣令給百姓行禮的,下意識反應(yīng)不是去攙扶梁山伯,而是像受驚的兔子一般一個個都避讓開。

    好不容易平息了這小小的騷亂,梁山伯也有些赧然。

    “對老人家來說只是早來了幾天,可對梁某來說,卻是幫了大忙。若不是老人家這一番話,恐怕如今梁某還在內(nèi)堂里和他們扯皮,爭論著誰是好人,誰是壞人�!�

    “何況老人家的一通話,實在是讓人振聾發(fā)聵!”

    “什么聾?我雖然六十有七了,可一點也沒聾,也沒老眼昏花!”姜老漢有些得意地挺直了腰板。

    “我看得清誰是好人,誰是壞人!”

    梁山伯聞言一怔,而后笑笑。

    “是,老人家是耳聰目明。不但耳聰目明,心也明。”

    姜老漢見梁山伯平易近人,原本幾絲對官府的膽怯也降下去了,說話聲音也不抖了。

    “我當(dāng)初看了你和那黃皮的漢子來田里,就知道你們是好人。我在鄞縣住了這么多年,姜山村就在鄞縣城外,可就沒見過會下地去巡查農(nóng)田的官兒�!�

    他唏噓道:“災(zāi)情最重的時候,上任縣令沒來過;豐收的時候,上上任的縣令也沒來過……”

    姜老漢攥著梁山伯的衣袖。

    “這世道,好官已經(jīng)越來越少了,希望縣令能多好幾年……”

    說罷,他抹起了眼淚。

    送走了姜老漢,梁山伯撫著自己的袖角,定定發(fā)怔。

    這世道,百姓的心愿已經(jīng)如此之低了嗎?

    只希望能多“好”幾年。

    幾年后的那些好官,是已經(jīng)同流合污,還是……

    梁山伯閉了閉眼,強迫自己不要多想,轉(zhuǎn)身回了大堂,又和其他村長、亭長、里正周旋,直至得到了他們的保證,會回去好好勸說其他百姓,才相送離開。

    “我去送姜老漢的時候,他們可說了什么?”

    梁山伯問身邊一直留在堂里的年輕佐吏。

    “在議論是向貴人們借糧有利,還是向官府借糧有利……”這位來自會稽學(xué)館的同窗臉上帶著不屑之色。

    “那老漢的話倒是白講了,都還在想著怎么占人便宜呢�!�

    “水患不除、無以為繼,他們這樣也是正常的�!绷荷讲缫呀�(jīng)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若家家都有余糧,會去借糧的只會是少數(shù)�!�

    “可是那困龍堤哪里是那么好損毀的?我看現(xiàn)在這情況,就算令長你想去扒了那堤,恐怕第一個來護的不是幾家士族,而是那些指望著靠借糧度日的游手好閑之人�!�

    這年輕的佐吏是貧民出身,對現(xiàn)在的局面,比梁山伯還要絕望。

    “所以還是要借勢啊�!�

    梁山伯嘆氣,轉(zhuǎn)了個方向,往衙門后堂的位置而去。

    后堂里早有梁山伯吩咐的皂班把守,牛班頭是個本性正直的人,早已經(jīng)投靠了梁山伯,所以他底下的皂班還能使喚的動,算是梁山伯唯一能動用的鄞縣原班人馬。

    見梁山伯來了,幾個腰間佩著武器的武頭讓開了道路,讓他和佐吏進去,重新把守在門前。

    屋子里,楊厚才見梁山伯來了,連忙對他跪下。

    “梁縣令……”

    “你先起來�!�

    梁山伯將他一把拉起,匆忙道:“時間寶貴,趁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村長和姜山村的人來縣衙的時候,你和我這佐吏換了衣衫,喬扮成他的樣子,悄悄從后門出去……”

    他指了指身邊身材矮小的年輕佐吏,楊厚才也只是個少年,兩人身材相仿,長相也有幾分相似,只是氣度不同。

    不過他這佐吏也是生人,來鄞縣沒有多久,楊厚才戴上頭巾,再低下頭,遠遠的看著,不是熟悉的人也分辨不清楚。

    兩人見梁山伯如此慎重,連話都不敢多說,立刻脫起衣服相換。

    在他們換衣服的時候,梁山伯在一旁解釋著。

    “我來的晚,根基不牢,而你們連家人的尸首都沒搶回來,所謂是死無對證,彼強我弱,鄞縣士族打死無辜百姓、修建困龍堤改變風(fēng)水的事情,在我這里沒辦法替你伸冤�!�

    梁山伯見楊厚才手一顫,繼續(xù)說:“但是‘龍氣’這種東西,歷來最是敏感,鄉(xiāng)野術(shù)士可以胡說,士族卻聽之任之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我這里有書信一封,你拿著它上會稽學(xué)館,報我的名字,去找會稽學(xué)館的館主賀革……”

    他對楊厚才遞上書信。

    “這書信只是引薦,丟了也沒關(guān)系,你不必拼死護著。只要你見到賀館主,將此間的情況說明,他自會想辦法讓你見到會稽郡的太守之子,衡陽王世子。”

    梁山伯見楊厚才兩眼乍然放光,知道他聽懂了,露出欣慰的笑容。

    這計劃實在冒險,如果來的是如姜老漢一家那樣老實的人,恐怕連城門都出不去。

    但楊厚才不一樣,雖然他只是個孩子,卻能在幾家大族的圍追堵截之下掩人耳目,甚至藏身在城中伺機鳴冤,一定是意志過人的聰慧之輩。

    只有這樣的人,才值得費心力、甚至賭上自己的前程去幫他。

    “世子性子內(nèi)斂,不愛出門,唯獨禮佛、又愛棋,館主每月定會出門幾次,去西林禪寺陪他對弈。到時候,無論你是沖撞行駕也好、跪倒山門也好,只要將此事鬧得越大越好……”

    梁山伯語氣重重一頓。

    “我便有理由去放了那‘蛟龍’!”

    第243章

    生路難行

    龍往往代表著至高無上的尊貴之人,

    但這時并不是只有皇家能用。否則端午節(jié)賽龍舟、上元節(jié)舞龍燈,早就會涉及到龍而遭到皇帝們的禁止,而“趙子龍”、“臥龍”之類的名稱也不會有人敢用了。

    更何況他們困住的還是“蛟”而非“龍”。

    這么縝密的謀劃,

    甚至連該把握的“點”都抓住了,

    讓梁山伯根本不可能相信這只是一個鄉(xiāng)野術(shù)士的偶然之舉。

    但現(xiàn)在這個時候,“蛟”是個很敏感的事情。當(dāng)年也是有人信誓旦旦說淮水里有蛟龍作亂,

    所以浮山堰遲遲無法合龍,

    甚至不惜用“鎮(zhèn)龍鐵”鎮(zhèn)壓,

    后來浮山堰合龍了,卻沒人再追究那只“蛟龍”到了哪里。

    現(xiàn)在又來一只“蛟龍”,若事情捅上去了,就是給會稽太守添亂。

    更別說,

    會稽郡的太守是正宗的蕭氏皇族宗親,

    理事又是世子,在會稽郡里,“蛟氣”和這位宗親息息相關(guān)。

    所謂氣運,總是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白的聯(lián)系的,

    此消彼長,他們的“蛟氣”長了,消的是誰的,就不好說了。

    一場動亂,以愚昧迷信起,便只能以同樣的方式終了。

    他匆匆送走了楊厚才,確保沒有人發(fā)現(xiàn)少了一個佐吏,

    這才回返衙門。

    和他猜想的一樣,人人都關(guān)注在他召集各鄉(xiāng)村長里長討債上,對于后衙里原本來告狀的小子還在不在并不感興趣。

    只要皂班守衛(wèi)的人還在那間小屋門口,楊勉就會相信他還在衙中。

    今天過去,他和鄞縣士族、縣衙蛀蟲們的戰(zhàn)爭,就要正式打響了。

    。

    對于鄞縣的百姓來說,這半個月的時間過的每天像是在看大戲。

    城中百姓不提,住在城中的,大部分是不用種地的,甬江泛濫對他們來說,也就是到了時候城中就會來一群“災(zāi)民”,甚至對于很多城中百姓來說,這些災(zāi)民進了城,并沒有壞處。

    一到了災(zāi)民進城,平時十文便能請到的人,三文就能請到,有些甚至不要錢,管飯就行。同理,一應(yīng)和人力有關(guān)的花費,更是賤到不行。

    有些家境都只是平常的人家,到了那時候都能請個短工照顧家中生計,至于漿洗粗活這樣的事情,花費不了幾個就能請人做好。

    鄞縣縣令“催債”這件事,所有人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梁山伯要“撈錢”。因為楊勉等人的推波助瀾,外界的傳聞皆是如此。

    梁山伯一個“寒門窮縣令”小人得勢,到了鄞縣立刻靠當(dāng)官撈錢的形象就這么在眾人心目中立了起來。

    之后陸陸續(xù)續(xù)有打了欠條的百姓來官府衙門銷毀欠條,也有懼怕官府不想惹事,公告一出就立刻去還債的,但這些人畢竟是少數(shù)。

    “梁縣令,張出去的榜又被人不知什么時候撕了,牛班頭帶人去重貼,不知被人群里的誰丟了石頭,頭給砸破了�!�

    牛班頭底下的衙役回來稟報,臉上還帶著一絲惶恐。

    “這榜貼了,怕是也貼不長��!”

    鄞縣不是什么大縣,衙役的人手本就不足,每天派人看著貼出去的布告不切實際,只要一到晚上,總有人撕了那告示,假裝看不到上面寫的是什么。

    “牛班頭傷的如何?請人看了沒有?”梁山伯心中一驚,“圍觀的人很多嗎?”

    那衙役連連點頭。

    “有不少,而且都面色不善,看我們跟看仇人似的�!�

    梁山伯心里早有了準(zhǔn)備,卻沒想到來的如此之快,只能說楊勉的人在煽動民意上確實有過人之處,話說回來,若不是他有此過人之處,也不會讓那么多災(zāi)民連地都不種,只想著借糧度日了。

    “令長,其實還有個辦法�!�

    梁山伯身邊一個文書說道,“既然榜已經(jīng)張了出去,此事就算是過了明面,我們可以將糧倉里的糧食抬到衙門門口,有好事者必會圍觀,這時再以官倉糧食為‘引’,引導(dǎo)百姓更換欠條,將官府作為借債之主……”

    “此事不可!私開官倉是重罪!”

    負責(zé)典獄之事的佐吏立刻出聲反對,“向官倉借債和開官倉是兩回事!按我大楚律,若沒有經(jīng)過上官批準(zhǔn)便私開官倉,有流徙之禍。如今令長與士族作對,更有楊勉之流虎視眈眈,萬不可給對手任何可趁之機!”

    “現(xiàn)在還沒到這一步,真到了要開官倉時,必定已是圖窮匕見之時。”梁山伯也按下了文書的建議。

    “你們要記住,我們是為了救人,但救人之前,先得保護好自己……”

    梁山伯看著一干從會稽學(xué)館里跟他一起來了鄞縣的同窗,正色道:“我將你們從學(xué)館里帶出來,是為了能一展胸中抱負,成為于國于民有利之人,而不是只為了政績,也不是為了什么名聲�!�

    “在此之前,我必須保證所有人的安全,否則,哪怕鄞縣安寧了,日后也不會再有人愿意為民而冒險。若真這樣,我便有罪與學(xué)館,有罪與先生,也有罪與日后可能因你等而得益的百姓�!�

    那文書沒想到梁山伯會說出這樣的話,頓時怔在原地。

    “這段時間,除了皂班的人,其他人都不要隨意離開衙門。至于此地的困境,我自有計較�!�

    他表現(xiàn)的胸有成竹,也越發(fā)讓其他人安心。

    其余眾人躬身稱是,又開始討論起春種被耽誤的事情。

    就在此時,門子來報,說是本地士族張、黃兩家派了管事來,要見梁山伯。

    “豈有此理,只不過是區(qū)區(qū)一管事,竟然要縣令去見他!”

    梁山伯的佐吏怒不可遏道:“此地士族之跋扈,可見一斑!”

    梁山伯卻沒有什么情緒波動,只讓人把他的便服拿來,當(dāng)場脫了自己的官服,換上便服,然后去見他們。

    那兩家管事正是當(dāng)日宴請時抬出欠條要求官府要債的人,見梁山伯一聲便服來了,表情都有些微妙。

    “梁縣令,你這就太過分了,我等明明是請你協(xié)助我等去要債,為何你對外張榜卻是要用官府之糧替百姓銷毀欠條?!”

    黃家的管事性情更急躁些,見梁山伯來了,連臉面都不給就嚷了起來。

    “官倉之糧又不是你家的私倉,哪怕你是縣令,也沒有說替百姓還就還的道理吧?”

    梁山伯布置了這么久,早就知道有這一天,此時見他們來了,不卑不亢地開口解釋:

    “既然諸位的目的都是要還糧,那么無論是官府還還是百姓還,豈不是都是一樣?只要有糧食讓諸位交差,不都是皆大歡喜嗎?”

    “那個說我們要糧食!”

    黃家管事恨聲道:“你這縣令,只要依言行事就是,誰讓你畫蛇添足的?!”

    “不要糧食?”

    梁山伯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斂起,裝作疑惑的樣子。

    “諸位那日不是說借的人太多,所以即使是士門,也實在是支持不起了么?這不是要糧,還能是要什么?”

    張家那管事瞪了身邊的同伴一眼。

    和張家不同,黃家并不是莊園主,現(xiàn)在這局面,更缺人力物力的是他們家,也確實急切些,但一見面就把底漏了,讓他現(xiàn)在倒被動了。

    他斟酌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

    “原本也想著是要他們還糧的,但想著借糧的人這么多、再加上今年還沒秋收,要他們都還上可能強人所難……”

    他依舊和上次一般,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八晕覀兒椭鞴塘窟^后,本準(zhǔn)備和令長商議,若實在還不上的,便以長工銷了欠條,由官府作保簽訂契約便可�!�

    “那與我現(xiàn)在所作之事也并不沖突哇�!�

    梁山伯故作聽不懂,“百姓若欠官府之糧,還不上的,便以徭役抵之。幾家的主家如果缺少人手,我可做主,借調(diào)那些服徭役的人幫諸位做工,如何?”

    “那怎么能一樣?!”黃家的管事脫口而出:“差遣服徭役之人,可是要管水管飯的!”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了。

    “這話說的……”

    梁山伯身后的文書悲憤道:“不給糧不給水,難道是要把人往死里用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姓黃的也知道自己說的過分,澄清著:“向官府調(diào)用服力役的人,還要向官府出‘過更’的錢,加上管水管飯,這不是兩份花費嗎?”

    “可是你說的前提是官倉已經(jīng)替百姓還了債務(wù)了,百姓與你等兩不相欠,他們欠的是官府,所以他們替你們干活,當(dāng)然是你們給官府花費�。 �

    幾位佐吏奇怪道:“難道不是這樣嗎?”

    這幾人你幾句他幾句,說的黃家管事腦仁子都痛,原本有的一肚子理都被“你欠我我欠你”弄暈了,一時訥訥不能再言。

    “請教這位管事,我如此處置究竟有什么不對?”

    見情況有些僵住,梁山伯哭喪著臉,將一個一心想要替士族辦好事卻辦砸了的懦弱縣令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

    見此人還算“上道”,張家管事滿意地點了點頭,對梁山伯說:“梁縣令,借一步說話……”

    大概是太瞧不起梁山伯的勢力,輕視太甚的緣故,張家的管事語氣中滿是頤氣指使,將幾家為什么急著“收尾”的原因隱隱點了一些。

    原來那術(shù)士指點幾家修“困龍堤”時,曾指出這地方格局太小,即使困住了蛟龍,幾家分了之后也得不到多少“龍氣”,只有借龍氣引來更多的蛟龍,才能讓幾家“一飛沖天”。

    而“增幅”的辦法也很容易。一開始幾家修建的那三道“困龍堤”只是截住水流,讓水改道不淹沒那塊“龍地”,等困住之后,再修建六段堤壩,將那三段困龍堤連接起來,讓那塊地變成“飛地”。

    飛地一成,此謂“九龍墟”,便可逆天改運。

    只是鄞縣士族的實力畢竟不能和山陰、上虞這樣的大族比,修建這么大的攔河堤需要不少的人手,他們這幾年都在想辦法募集人手,可有幾段卻遲遲無法修好,于是便把主意打到了那些借糧的百姓身上。

    對于士族來說,用這種方法增加“蔭戶”實在是再尋常不過了,一旦簽訂了賣身契約,這些人又失去了土地,只能認命為他們修建河工以求贖身,不需要他們死命催工,他們就能成為最積極的勞力。

    但若只是服徭役,服役的力士們都是自由之身,名義上也是為官府服役而不是為私人賣命,就不能嚴苛太過。

    他們要在水漲之前修好九龍墟,當(dāng)下正是要用人的時候,哪里肯等梁山伯這么慢慢“要債”?

    送走了張、黃兩家的管事,梁山伯用言語穩(wěn)定住他們,口中承諾一定想辦法“彌補錯誤”,等轉(zhuǎn)過身,面色卻難看至極。

    他原本就懷疑他們現(xiàn)在就放棄收網(wǎng)的目的,現(xiàn)在倒說的通了。

    可明白了,心中的沉重卻越甚。

    回到書房里,梁山伯坐在案后定定出神,半晌后,從懷中掏出了一封書信。

    他摩挲著書信上馬文才親筆寫的“已被救出,送往上虞梅山別院”幾個字之后,默然做出了一個決定。

    “來人,備驢!”

    “我要去趟上虞�!�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來人,備驢!

    梁山伯:(悲憤)為什么他們都是備馬,到我這就是備驢?!

    傅歧:(疑惑)你得先擅長騎馬吧?

    馬文才:(疑惑)你得先有馬吧?

    徐之敬:(疑惑)你得先養(yǎng)得起馬吧?

    祝英臺:(疑惑)這南方的丘陵地得跑得起馬吧?

    梁山伯:(捂臉)扎心了阿喂……

    第244章

    水漲船高

    “我們已經(jīng)過了利成,

    再往上就是晉陵……”

    船舷旁,馬文才指著運河兩岸的土地,向眾人描述著現(xiàn)在正處在的方位。

    走水路雖然平穩(wěn)安逸,

    可最大的缺點恰巧就是太過安穩(wěn)。

    再好的風(fēng)景一日日這么看下來也看的疲乏,

    更別說人身處河道之中,除了經(jīng)常航行的老船夫,

    看著這并無二致的兩岸,

    常常會產(chǎn)生今夕何夕之感。

    傅歧和徐之敬、馬文才去年才從這條水路去過浮山堰,

    已經(jīng)很是適應(yīng)了,然而無論是褚向還是孔笙都是不經(jīng)常出門的人,體格也不健碩,時間一長,

    都有些精神恍惚的樣子。

    因為黑衣人之襲,

    馬文才原本還以為褚向是隱藏了實力,其實身懷武藝,可看著他現(xiàn)在走在船上腳步虛浮猶如踩在棉絮之上,又有些不確定了。

    “文才,

    你就別再說了,你這么一說,我更加想下船了……”

    孔笙苦笑著擺手。

    “你就告訴我們,大概多久能下船吧?”

    “我之前已經(jīng)問過了,這船要在晉陵停一天,以作采買,我們可以下船歇息一天。”

    傅歧其實也早就不耐煩了,

    “我也要下船,早就聽說晉陵‘秋香’美酒的名聲,卻沒有嘗過。”

    這些官船上的船曹水手其實俸祿頗低,根本沒辦法養(yǎng)家糊口,但身處官方漕運之中,自然就有許多賺錢的門路,譬如說借著南下的機會行商或替別人捎帶東西,就成了最容易來錢的法子。

    所以這一路上停在哪個船舶之中都是被計算好的,要么是該城里有需要捎帶的東西,要么是有特產(chǎn)可以買賣,在商業(yè)并不發(fā)達的時代,這種營生一次往往頂上尋常人家一年所得。

    之前陳霸先得了船上的小差事卻感激太守府的舉薦,就是因為以他的年紀和資歷,能在官船上謀生,其實是讓人人羨慕的好差事。

    “那這么說,前方果然是晉陵,文才剛剛沒有說錯啰?”孔笙感慨著:“這兩岸看起來完全一樣,你家在吳興,也不經(jīng)常北上,居然能分清方向和位置,就這份本事,吾輩確實不及。”

    “過獎了�!�

    馬文才并沒有謙虛,坦然地接受了他這份贊賞。

    在旁人眼里,他是記憶力過人又善識地理,這無論在學(xué)館還是仕途之中都是加分的項目,他自然沒有故意謙虛的意思。

    只不過他會對兩岸地理好似熟識無比,不是因為這些,而是因為這條路,他曾經(jīng)來回過無數(shù)次了。

    在國子學(xué)讀書的那三年里,他曾無數(shù)次來回于這條運河之上,也曾在苦悶之時像這般倚著船舷靜靜眺望,或是和船夫打探兩岸的情況,這兩岸的每一處城市,他都能信手拈來說個明白。

    “我好生羨慕馬兄�!�

    一旁靜靜聽著他們說話的褚向開口嘆著,“身為獨子,家中卻放心馬兄四下游學(xué),以未及弱冠之身領(lǐng)略大好河山,其通達老練,確實吾等不及�!�

    眾人都知道他家的情況,知道他雖是獨子,且無父無母管制,可實際上卻有許多的不得已,連出建康,都是要通過層層關(guān)說的。

    去會稽郡,是他唯一一次出遠門。甚至為了怕別人反悔,致使回去后再無法離開建康,所以他出去之后就再沒有回去過。

    至于像是尋常人那樣在大江南北自在行走,更是提都不要提。

    說到這個,未免有些傷感,徐之敬體貼地轉(zhuǎn)換了話題。

    “前面就是晉陵,我記得晉陵百姓為你母親修了座公主祠,你要不要上岸去祭拜一下?”

    他建議著。

    褚向聞言一愣,訥訥地開口:“這,這是不是不太好?”

    “祭拜自己的母親有什么不太好的!”

    傅歧最受不了褚向猶猶豫豫的樣子,怒道:“便是誰來了,也不能拿你祭拜母親說什么!”

    褚向的目光從船舷另一旁巡視的自家侍衛(wèi)身上掃過,眼神中明顯有掙扎之色。這幾年來,他連在京中祭拜自己的父母都是悄悄的去,就怕惹了哪邊的忌憚,難得有一次光明正大祭拜的機會,他實在是不想錯過。

    “你可以不必當(dāng)做是特意去的,權(quán)當(dāng)我們慫恿你上岸游玩,路過公主祠吧�!瘪R文才見他這樣,不知為何覺得有些可憐,給他出著主意。

    “這樣也名正言順,身為兒子的,總不能路過供奉母親牌位的地方卻不入�!�

    聽到馬文才的主意,褚向眼睛一亮,終于點了頭。

    “那就先謝過諸位的成全了!”

    “我們可以先去買幾瓶秋香,美酒祭美人,最合適不過了!”

    傅歧喜形于色道。

    這話雖然有些不夠恭敬,可建康有些根底的人家大多聽過晉陵大長公主當(dāng)年的美名,褚向聽了倒沒有什么不悅。

    于是接下來的行程里,褚向?qū)Υ械乃俣认袷峭蝗挥辛艘庖�,不但站在船首位置不停眺望河道的情況,甚至好幾次詢問船夫還有多久上岸。

    他的眼睛里閃爍著燦爛的顏色,就像是少年離家的游子聽聞家鄉(xiāng)就在眼前,而面對回到建康,反倒沒有這樣的急切之色了。

    待褚向的身影離得遠些了,傅歧才好奇的問徐之敬:“之前不好問,為什么晉陵會有大長公主的祠廟啊?”

    “晉陵是大長公主的封地,享一地食邑。有一年突降暴雨,晉陵受災(zāi)無數(shù),京中卻瞞報不賑,大長公主聽聞后便派人去晉陵施粥贈米,又親自進宮勸說兄長。東昏侯那樣昏聵的性子,竟然也在愛屋及烏下,下令開倉貸糧�!�

    徐之敬說。

    “那件事后,晉陵城的百姓就在城西為晉陵大長公主修建了一座生祠,立了長生牌位,愿她無病無災(zāi),平安喜樂�!�

    丹陽緊鄰著晉陵,徐之敬年少起就跟著兄弟父親在建康附近行醫(yī),聽得不少這樣的奇聞異事。

    “因為大長公主姿容秀麗過人,常常有小娘子前去祭拜,希望能因此沾沾富貴之氣,變得美貌。大長公主去后,漸漸的,希望生女兒的有孕婦人也會去祭拜,以祈求能生個美貌賢良如公主般的女兒。”

    “原來還有這樣的事�!�

    馬文才還是第一次聽說,唏噓不已。

    “如此一聽,晉陵大長公主真是德貌雙全之人�!�

    “什,什么?婦人祭拜的地方?!”

    傅歧一聽那公主祠的現(xiàn)狀,登時嚇了一跳。

    “那我們豈不是要……”

    一想到他這堂堂男兒要和一群小娘子、孕婦、大娘等等……

    一!起!祭!拜!

    傅歧只是想象那副樣子,就眼前一黑。

    他收回自己的話行不行?!

    ***

    上虞。

    “誰求見?”

    正在給兒子寫信的祝伯元抬起頭,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說誰?”

    “鄞縣縣令梁山伯求見。”

    那部曲不知道祝伯元為何如此吃驚,又重復(fù)了一遍�!罢f是‘祝小郎’在會稽學(xué)館的同窗�!�

    “又是那馬文才!”

    祝伯元只是一轉(zhuǎn)念,就明白了肯定是馬文才透露了自己女兒的行蹤以安梁山伯的心,眉間的皺紋頓時夾得更緊。

    “他來干什么?”

    和祝英樓不同,祝伯元對待庶人,比其子更加蔑然,莫說見,連搭理都不太想搭理。

    “說是擔(dān)心好友的安危,心中放心不下,特地來訪友的�!弊<业牟壳娗f主表情奇怪,低著頭又小聲說:“就他一人,并無隨從�!�

    “跟他說,英臺好得很,讓他回去吧!”

    祝伯元隨口敷衍著,繼續(xù)低下頭寫信。

    他不太清楚自家女兒和這個梁山伯之間的同窗之情如何,在他心里,自然是不希望未出嫁的女兒和一個庶人混在一起的。

    祝伯元原本就對賀革竟然安排了一個庶人住進甲舍很有意見,若早些知道,他根本就不會讓女兒繼續(xù)在會稽學(xué)館就讀,也因此對賀革的處事之風(fēng)有了些微詞。

    所以當(dāng)馬文才和孔笙、魏坤等人“訪友”時,他可以允許,但梁山伯來,他根本不想讓女兒知道這件事。

    可惜祝伯元低估了梁山伯的心智和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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