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老宮主呼呼喘了幾口粗氣,頭重重擱到地上,再也抬不起來了。
一代宗主,居然死的如此凄厲可怖,實在令人唏噓。
沈清秋沒走幾步,一個空朦朦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似乎是從四面八方傳來的。天瑯君語音帶笑:“沈峰主真是玩兒的一手好捉迷藏。不如猜猜,我們什么時候能再見面?”
沈清秋摸了摸腿,摸到了一手的異物,額頭冷汗涔涔流下。情絲已經(jīng)順著血脈長到了腿上。
天瑯君又傳音道:“一路向東,是想回到破界入口逃出圣陵么?”
這廝居然知道他的方位。沈清秋暗暗心驚,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腿。一旦讓腿上的情絲徹底生根,到時候想走也走不了了。他咬咬牙,看了一眼洛冰河,把心一橫,撕開下擺,抓住一片血芽,猛地一撕!
他腦子里似乎出現(xiàn)了長達數(shù)十秒的空白。好像被撕掉了一整片皮肉。
沈清秋一連喘了好幾口氣,漸漸清醒過來,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呼吸的聲音聽起來,像極了在哽咽。
他現(xiàn)在連抹一把臉都做不到。沒辦法。真的……太他媽疼了!
雖然血流成河,可好歹是能走路了。他剛才還覺得洛冰河看上去慘,誰料到他現(xiàn)在的模樣,才真正是十二分的凄慘。
天瑯君知道他的方位,必然在往這邊趕來。再帶著洛冰河繼續(xù)往東走,一定會正面撞上他的兩個好親戚。沈清秋出了這間原始森林一般的墓殿,途徑幾間墓室。他迅速進去撿了一口還算干凈舒適的石棺,護著洛冰河的腦袋,小心翼翼將他安置進去。手背一試他額頭,還是熱得燙手,眉心間的罪印卻愈發(fā)鮮亮艷紅。
沈清秋把心魔劍壓在洛冰河手下,定了定神,這才緩緩合上棺蓋。
天瑯君不緊不慢走在前,竹枝郎緊隨其后。石道一轉(zhuǎn),沈清秋手持修雅劍,站在一件墓殿正中央,冷冷注視著他們,似是等候多時了。
他半邊青衣都被染成赤紅色,右手還有鮮血順著干涸的痕跡往下滑落,嘴唇幾乎和臉色一樣白。天瑯君訝然:“不過是片刻未見,沈峰主為何變得如此狼狽。”
沈清秋回望他。明明在怒殿被巖漿火柱吞了個滿口,現(xiàn)在天瑯君身上卻連個烤靈芝的香味也聞不到,頂多黑衣焦了一點邊緣,真是豈有此理。
天瑯君問道:“沈峰主的愛徒呢?”
沈清秋道:“出去了。”
天瑯君笑了:“沈峰主還在這里,他怎么可能會出去�!�
沈清秋也對他笑笑。這么笑來笑去的,天瑯君忽然笑不出來了。
因為他發(fā)現(xiàn),他邁不出步了。
他低頭看看。從腳底到腰部,不知什么時候,被一層極堅固的晶冰覆蓋住了,并且覆蓋范圍還在順著他身軀往上蔓延。竹枝郎情況比他略強,雙腿和一條手臂也已被凍得嚴嚴實實。
天瑯君這才注意到,這間墓殿十分寒冷。他定了定,道:“漠北氏�!�
這一間墓殿,正是漠北君祖父親手所設(shè)。他們這一支血脈擅操縱冰,冰法獨步魔族,無人可出其右,身后墓殿也與冰法息息相關(guān)。
在圣陵之內(nèi),處處都是可以利用的場地和道具。不必他出手,自然有能牽制敵手的事物。沈清秋記得原著描寫過,一旦有溫度比墓殿空氣溫度高的東西進入,便會被當(dāng)場凍結(jié),變成冰雕,凍上個兩三天,就碎成了冰渣渣。所以他進來之前先調(diào)動靈脈將身體溫度降到最低。所以他看上去才會臉色青白。
一句話的功夫,堅冰已爬到天瑯君胸口,他表情不變,手中魔氣騰騰,卻化不破包裹住他拳頭的冰晶,收效甚微。就算不能一直凍住他,至少也能拖半個時辰。
天瑯君道:“看來真不是錯覺。沈峰主對我族禁地,幾乎可以說是了如指掌。”
沈清秋一句不話不說,沖他們擺一下手,轉(zhuǎn)身就走。天瑯君看了一眼竹枝郎,緩緩道:“我說過,你若真執(zhí)意要帶沈峰主去魔界,就得保證他不會搗亂。該怎么做,你知道�!�
竹枝郎低聲道:“屬下明白。”
聽了這兩句,沈清秋忽然覺得他可能忘掉或者想漏了什么很重要的東西。
第六十二章
光棍二更
竹枝郎道:“沈仙師,對不住了。”
別!千萬別!你要感謝我我都這么慘了,你要是對我道歉,我還能有命嗎��?
正這么想著,沈清秋本來走得好好的,突然身體一歪,扶住了石壁。
有東西似乎正在從他胃里蠕動掙扎奔涌而出,涌向全身上下無數(shù)道筋脈。這感覺熟悉又可怕,沈清秋險些當(dāng)場爆出一句草泥馬。
洛冰河現(xiàn)在還在棺材里睡著,在他體內(nèi)作亂的,就只可能是別人的血了。天瑯君道:“峰主也該不是第一次喝了,怎么還沒習(xí)慣?”
沈清秋強忍住干嘔的沖動:“……你們什么時候給我喝的�!�
天瑯君頗為曖昧揶揄地道:“沈峰主別忘了,你的仙軀在我們手里的時間可不短。能做的事太多了�!�
難怪這么輕易就能判斷出他所往方位。沈清秋停了停,繼續(xù)往前走。越走腹中越是絞痛,可他速度不減反快。其中有他捱疼能力增強的緣故,更有知道現(xiàn)在絕對不能跪的緣故。
趁這兩位被凍住了,還有機會逃出去。要是等他們解凍,再想拖住他們可就難了!
雖然心里清楚其中利害,可走得越快,竹枝郎催動得越是猛烈,沈清秋忍不住回頭狠狠瞪向他。說好了要報恩的,就是這樣讓血蟲在他肚子里產(chǎn)卵扎窩合家歡樂嗎?!
天瑯君嘆道:“這樣也能走這么多步,沈峰主心志堅定,果非常人。還是該說,你為我那兒子,連性命都不要了?”
忽然,竹枝郎道:“君上,我……屬下壓不住了�!�
話音未落,沈清秋便覺那陣淤痛陡然化開,周身一輕,當(dāng)即拔腿狂奔。天瑯君見他居然跑了起來,很是詫異:“你的血不是能壓住他的嗎?”
竹枝郎也大惑不解,道:“之前壓得住�?蛇@次不知道為什么,壓不住了!”
沈清秋耳朵里嗡嗡作響,聽不清也看不清了,可想著還得把洛冰河拖到入口扔出去,撐著墻壁繼續(xù)慢跑。不知踹到了什么東西,晃了一下。硬扛這么久,已經(jīng)臨近身體極限,處在虛脫邊緣,他膝蓋登時軟了�?墒沁@一下卻沒跪下去,而是被一只手牢牢攙住,半提半抱了起來。
沈清秋頭昏眼花,雙眼聚焦往上看去。
黝黑黯淡的石道里,看不清面容,卻能看清一雙怒火灼灼的眼睛,和一枚赤光流轉(zhuǎn)的罪印。
天瑯君和竹枝郎已經(jīng)從腳脖子凍到了頭頂,兩尊黑氣環(huán)繞的冰雕佇立在中央。洛冰河踏入殿中,絲絲寒冰白氣順著他黑靴往上爬,被毫不留情地踏碎。他沖那兩具冰雕各拍一掌,堅冰上現(xiàn)出蜿蜒的裂痕。
沈清秋半倚著石壁,道:“沒用,已經(jīng)成型的晶冰沒那么容易碎,而且你這么打,也傷不到里面的他們。倒不如抓緊時機,趁他們被封住,逃出圣陵�!�
洛冰河霍然轉(zhuǎn)身,又朝他走來。
乍見洛冰河,沈清秋又驚又喜。原本就是打算再回石棺那里去接人的,沒想到人自己醒了,剛想脫口而出問他一句感覺怎么樣,卻發(fā)現(xiàn)洛冰河似乎火氣大得很。
洛冰河厲聲道:“不是說了讓你別跟他們一路嗎?!”
這一句幾乎是吼出來的。沈清秋本來就暈,被吼得耳膜隱隱作痛,仿佛遭人迎頭澆了一盆冷水,呆了一下,驀地一股無名火起,躥上心頭。
他干巴巴地說:“你好了嗎?”
洛冰河語氣仍是不善:“好什么好?”
看他中氣十足,多半是好了。既然如此,也算是還了洛冰河一點人情。沈清秋點點頭:“那好�!鞭D(zhuǎn)了個身,胡亂找了個方向走開。
其實他也不知道該走哪里去,要出圣陵,心魔劍,洛冰河,兩者缺一不可,少哪一個都只能在圣陵內(nèi)部瞎晃悠。可是,拼了老命把人拖了一路,到頭來還被吼一臉,悻悻然的呆著也沒意思。
他沒走出幾步,石道旁一只咽氣燭驀地亮起,幽幽燭火,照亮了他半張側(cè)臉。洛冰河突然伸手拉住他:“你哭了?”
沈清秋聞言一愣。
他哭了嗎?
他哭了嗎?
怎么可能!��!
沈清秋抬起左手擦了擦臉頰。這只完好的手剛才一直牢牢抱著洛冰河,現(xiàn)在才有機會騰出來做別的事。一摸臉,當(dāng)真是不知不覺間已淚流滿面。
沈清秋猛地想起來,這是剛才把腿上破皮生長出來的情絲拔掉的時候疼出來的眼淚。
真難看。
洛冰河剛才聲音里的火氣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緊張地道:“這么說,我當(dāng)時隱隱聽到師尊在哭,不是假的?”
沈清秋有點惱羞成怒:“哭什么哭,不知道!”說完摔手就走,洛冰河連忙從后面抱住他。好死不死,剛巧抱到了沈清秋被情絲扎根的右手臂,沈清秋忍著沒慘叫,還是悶哼了一聲。洛冰河立刻松開,只牽著他左手,借著燭火察看。
越是察看,越是心驚�,F(xiàn)在沈清秋身上幾乎沒有一塊能看的地方,傷是傷,血是血,糊作一團,當(dāng)真慘不忍睹。洛冰河記得,昏迷之前,沈清秋分明是完好無損的。他聲音發(fā)抖:“這些……都是為了……我?”
沈清秋要吐血了。不然呢?
他說不出這種話,敲鑼打鼓曬恩情秀傷疤的行為他向來有點膈應(yīng),只迸出四個字:“你手,放開�!�
洛冰河瞬息之間換了一張臉,軟了下去:“不放。師尊你別生氣,我錯了�!�
這話他說過很多次!
沈清秋一掌揮開。趕緊走走走,盲尸都圍了上來,在這里擋道像什么樣子。洛冰河被他遣開,又牛皮糖一樣纏了上來,掰都掰不下:“要不師尊你打我吧。再打一頓出氣可好?”
快來人這里有個抖m誰快來把他關(guān)起來——
他腳底飛快,兩人走了一路,洛冰河就纏了一路,洛冰河那套路現(xiàn)在沈清秋已經(jīng)熟悉了,就看準了他吃軟不吃硬。磨了半天,沈清秋無奈道:“……你老是這樣,哭著認錯,死性不改。有什么用?”
洛冰河給他說的都快抽泣了:“我改還不行嗎。師尊不要拋棄我�!�
看了他這幅窩囊樣子,要不是顧念他后腦勺還有自己撞出來的包,沈清秋真恨不得沖他腦門抽幾掌。他的教育方式也沒問題��?怎么就養(yǎng)出了一個哭包�;焓滥趼灞記]人的時候喜歡牽著師尊衣服哭哭啼啼,說出去像什么樣子,誰特么的敢信�。�
寧嬰嬰都沒他愛哭!
沈清秋快受不了了:“誰拋棄你了?�。俊�
洛冰河道:“我昏過去的時候,殘存著一點意識,拼命想著要醒來。可是好不容易醒過來了,發(fā)現(xiàn)躺在一口棺材里,師尊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一時氣昏了頭,以為又被丟下了,以為師尊你寧肯跟他們走也不想理我……”
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被孤零零“拋棄”在棺材里,滋味確實不大好。沈清秋心虛地咳了一下。
洛冰河又道:“我剛才不是故意的。不知道為什么,明明心里不想這樣,不想說那種話,可在師尊面前,我總控制不住自己。我知道這樣很丟人不好看,但是師尊你沒扔下我,一直都在護著我,原來這些都不是我在做夢,我好高興……”
究竟是誰比較丟人不好看?
兩個大男人抱成一團擦鼻涕抹眼淚,都丟人,都不好看,知道嗎!?
大概是因為太高興了,更多余華麗的話反而說不出來,洛冰河只知道重復(fù)著“高興”、“開心”兩個簡單的詞。沈清秋的臉抽搐了兩下,揉揉太陽穴,深深嘆了口一長氣。
算啦。這也不是第一次了。連夢魔都說過,這孩子就是這副鬼德性,當(dāng)面酷炫狂霸黑得掉渣,背后說不定又要扭著手絹哭了,還跟他計較什么呢。
話說回來,自己也有夠無聊的,剛才那么點小誤會,也會莫名其妙發(fā)火,跟這SJB的倒霉孩子也沒什么區(qū)別了,哪像個長輩啊。
他緩了口氣:“那你現(xiàn)在是真沒事了吧?”
洛冰河立刻點點頭:“沒事�!�
剛才燒那么厲害,現(xiàn)在一點兒事都沒有了?沈清秋很是懷疑,把手貼上他額頭,果然溫涼光滑。沈清秋要把手抽回來,洛冰河的手卻覆了上去,壓住不讓他抽開,交疊雙手下的眼睛亮晶晶的。
這種神情太熟悉了。這不就是當(dāng)初清靜峰上每天咩咩叫跟著他吃草的三好青年小綿羊、陽光少年洛冰河嗎。
沈清秋被他盯得老臉要紅,卻又不好強行抽回手。當(dāng)別人正興高采烈的時候這么做,不就等于啪啪扇臉?
他說:“你真一點事都沒有?不頭暈?靈力和魔氣都沒有運轉(zhuǎn)不靈?”
洛冰河說:“很靈。非常靈。比以往更靈。”
說話間,已經(jīng)到了正東方的一間墓室,洛冰河拔劍斜斬,照壁上劃出一條黑洞洞的空間裂口。折了的手臂神奇地長好了,腿也不瘸了,一臉的血都擦得干干凈凈,一直不聽話的心魔劍也給收拾的服服帖帖。掛比還是那個掛比,男主還是那個男主,沈清秋什么都不想說了,做了個“走吧走吧”的手勢,率先穿過了裂口。
陵外光線充足,洛冰河主動伸手來扶沈清秋。
說起來,他們真是很久沒這樣正常地相處過了。
沈清秋才心底感慨了一句,忍不住瞥了瞥洛冰河。瞧他神清氣爽的,看來是真的“很靈”。虧他還豁了老命來護著,結(jié)果人家屁事兒沒有,呼呼大睡是在給外掛續(xù)費充值[手動拜拜]
洛冰河忽然道:“不過,除了聽到師尊在哭……”
沈清秋微微一笑:“嗯?你說誰?”
洛冰河立刻改口:“除了聽到有人在哭,還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聞言,沈清秋又有點兒擔(dān)心了。果然還是有后遺癥的吧?他沉吟道:“什么感覺?”
洛冰河搖了搖頭:“……說不上來�!�
沈清秋:“疼不疼?”
洛冰河道:“不疼,很……”
他話沒說完,臉現(xiàn)困惑之色,朝身下看去。
沈清秋:“……”
天柱你好天柱再見!
這個話題沒能持續(xù)下去,就截止了。天瑯君的聲音陰魂不散追了上來:“沈峰主,為何這么急著要走?你們兩位幾乎把本族圣地倒翻了過來,就這么走了,不留下點什么,未免說不過去吧?”
他每說一個字,聲音就逼近不少。沒用多時,就出現(xiàn)在視野中。沈清秋脫力地翻了個白眼。不過,漠北氏那在陵墓中扛了千百年的冰法能把這兩人拖到他們出了圣陵,夠良心了。
洛冰河方才沒能把他們轟成碎渣,原本就心中不快,現(xiàn)在人自己送上來了,反倒合意。他指節(jié)喀喀作響,盯著竹枝郎,陰沉道:“你竟敢給我?guī)熥鹞寡��!?br />
竹枝郎一窺沈清秋,面露慚色。天瑯君看了看他,道:“哎,你可不能用這種表情、說這句話。難道你沒有給沈峰主喂血嗎?否則沈峰主體內(nèi)另外一道血蠱是誰的?”
聞言,洛冰河一僵,握緊了拳頭。沈清秋只是抬了抬握住修雅劍的那只手,洛冰河立刻低聲道:“師尊不用出手,我一人足矣�!�
說打就打!
三道黑氣柱暴風(fēng)一樣沖天翻騰,沈清秋在旁觀戰(zhàn),越發(fā)深刻地認識到魔和人果然是不同種族的。
破壞力差別太大了!
而且洛冰河果然給外掛續(xù)費加升級了,一個時辰多之前還被暴打無力還手,現(xiàn)在看來,男主光環(huán)還是牢牢罩在洛冰河頭上的!
觀戰(zhàn)中,空中盤旋著一只赤紅色的骨鷹,降下雙翼,探尋著突入戰(zhàn)局的機會。洛冰河以一挑二,似乎沒注意到那只明顯不懷好意的骨鷹,沈清秋卻看得清楚,正要出聲提醒,那只骨鷹忽地一個俯沖,向洛冰河頭頂掠去。
偷襲?
沈清秋將修雅劍倒提在手中,瞇眼瞄準,朝它猛地投射而出。雪白的劍身猶如一道劍矢,閃電般將那骨鷹穿刺而過。
誰知他還沒松一口氣,骨鷹的身軀并不下墜,而是潰散成千珠萬滴,朝沈清秋飛去。
那邊天瑯君忽然收手,跳出了戰(zhàn)圈,笑出了聲音。洛冰河見了空中血珠飛散的景象,臉上則閃過一瞬驚惶。
沈清秋驀地反應(yīng)過來,這只骨鷹居然是天瑯君用自己的血化形凝聚而成的。他故意讓骨鷹偷襲洛冰河,其實是要引得自己出手擊落它!
剛發(fā)現(xiàn)這件事,他就被瓢潑血雨澆了一頭一臉。天瑯君微微一笑,舉手,在空中虛虛一握。沈清秋頓時感覺心臟一滯,似乎真的被一只手抓在了掌心,惡意揉捏起來。
血量太多,剛才雖然閉緊了嘴巴,可口里還是泛起了淡淡的鐵銹味。
有誰像他一樣把天魔血當(dāng)紅牛喝的。有誰像他一樣喝過三道天魔血的?
洛冰河眼睛都急紅了,可天瑯君的血在沈清秋體內(nèi),又不敢貿(mào)然出手,怕他忽然暴催血蠱,只能咬牙道:“停手!”
竹枝郎見沈清秋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忍不住道:“君上,手下留情……”
天瑯君聳肩:“那要看另一位小朋友怎么辦了。”
第六十三章
南疆一游
三道血蠱在沈清秋體內(nèi)翻江倒海,斗得難解難分。其中,洛冰河的血主要是在護著沈清秋的五臟與筋脈,壓制穩(wěn)穩(wěn)著竹枝郎的血,兼之要與天瑯君的血勉強抗衡,一心三用,以一敵二,難免縛手縛腳。最能放手大開大闔倒騰的反而是天瑯君的血蠱,因為他完全無所顧忌。他對洛冰河道:“你想清楚了,再這樣下去,先撐不住的是誰?”
洛冰河眼神深處焦灼和無措越來越濃,最終,還是退了步,說:“你先撤!”
天瑯君分毫沒有讓一讓小輩的長輩覺悟,反道:“你先�!�
洛冰河立刻道:“好�!�
天瑯君笑得意味不明:“果然是……”他轉(zhuǎn)頭看向竹枝郎:“怎么辦,不知為何,我看見他們,心中竟有種極其不快的感覺呢�!�
竹枝郎默默點頭。
沈清秋自認倒霉,卻不想別人也跟著倒霉。他生平最恨那種被作為要挾籌碼的角色,想讓他扮這種拖后腿的嬌弱角色,還不如叫他去死。他一手捂著心口,勉力保持臉上表情不變:“閣下想怎么折騰我,請隨意。如你所說,喝了這么多次,也該習(xí)慣了�?赡闳羰且灞拥娜馍恚攵紕e想。洛冰河你要是答應(yīng)他,我就自蓋天靈。”
洛冰河又氣又無奈:“師尊……”
沈清秋說:“你閉嘴�!�
天瑯君奇怪道:“誰說我想要他的肉身?”
沈清秋無言以對。
天瑯君道:“他相貌不如我英俊,我為何要他的肉身?”
……
誰說你比他英俊的?
誰蓋章的?
向天打飛機菊苣親筆明證洛冰河上天入地前無古人后無來者老少通吃本書第一大帥逼好么?
沈清秋滿臉黑線:“那你到底是想怎樣?”
竹枝郎道:“君上要的是那把劍�!�
天瑯君道:“是了。我要送給人界的禮物,缺了那把劍可不行。”
呵,想要男主的金手指?沈清秋腦袋里剛冒出“癡心妄想”、“不自量力”,只見洛冰河一揚手,竹枝郎也一舉臂,瞬間之間,完成了交接。雷厲風(fēng)行,分毫不拖泥帶水!
洛冰河道:“人給我!”
竹枝郎頃刻化為蛇形,將沈清秋銜在口中,天瑯君優(yōu)雅地一躍而上,大笑出聲:“你真的信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如此行徑,當(dāng)真厚顏無恥。本質(zhì)一如成年人信誓旦旦從小孩子手里騙了東西后立刻翻臉不認。沈清秋產(chǎn)生了一種洛冰河在被他欺負的不平感,即便獠牙在側(cè),仍忍不住脫口質(zhì)問:“你是長輩你知道嗎?”
天瑯君端坐在竹枝郎頭頂上,斯文地道:“我知道我是魔族。沈峰主的徒弟怕是在人世耽擱久了,忘了我們這一族從來不講求信守承諾。當(dāng)然,大多數(shù)時候,你們也只是表面上講講罷了�!�
最后一句,天瑯君唇邊的笑意倏然散去。沈清秋眼前一黑,有什么鮮紅腥熱的東西,仿佛一只口袋,陡然從四面八方壓迫而來。
他被竹枝郎吞了下去。
醒來時,空氣甚干,喉嚨發(fā)癢。
沈清秋一骨碌坐了起來,他身旁蹲著個黑皮膚的魔族少女,一見他轉(zhuǎn)醒,口音濃重地沖外邊叫道:“醒啦!”
天瑯君一只手掀起簾子,探頭進來看了看,挑眉:“沈峰主這一覺睡得可真夠久。”
沈清秋面無表情抹了把臉,確定自己身上已經(jīng)沒了巨型爬行動物胃液的味道。燥風(fēng)吹得紗簾亂舞,外界景象漏入車中。
他現(xiàn)在躺在一只黑鱗巨蛇上方,巨蛇背著一座華臺,平穩(wěn)地在地上爬動。四周分散著大大小小各式全獸、半獸形態(tài)的魔族,匯成一支雜亂卻規(guī)模宏大的軍隊,正在前行。
沈清秋判斷,這里應(yīng)該是魔族南疆。
北疆是漠北君的地盤,現(xiàn)在則成了洛冰河的地盤,人型魔族偏多,攻法。只有南疆才會獸型魔族和雜交種多,跟動物世界似的。不知道天瑯君帶著這群魔族要遷移到什么地方去。又打算做什么。
沈清秋觀察環(huán)境完畢,忽然發(fā)現(xiàn),右胸膛、整條手臂還在隱隱發(fā)疼發(fā)麻,而且略感遲鈍不靈便。
他深吸一口氣,做好十二分充足的心理準備,低頭一看。
……情況比他預(yù)想的還要嚴重。
就像被接了一條樹枝草葉做的假肢,他的右手壁密密爬滿了綠色的肉芽肉葉,隨著輕微的肢體動作簌簌顫動。五指麻木,連蜷曲手指都做不到。
他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心看了。修雅劍就在手邊,真特么想拿起來把這只手剁掉。這時,竹枝郎拿著一只裊裊冒煙的小金爐走近。沈清秋見此君如見鬼,忙警惕道:“你干什么?”
竹枝郎僵在原地:“在下只是想幫沈仙師……”
沈清秋立刻比了比自己的嘴。他最怕竹枝郎說這種話。他算是領(lǐng)教蛇的報恩了,報到最后竟然把他一口吞進了肚子里。竹枝郎尷尬地舉袖,似乎想掩口,隨即放下,苦口婆心道:“沈仙師,你要相信我。情絲一天不除七次以上,殘根會一直留在血肉里。今天才拔過三次,現(xiàn)在正是緊要關(guān)頭,拔不出來沈仙師這條胳膊就留不住了。”
一聽有殘疾危險,沈清秋顧不得心理陰影,立刻把胳膊奉上。竹枝郎從小金爐中取出一塊燒得通紅的炭石,赤手拿著,啪的一下按到沈清秋胸前。
沈清秋:“……”
他就知道不能夠期待竹枝郎的“幫助”是正常方式。
這炭石壓在他胸前的情絲芽上,燒得芽葉枯萎翻卷,燙到根子里,燒得沈清秋有齜牙咧嘴的沖動,礙于那樣太難看,他繃著臉強忍了。等到竹枝郎把冒出綠芽的部位挨個燙遍,這條胳膊,好歹是暫時能看了。
竹枝郎收回炭石,道:“下午晚間還要再燒三次�!�
沈清秋把剛才解下的外衣拉上肩膀,竹枝郎無意中瞅了一眼,忙不迭低下頭。天瑯君在外笑道:“傻孩子,你害羞什么?”
對啊,沈清秋也想問,你害羞個什么?對著剛剛還肉芽叢生的胸膛和手臂,有什么好害羞的?對著一個自己吞過的生物,有什么好害羞的?
竹枝郎一本正經(jīng)道:“君上不要取笑屬下。屬下對沈仙師絕對沒有非分之想�!�
他看著沈清秋,強調(diào)道:“沒有洛冰河那種非分之想�!�
你強調(diào)個什么勁兒��?!
竹枝郎匆匆?guī)еt跳下蛇背,回到下面,指揮調(diào)整隊伍去了。沈清秋風(fēng)中凌亂一陣,目光開始四下亂轉(zhuǎn),到處搜索。心魔劍……心魔劍……心魔劍在哪兒呢?
哦,在外邊兒天瑯君座旁呢。扔腳邊那柄就是。
沈清秋為之絕倒。
人家好歹是《狂傲仙魔途》第一奇劍,上天入地首根粗壯金手指,就這么隨便亂扔真的好嗎?!
天瑯君原本正托腮眺望遠處,注意到沈清秋的怪異表情,問道:“沈峰主在看什么?”頓了頓,順著他目光下望:“看我這把劍?”
沈清秋淡淡地道:“那是洛冰河的劍�!�
天瑯君無所謂地笑了笑,道:“沈峰主,有句話,我一直很想問你�!�
沈清秋:“請講�!�
你盡管問,我胡亂答。
天瑯君道:“你和我兒子,雙修過沒有?”
沈清秋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么?”
天瑯君耐心地重復(fù)了一遍:“我問沈峰主,你和洛冰河……”
沈清秋臉皮抽搐了幾下,沖他比個“打住”的手勢。天瑯君道:“還是沈峰主不明白我所指雙修的意思?意思就是……”
沈清秋:“夠了�!�
能要點臉嗎?!
沈清秋強作鎮(zhèn)定,“你為什么會覺得,我跟他雙修過?”
天瑯君道:“實不相瞞,我對人界的民俗文化,風(fēng)土人情一直都很向往呢。”
沈清秋:“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