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宋秋嵐頗為贊同地點了點頭,往前走了兩步。
聲音瞬間變得嚴厲。
“事實是秋家沒有正式收養(yǎng)過安澤,他當年姓宋,現(xiàn)在依然姓宋;事實是他父母早亡,年少不懂事做了些糊涂事,現(xiàn)在改正了過來,你就該當什么也沒發(fā)生過;事實是他叫你一聲嫂子,你就該像疼愛小輩一樣疼愛他,而不是生出一些超出倫理綱常的念頭!”
秋晚清的臉色在他一句句的斥責中愈來愈蒼白,直到最后,全無血色。
她垂下頭,不敢再看那雙亮如利劍的眼睛。
嘴里卻還要同他辯個不停。
“您也說了,他不姓秋!”
“不姓秋就可以了嗎?你忘了你比他大多少歲了嗎?他爸爸媽媽看著你長大,你又看著他長大,怎么能這么糊涂!大哥大嫂在天上要是知道了你那些齷齪的心思,他們定然會后悔當年那么幫秋家!”
字字句句,如同驚雷一般在秋晚清耳邊炸響。
她整個人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滿臉寫滿了無措和絕望。
胸口像是被巨石堵住了一般,怎么也喘不上氣。
她死死握著拳頭,語氣里滿是壓抑不住的痛苦。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可我就是控制不��!”
“這些年,痛苦的何止安澤呢?我也只差要耗進去一條命!我知道是錯的,所以我才找了人結(jié)婚,就是為了絕了他這份心思!就是為了讓他安安分分地留在我身邊!”
“只要他留在我身邊,哪怕讓我做一輩子的親嫂子,我都甘愿!可他還是走了,拋下我走了!”
“他今年二十一歲,我們在一起二十年!他已經(jīng)成了我生命里的一部分,成了我身體里的一根骨頭,沒有他,我活著又有什么意義呢?”
他流著淚,將那些從不為人所知都心事都說了出來,字字泣血。
宋秋嵐從沒見過這樣脆弱的秋晚清。
在她心中,她是個不管遇上任何事都處變不驚,沉穩(wěn)可靠、少年老成之人。
所以她才會放心把宋安澤交到她手上。
但她忘了,她的心態(tài)再怎么成熟,終究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會有情欲和愛欲。
時至今日,宋秋嵐不得不承認,之所以會造成今日這種局面,她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她萬分后悔當年沒有把宋安澤接過來,后悔十一年里錯失了無數(shù)機會。
更愧對已逝的兄長父母,愧對宋家的列祖列宗,愧對在她最難時伸出援手的秋家人。
可大錯已經(jīng)釀成,愧悔毫無意義。
她只能竭盡全力,去彌補、挽回這一切錯誤。
以愛為囚
第二十三章
落地京北后,辭職信被打回的助理親自開著車來接秋晚清。
經(jīng)歷過這一樁,她看清了很多,現(xiàn)在老老實實工作,心里只有頂頭上司和救了他一命的少爺。
這兩天因為逃婚的事情,他的電話都快被打爆了,但他緊緊閉上了嘴,一個字也沒泄露。
現(xiàn)在老板回來了,她身上背著的壓力和擔子都能卸下來了,心情好了許多。
唯一的問題是,老板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因而她把匯報的語氣都放輕了很多。
“秋總,婚禮雖然取消了,但覃少爺一直在鬧,昨天還帶著東西搬進了別墅,住進了少爺從前住的那間房間�!�
聽見這一句,秋晚清直接叫停了司機,要她回別墅。
助理忍不住拍了拍胸口,一陣慶幸。
她就知道,這件事最要緊,就該第一個匯報!
車子駛進別墅后,管家佝僂著身子上前要說些什么。
秋晚清大手一揮,邁著大步進門直指二樓。
早上九點,臥室門緊閉著,她抬起手直接擰開門。
床上的人還在熟睡中。
看著臥室里突然多出來的東西,她的臉色變得陰沉無比。
“連人帶東西,都扔出去�!�
很會看臉色的管家直接帶著七八個傭人闖進去開始干活,直接卷起被子把人抬了出去。
陡然懸空的失重感喚醒了夢中的覃年,他驚恐地睜開眼,奮力掙扎著。
“干什么?誰允許你們闖進我的房間的?滾出去!”
“你的房間?這是安澤的房間!”
雖然聽見累秋晚清沉沉的聲音,覃年還沒弄清楚情況,嘴里也沒把門兒。
“我們馬上就要結(jié)婚了,我為什么不能住這里?宋安澤只是個養(yǎng)子,憑什么睡主臥?”
幾個傭人剛好把人抬到樓梯邊。
秋晚清聽見他這自以為是的語氣,臉上浮現(xiàn)出一個冷笑。
“被子留下等會兒燒掉,人趕出去!以后誰敢再放他進來,就和他一起滾!”
得了命令的傭人們不敢不從,直接扯掉被子。
穿著性感睡衣的覃年直接從高高的臺階上滾了下去,渾身摔的青青紫紫的,膝蓋上還流了血。
他抱著腿哭嚎著,底下的兩個保姆直接拽起他的兩只手就往外拖。
從客廳到檐廊再到花園,一路的拖拽不僅把覃年的手腕拉脫臼了,他的衣服也摩擦撕裂了。
等他被丟到門口時,整個人像是挨了一頓打一般,衣不蔽體,看上去極為狼狽。
秋家別墅建在名流云集的淺水灣中心區(qū),每天門口路過的人車不計其數(shù)。
很快,覃年被秋晚清甩了的消息就傳遍了京北上流圈層。
助理把這些情況如實匯報。
秋晚清卻沒怎么聽進去。
她看著管家花了高價買回來的東西,眼里流露出感傷的情緒。
那天夜里,她和宋秋嵐立下約定,要將他對宋安澤的心意放在心里,這輩子不對任何人吐露半分。
她還答應她,盡量不去打擾宋安澤的生活,如果一定要見面,那只能是以嫂子的身份。
往后余生那么漫長,她不能再像從前那樣,日日都能見到他。
如今留給她的可共懷緬的東西,也只剩下這一堆舊物了。
把所有東西都搬出來后,管家小聲地詢問著。
“小姐,少爺是不是要回來了?那我找人把這些東西都放進房間里�!�
秋晚清搖了搖頭。
這意味不明的動作看得管家直撓頭。
小姐的意思是少爺不回來了?還是不用搬回去��?
也不給個準話,全靠他猜,那怎么猜得中?
他還想再問,很會看眼色的助理拉著他就出了門。
房間里瞬間安靜了下來。
秋晚清彎著腰,撿起一個花瓶,拿袖口擦拭掉上面的灰塵,然后踱步進了臥室,把瓶子放在書架二層。
一整天里,除了把原屬于這件臥室里的東西復歸原位,她什么也沒做。
夜里,她環(huán)視著房間的布局,努力在記憶中搜尋著,到底還差些什么。
差些什么呢?
其實什么也不差了。
畢竟她心愛的、視若珍寶的那件寶物,再也回不來了。
永永遠遠地回不來了。
以愛為囚
第二十四章
自從知道少爺不是離家出走,是移居國外后,管家的眉頭天天都皺著。
以前有少爺在,他們犯了錯,還有人幫忙說情。
只要少爺開口,再大的錯,小姐都會輕拿輕放的。
現(xiàn)在他不在了,苦的就是底下的一群干活的人了。
也不知道是因為什么原因,小姐這幾天不僅悶悶不樂的,還很喜歡挑刺。
廚師早上沒煮粥,她要發(fā)一頓脾氣,廚師只能慌慌張張地去趕工,嘴里念叨著,少爺不在,小姐你又不愛喝粥,不煮粥不是對的嗎?
園丁把院子里的兩棵樹修剪了,她直接扣了兩個月工資,園丁想破腦袋也沒想明白,這兩棵樹是少爺種下的,他走之前千叮萬囑要勤于修剪才能長高,我做錯了嗎?
秘書把壞掉的鋼筆丟了,她看過來的眼神像要殺人,急的秘書連夜去垃圾場翻,被臭氣熏的直流淚,不知道一只用了八年的筆,到底有什么好稀罕的。
底下的人過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秋晚清也提不起精神,休了半個月的假,卻一直躺在臥室里,連門都不出。
和覃年的婚事告吹后,秋老爺子氣得高血壓都犯了,讓助理把她帶回老宅要問個明白。
秉著寧可得罪老大,絕不得罪頂頭上司的宗旨,助理絞盡腦汁找了無數(shù)個借口糊弄。
最后成功把老爺子惹怒了,限她在一天之內(nèi)把人帶回去,不然就滾蛋。
她只能鼓起勇氣,敲響了秋晚清的臥室門。
許是休息了很久,她的心情好了很多,聽完整件事后沒有再為難她,換了身衣服就回了老宅。
這一場對話持續(xù)了十個小時。
秋晚清再出來時,天都黑了。
她的臉色很平靜,助理沒有辦法從她臉上分辨出情緒好壞,只能殷勤地拉開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