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秋兒......”
他目光灼灼看著沈秋辭,敞開懷抱想要將她擁入懷中。
而沈秋辭卻嬉笑著推搡了他一把,
“世子因著心情不好,今日回府對我愛搭不理,我倒是不依�!�
她將那碗百合蓮子羹捧起,遞到了裴遠舟面前,
“這百合蓮子羹里頭的蓮子,是我一一仔細剔除了蓮心,又小火慢燉了一個時辰才制成的。我知道世子心情不好沒什么胃口,但這碗湯羹里盡是我的心意,世子總不好拂了去�!�
裴遠舟被哄得高興,這會兒自然是沈秋辭說什么他便應什么。
“秋兒待我的心意,我自是分毫不會浪費�!�
說著接過碗盞,昂首一飲而盡。
沈秋辭又道:“世子今日心情不佳,悶在府上也是無趣。想來世子已經(jīng)有許久沒有和朋友們出去聚一聚了吧?”
裴遠舟面色稍顯尷尬,
自從沈秋辭在侯府大鬧一通,斷了沈家給侯府的貼補后,裴遠舟就一直都過著兜比臉還干凈的日子,他哪里來的銀子去和那些狐朋狗友廝混?
可他嘴上卻不承認,只道:
“和他們也沒什么好聚的,不過都是些看人下菜碟的俗人罷了。”
沈秋辭道:“世子這話不對。世人都是先敬羅衫后敬人,哪有什么雅俗之分?”
說著取出一張銀票遞給裴遠舟,“這銀子你拿著,叫上那些許久不見的好友,大家一起飲酒作樂熱鬧一番,今日壓在心里的憋屈也能得了疏解�!�
裴遠舟低眉看了一眼銀票上的面額,
足足二百兩!
這二百兩,已經(jīng)足夠他叫上七八個狐朋狗友,把天香樓的美酒佳肴全部都點上一遍,再去隔壁春坊喊上十來個姑娘過來助興了。
他接下銀票的那一刻,覺得沈秋辭簡直就是天上有地上無的仙女。
裴遠舟和那些朋友疏遠,不過就是害怕旁人看出他的窘迫,瞧不起他。
今日得了這白拿的銀子供他揮霍,他怎會放棄這大好的機會?
自是要大張旗鼓將人都聚在一處,好好耍耍闊氣威風。
“秋兒待我有心,我也不好拂了你的好意。不如你我一同前往,自你病愈后,還未與他們見過面,他們也總是惦記著你的安康�!�
沈秋辭臉上寫滿了拒絕,連連擺手道:
“我一個婦人家,哪里好這般拋頭露面?”
她一邊說,一邊替裴遠舟整理著有些凌亂的衣領,
“且我在桌上,你們也喝不盡興,反倒不美�!�
裴遠舟原本也就是客氣一下,壓根就沒想帶她。
畢竟要是帶她一起去了,那隔壁春坊的那些美嬌娘還如何能喊來同樂?
聽沈秋辭如此說,他忙順坡下驢道:
“秋兒既不愿,那為夫也不勉強。你早些休息,等明日一早叫了迎春和妹夫來府上,咱們再一道商量咱們的宏圖大業(yè)!”
沈秋辭含笑看著他,微微頷首間,朱唇輕啟,
“好�!�
第105章
狐朋狗友
這日,裴遠舟叫上那些已經(jīng)數(shù)月沒有見面的‘狐朋狗友’,將天香樓最大的一間包廂包了下來,又點了春坊的姑娘,盛情款待他們。
裴遠舟與這些朋友,幾乎都是從小玩到大的。
這些人要么是商賈家的公子哥,要么就是家里面也在朝廷當官,非富即貴。
長久以來,裴遠舟都以為他們這些人是因利而聚,利盡而散,
只要他能比他們更有錢,更有權,他就能讓他們高看他一眼。
可殊不知,這些高門子弟與他不同的是,他們最起碼還有幾分氣節(jié)在。
今日宴席上,大伙兒有些日子沒見,少不了互相寒暄一番,一開始倒還算和睦。
可等酒過三巡之后,氣氛就開始有些尷尬了。
起因是裴遠舟點了三壺醉仙釀,眼瞅著要見底了,于是沖外頭吆喝道:
“小二,再拿兩壺酒來!”
他站起來喊話的時候身子搖搖晃晃的,已經(jīng)明顯有些口齒不清了。
坐在他身邊的人攔下他,勸道:
“裴兄有些醉了,咱們兄弟之間只在盡興,酒喝多了到底傷身�!�
裴遠舟自己也覺得奇怪,他平日的酒量絕對不止這
些,今日也不知怎地,這么快就喝迷糊起來。
裴遠舟晃了晃發(fā)昏的腦袋,逞強道:
“我沒醉!快些叫人去拿酒來!我今日高興,咱們弟兄幾個許久不見,當不醉不歸!”
人喝多了酒便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裴遠舟這句話幾乎是喊出來的,聲音之大,聒得在座眾人皆忍不住蹙眉。
有人實在看不下去了,小聲嘀咕了一句,
“你母親頭七還沒過,也不知你在高興些什么。”
那聲音極弱,但還是被裴遠舟敏銳地捕捉到。
他抓起那人的衣領,怒不可遏道:
“你在放什么屁��?”
“裴遠舟你發(fā)什么癲?你家里帶著喪事,你還拿著你媳婦的錢出來在我們面前撐面子,你當真是不嫌害臊!”
裴遠舟聞言如遭當頭棒喝,在酒精的作用下,竟直挺挺地愣在了原地。
有無數(shù)道聲音從他耳邊掠過:
“丹陽侯府落魄的事兒我們大家都知道,你又何必要拿了你妻房娘家的錢來在我們面前擺闊?你做出這樣的事,只會讓我們更瞧不起你。”
“不是的!”裴遠舟口中含糊不清地喊話道:“你們不要聽肖文勝那個王八蛋胡謅!我從來都沒有問沈秋虞要過什么東西,所有東西都是她自愿給我!是她欠了我們裴家!”
他隨手拉著身旁人的肩膀,趴在人家身上就開始‘訴苦’,
“那沈秋虞不能生養(yǎng),她就是個廢人!是我!是我不嫌棄她,沒有休了她,給足了她臉面!她沈家滿門都死絕了,她要那么多銀子做什么?沈家的錢,本來就該是我的錢!”
那人聽了這話,看向裴遠舟的眼神盡是鄙夷,
他嫌棄地推開裴遠舟,恨其不爭地搖頭道:
“看來肖家公子說得沒錯,你別是家中接二連三遭了事受著刺激,神志不清了,竟連這般豁出臉皮的話都能說得出口!”
第106章
得償所愿
“夠了!”
裴遠舟腦海中嗡鳴聲不斷,又像是有千百根尖銳的針,在往他腦仁里鉆。
提及肖文勝,他便不受控地想起來今日在肖家門前受辱的場景,
又因醉意上頭,看什么都像是蒙了一層霧,感覺所有人的表情都像是在憋著笑看他的笑話。
裴遠舟怒意攻心,一時氣血上涌難以自控,竟當眾撒起酒瘋來,上手掀翻了桌子,將杯碗盤盞砸碎了滿地。
他臉色漲紅到有些發(fā)紫,失了智般高聲咆哮道:
“肖家那天殺的畜生胡言亂語毀我名聲!我、我不會放過他!我要殺了他!”
在座眾人見他突然發(fā)狂,一個個都嚇得愣住。
他們從前也是見過裴遠舟喝醉酒的,只是以往他即便喝得再醉,尚且還能保留三分理智,不至于這般近乎癲狂。
彼此面面相覷間,眾人紛紛搖頭,
“他真是瘋了。咱們走!”
說罷相繼起身離去。
裴遠舟踉蹌著追出去,“我沒醉!你們回來!”
一路追出酒樓,又跌跌撞撞走了一小段路,只等酒意徹底占據(jù)了他最后一絲理智,令他渾身癱軟摔倒在地上,眼前一擦黑,當街昏睡過去。
待裴遠舟再度睜開眼時,發(fā)現(xiàn)天色已經(jīng)大亮。
從前他每每喝多了酒,侯府的下人都會尋著將他給抬回去,
可這次他昏睡在一個死胡同里,旁邊又有雜物遮擋著,這才沒被人發(fā)現(xiàn)。
裴遠舟踉蹌起身,用力晃了晃腦袋,
令他意外的是,此番宿醉起來,他竟是一點也不覺得難受。
不止如此,身上更是連一點酒氣都察覺不到,一點都不像是昨夜喝多了的樣子。
不過露天在街上睡了一夜,此刻裴遠舟覺得渾身酸痛,身上又臟又臭,
只想趕緊回府洗個熱水澡,再舒舒服服地睡個回籠覺。
走在回府的路上,昨夜發(fā)生的事情,才模模糊糊重新浮現(xiàn)在他的腦海中。
他覺得所有人都是狗眼看人低,瞧不上他一時的落魄,
于是足下步履更快了些。
巴不能趕緊回到家中,拿了沈秋辭給他的五千兩,讓他在上京大展一番拳腳,將丟了臉面拾起來。
等回到了侯府時,
裴遠舟遠遠瞧見侯府府門打開,家丁們進進出出的,人人臉色都十分緊張。
裴遠舟遠遠喊了一聲,“阿福?”
阿�?匆娝黠@一陣震驚,高呼:“世子爺回來了!”
那聲音大的,震得裴遠舟耳膜都疼。
他擰著眉頭問他,“你咋咋呼呼的做什么?”
說話間,卻見沈秋辭一路小跑地迎了出來。
她見到裴遠舟,像是心里懸著的大石頭落地了一般,捂著胸口長舒一口氣道:
“世子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裴遠舟疑惑道:“發(fā)生何事?”
阿福道:“您徹夜未歸,咱們都怕您出了意外�!�
裴遠舟從前在賭坊一賭就是一晚上,徹夜不歸是常有的事,哪里用得著這樣小題大做?
他笑著擺擺手,一臉的無所謂,
“我不過是喝醉了酒,還能出什么意外?”
而沈秋辭卻是一臉的沉肅,低聲道:
“那個專門挑著上京高門下手的兇犯,昨天夜里又犯案了......”
聞言,裴遠舟呼吸猛地一滯,
“這次是哪家鬧出人命了?”
沈秋辭抬眸,一雙深棕色眼眸,宛如望不見底的寒潭,
“是......肖文勝�!�
第107章
一語成讖
肖文勝......
死了?
乍然聞聽此事,裴遠舟不免一陣詫異。
可很快,心底便油然生出了幾分竊喜。
他原本是盼著,等來日飛黃騰達后再將昨日的羞辱連本帶利還給肖文勝,
現(xiàn)在好了,他昨日不過隨口咒罵了肖文勝兩句,沒想到竟當真一語成讖,讓肖文勝成了上京兇犯的刀下亡魂。
裴遠舟沉默少頃后,難掩喜色地對沈秋辭說:
“那混賬東西死了,權當是為民除害,也算那兇犯做了一樁好事!”
沈秋辭定定看著他,眉眼間略帶焦慮,
“這個時候世子就莫要開玩笑了。那兇犯猖狂,連大理寺都毫無頭緒,只怕要想將人緝拿歸案也不是那么簡單的事兒。這兩日世子也安穩(wěn)些,沒什么事的話,還是少出門走動了�!�
仇敵暴斃,裴遠舟心中歡喜,連沈秋辭說什么都沒聽清,就連連點頭道:
“是是,一切都聽秋兒的�!�
二人并肩朝侯府庭院走去,期間裴遠舟刻意壓低了聲音,向沈秋辭問道:
“那個......昨日咱們商議的事,秋兒可準備好了?”
沈秋辭笑著點頭,“世子稍安勿躁,昨夜徹夜未歸,瞧著世子精神頭不是很好。不如先回房沐浴更衣,咱們再從長計議?我保證,等下定然會給你一個極大的驚喜。”
裴遠舟頷首應了一聲,而后低頭撣了撣衣擺上的灰漬,不豫道:
“都怪那些潑皮子!我好心款待他們,他們倒好,見我喝醉了酒也不知道將我送回府上,一個個吃飽喝足擦了嘴便走,害我在街頭露宿一夜,甚是狼狽�!�
他抬起袖子輕嗅了一鼻,眉頭緊緊皺著,頗為嫌棄地說:
“我先去沐浴更衣,秋兒可在偏廳稍候片刻�!�
裴遠舟自幼養(yǎng)尊處優(yōu),多少有些潔癖,再加上他本身又是個極為迷信之人,對于風水命數(shù)一事十分篤信。
故而于他轉身之際,沈秋辭叫停了他,
她看著裴遠舟稍有褶皺的衣領,提醒道:
“世子昨日可是穿著這身衣裳,去肖府賠禮的?”
裴遠舟一怔,應道:“秋兒何以有此一問?”
沈秋辭表情有些不自然地皺了皺眉,
“而今肖文勝死了,這衣裳或許也該......”
不等沈秋辭將話說完,裴遠舟已然反應過來。
他猛地一拍腦袋,只以為自己是喝醉了酒反應也慢了半拍。
昨天他是穿著這件衣裳去找的肖文勝,衣領處的褶皺也是因為和肖文勝拉扯間而造成的,
現(xiàn)在肖文勝人都死了,這通身上下的衣裳,多少也會沾染上他的晦氣。
想至此,人還沒回到房間,裴遠舟就已經(jīng)忌諱到開始脫起了外衣來,
“秋兒提醒的是,沾上了他那樣的晦氣,這些東西自然留不得�!�
他幾乎是一路小跑著回了房,喚來阿福備下熱水,將那一身換下的衣裳丟給了他,
“等下去拿身新衣裳來給我,這些拿下去丟掉......”
想了想,又覺得不妥,于是改口道:
“慢著......拿去燒掉�!�
“燒掉?”
阿福低頭看著那身衣裳,不解道:
“這不是世子爺上個月才買的一身行頭嗎?可都是上好的料子,上面雖染了臟污,但也不難清理。世子當真要......”
“別廢話!”裴遠舟指了指地上才換下來的靴子,喝道:“還有那雙靴子,一并拿下去燒掉!”
“......”
阿福目光緊緊盯著那雙錦云靴,
不說用料和內襯上的繡樣有多么金貴,單說靴子鞋面上鑲嵌著的那枚羊脂玉,就已是價值不菲。
雖說裴遠舟平日喜好奢靡,但這般將白花花的銀子丟在地上的舉動,阿福還是第一次瞧見。
“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快去��?”
阿福本來還想再勸一勸,但見裴遠舟已經(jīng)惱了,他也不好再說什么,
只得捧著衣物和靴子,灰溜溜地退下去。
于廊道上,他遠遠瞧見沈秋辭朝他迎面走來。
忙駐足躬身施禮,道:“給大娘子請安�!�
沈秋辭抬手示意他免禮,目光不經(jīng)意間落在他懷中捧著的衣物上,笑著與他打趣道:
“世子方才是給你漲了月例銀子?這浣洗衣物的事兒向來都是由東廂的婢女負責,怎么今日要你親自去?”
阿福道:“大娘子就別與我逗趣了,世子他......讓我將這些衣物拿下去燒掉�!�
他惋惜地看著衣裳,嘆了口氣后低聲嘀咕了句,
“這樣好的衣裳,燒了真是可惜。”
沈秋辭見他一副舍不得的表情,便道:“你若喜歡,只管自己留著就是。”
“當真?”阿福聽了這話瞬間來了精神,但仍是守著下人的本分,不敢逾矩道:“這......不合規(guī)矩吧?”
沈秋辭隨口道:“世子既然叫你拿去燒了,便說明這些東西他已經(jīng)不需要了。他不要的東西,誰還會管你是將它們拿下去燒掉了,還是自個兒留著穿?”
她邊說邊往前走,與阿福擦身而過之際,又低聲提醒了一句,
“只要你長點腦子,別穿著它在世子面前晃悠就是了。”
有了大娘子的首肯,阿福把這些衣裳帶回去也就不算是做了偷雞摸狗的事兒。
他歡喜極了,連聲說著:“多謝大娘子!”
并目送著她入了裴遠舟房中。
等裴遠舟洗漱完出來的時候,發(fā)覺方才還亮堂的天色瞬間變得陰沉晦暗起來,
烏云蔽日間,偶有閃電撕破云層,晃得人眼暈。
上京的冬日,天氣總是多變。
待裴遠舟將目光從窗外挪回屋內時
他忽而瞧見,暖座上似乎坐著一道人影,完美隱匿于黑暗中,形如鬼魅。
裴遠舟嚇得猛一激靈,
待雙目適應了昏暗的光線后,才發(fā)現(xiàn)坐在那兒的人,是沈秋辭。
第108章
送你紙錢
“秋兒怎么一言不發(fā)坐在這兒,瞧著外頭變天了,燈也不燃一盞?”
裴遠舟快步走到暖座旁,從桌案夾層的小屜中摸出了火折子,吹亮后點燃房中燈火。
昏黃的燈光映在沈秋辭白皙的臉頰上,
她唇色艷麗,恰如一抹緋紅斂入白云間。
此刻正勾起好看的弧度,沖裴遠舟笑著,
“我很少來世子房中,摸索了半天也尋不見火折子。想不到這無覓處的東西,竟就在自己手邊�!�
從前能自由出入裴遠舟房間的,除了老夫人,就只有薛吟霜一人,
此刻聽沈秋辭如此說,裴遠舟心中自覺有愧,于是落座后,忙轉了話鋒問道:
“通知小妹他們了嗎?都這個時候了,怎么還不見她和妹夫來侯府議事?”
沈秋辭隨手取來放在桌上的銀挑子,閑閑撥弄著燭心,
“原本想著叫他們來,可這事兒咱們還沒定下來,叫他們來了難免空歡喜一場。不如咱們先商定好了,有了結果再通知他們也不遲。”
“也是�!迸徇h舟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而后試探性地問道:
“昨日聽秋兒的意思,咱們開酒樓或許還算是穩(wěn)妥的生意?但酒樓最講究選址,不知秋兒打算買下哪里的鋪子?”
沈秋辭抬眸看著他,
跳躍的燭影倒映在她的瞳孔中,明亮柔和,
“你是一家之主,這樣重要的決定,我自然是什么都聽你的�!�
聞言,裴遠舟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
昨日他前去赴宴的時候,對于開酒樓一事,其實心里面已經(jīng)有了初步的想法,
沿路上他也打聽了好幾家掛了售牌的商鋪。
其中尤屬風華道上的一家鋪頭,最得他心。
那鋪子占地寬廣,又在臨近長街的繁鬧地區(qū),比天香樓的位置還要好許多。
只是價格也頗為昂貴。
沈秋辭昨日說要拿出五千兩來讓他做生意,現(xiàn)在生意還沒做起來,只是買一間鋪頭就已經(jīng)超支,他自得先問一問沈秋辭的意思,
“我倒知道有個地方合適,人流旺盛,地段也好,算是塊香餑餑。就是價格稍微貴了些......”
“多少?”
“五千兩......后續(xù)再加上雜七雜八的費用,熬到酒樓開張,最少也得預備六千兩左右才算充足�!�
說話間,裴遠舟全程都在偷偷觀察著沈秋辭的表情。
而沈秋辭則一直都保持著松弛的微笑,
聽完后,更是左手托腮,少女般滿眼靈動地看著他,
“無妨。六千兩便六千兩�!�
“......”
裴遠舟預想了許多種沈秋辭聽了這話可能會有的反應,
卻沒想到她竟是連考慮都不用考慮,眼都不眨一下就同意了?
她突然變得好說話起來,倒令裴遠舟有些不適應。
“我頭一次做生意,秋兒就投入了這么些,不怕我會賠本嗎?”
“怕?”
沈秋辭笑著搖頭,“我為什么要怕?別說是六千兩,就是八千兩,一萬兩,只要你要,我都會給你。只不過......”
她稍頓片刻,目光透過燈火幽幽落在裴遠舟身上,臉上的笑意逐漸冷下去,
“是換成冥錢,一把把燒給你,恭送你一路好走�!�
第109章
嫌疑纏身
沈秋辭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很小,后半句話幾乎隱沒在了乍起的悶雷聲中,裴遠舟只聽了個模糊。
他看著沈秋辭臉上的笑意分明粲然,可和著外頭漸起的風聲與面前搖曳的燭光,卻叫他沒來由寒毛直豎。
他正想追問沈秋辭方才說了些什么,
忽而,門外傳來了一陣短促的敲門聲。
“世子爺,大理寺的人來了�!�
“大理寺?”裴遠舟不耐煩道:“他們來做什么?”
“不清楚。裴大人什么也沒說,只說有些事想要問一問世子爺。”
“又是那個喪門星!”
裴遠舟嘆了口晦氣,這才向沈秋辭問道:
“秋兒方才說什么,我沒聽清�!�
“沒什么�!鄙蚯镛o起身,先裴遠舟一步向外走去,到了門前,駐足回首道:
“世子可還記得方才你回府時,我曾說過要給你一個驚喜?”
話落,不等裴遠舟回話,沈秋辭霍然將房門推開。
刺骨寒風猛地灌了進來,沈秋辭捋順鬢角迎風散亂的碎發(fā),笑道:
“如今驚喜已經(jīng)到了,相信世子,定會滿意�!�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裴遠舟楞在原地,愈發(fā)覺得今日的沈秋辭有些莫名其妙。
他起身追出去想要問個究竟,
結果在庭院內,卻先是碰見了帶著官兵長驅直入的裴承韞。
“站�。 彼麏A雜著怒火呵斥道:“裴大人沒有得主家的許,帶著這么些官兵擅闖名宅,可是你們大理寺該有的規(guī)矩?”
裴承韞輕巧一嗤,挑眉看向站在一旁的沈秋辭,道:
“是長嫂招呼我進來的。”
裴遠舟瞥了沈秋辭一眼,也不好對她發(fā)作,只沖著裴承韞憤憤道:
“你來做什么?侯府不歡迎你!”
“大理寺來,自是有案子要查。”裴承韞緩步走到裴遠舟身前,與他對峙于長廊下,
“世子可知道,太常寺卿的公子肖文勝,昨夜死了�!�
“哼,當然知道�!迸徇h舟鄙夷地瞥了裴承韞一眼,陰陽怪氣道:
“那兇犯在你們眼皮子底下都能犯案,不就是拿定了你們這群酒囊飯袋沒本事將他緝拿歸案?虧了皇上如此信任你,將此案全權交由你負責。如今一月之期將至,你非但沒有找出兇犯,反而要上京又鬧出了一起命案。這事兒傳到御前去,我等著看你如何與皇上交代!”
裴承韞淡定道:“此事不勞世子費心。本官想問問你,昨天夜里,你在什么地方?”
裴遠舟錯愕地瞪大了眸子,“你在懷疑我?”
裴承韞道:“前日裴老夫人擺靈,肖文勝來靈堂前大鬧一場,那時你與他起過沖突,許多人都曾見過。你曾揚言說要給他點顏色看看,讓他不得好死,是不是?”
聞言,裴遠舟的氣勢稍頹了些。
他那日和肖文勝起沖突時,的確說了些狠毒的置氣話,旁人懷疑他也并無道理。
可肖文勝的死,分明跟上京那個兇犯的慣用作案手法一模一樣,是個有腦子的人都會想到這件事是上京兇犯做下的,而不是來找他浪費時間。
想至此,他愈發(fā)篤定,這裴承韞今日來,就是故意找茬的。
故而裴遠舟也沒什么好臉色給他,“這樣的氣話也能當真?我成日里還說想讓你死無全尸,怎么沒見你無端暴斃?”
裴承韞也不惱,接著問:
“還請世子回答本官,昨日夜里,你去了哪兒?”
裴遠舟不耐煩道:“喝酒。”
“跟誰?喝到了幾更天?喝完酒后可有立刻回府?”裴承韞表情嚴肅,語氣緊迫地追問道。
裴遠舟是了解裴承韞的,
他心里對丹陽侯府有著極深的恨意,若是他這會兒倔著性子不好好回答他的話,裴承韞想要為難他,那可有的是法子。
于是即便他滿腔不情愿,也得一五一十地道來。
“不就是和周家、羅家那些公子哥隨便聚一聚?大約是喝到了二更天吧?散席后我不勝酒力,在路邊醉倒了�!�
“哦?”裴承韞挑起眉峰打量著他,“仵作驗過,肖文勝是在昨日三更天左右喪命的。世子二更天散了酒席,而后于路邊醉倒,這事可有人證?”
“我在大街上睡覺能找到什么人證?”
“你徹夜未歸,侯府的下人沒有去找過你?”
“去過�!币恢睆呐猿聊纳蚯镛o,于此刻突然開腔,“昨日世子心情不佳,我瞧著二更天了他還沒回來的,擔心他會出什么意外,便讓下人們出去到處尋著。后來聽說肖家鬧出了人命,得知那兇犯又出來犯案了,我更是焦心不已。后來直到天亮世子回來了,侯府上下這才安下心來�!�
昨日二更天的時候,沈秋辭點了燈,吆喝著府上的下人全都上街去找裴遠舟。
丹陽侯府如今雖然勢不比從前,但府上伺候的下人還有大半沒有辭退,
這么些人跑出去把上京翻了個底朝天,愣是沒有找到裴遠舟的人,
如今大理寺來人詢問,這些下人也就都成了人證。
裴遠舟眼見勢頭不妙,這才覺得有些慌了,忙解釋道:
“我喝得不省人事,醉倒的地方被雜物遮擋著,他們是在從天香樓出來回侯府的那段大路上找我的,找不到不是很正常?”
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弱,連自個兒都有些不自信了。
對啊......
他喝得醉成了那樣,即便是倒地就睡,那也應該是在距離天香樓不遠的大街上才對,又怎么會睡在那樣一個偏僻的死胡同里頭?
正納悶著,見裴承韞忽而湊到了他的面前,鼻尖都快抵到他臉上了,
裴遠舟一陣犯怵,一把推開他,喝道:
“你作甚�。俊�
裴承韞蹙眉盯著他,“世子既說昨夜喝得酩酊大醉,何以今日身上一點酒氣也不沾?”
“我......”
裴遠舟一時啞口。
裴承韞見他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便道:
“看來世子還有許多事情解釋不清。既然如此,只好請世子先跟我們走一趟了�!�
說罷大手一揮,
“來人,帶他走�!�
第110章
難以自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