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發(fā)生了什么?!”棕色頭發(fā)的瘦小女生吞了下口水,瞪眼問道。
林鏡聲音顫抖:“我不知道�!�
高胖的男生在這詭異的高塔內(nèi)也有些怕,吞了吞口水:“算了,別管了,先上樓吧�!�
五百分的局沒有玩家對隊友會生出同情憐憫之心。
其余人頓時都不在說話。
查爾斯被藤蔓勒著嘴巴,眼睛血絲布滿,極度怨恨地盯著林鏡。但他越掙扎被捆得越緊,直直倒在了地上,鮮血被枝條無聲吸收。
吸過血的藤蔓通身散發(fā)著不詳?shù)募t光,卻饜足一般抖動身體,給行人讓出一條空曠直通最里面樓梯口的路來。
眾人皆愣。
沒想到同伴的死去居然是還給他們開了一條路。
就他們打算上樓時,碰,城堡的大門突然被撞開,慌亂的腳步聲響起。
緊接著,那位貴族女士焦急的聲音穿過傳來:“攔住他!不要讓查爾斯上樓��!”
被分配到12號任務(wù)的十幾個玩家瘋跑歸來,前廳的大火熊熊燃燒,細碎的雪花落在貴族女士寬大的帽子上,她神情滿是憤怒,咬牙切齒怒吼:“攔住他!查爾斯那個畜牲利用了我們!玫瑰之心現(xiàn)在就在他手里,他見到了公主游戲就結(jié)束了!快攔住他!”
——玫瑰之心在他手里!
這個消息炸開在眾人的腦中。
貴族夫人的聲音凄厲包含怒火。
把樓梯口的四個人也弄懵了。
貴族女士氣得渾身顫抖說:“我就說這小子怎么那么熱心,原來早有算計�!�
瘦小的女生還是愣怔沒回過神:“您、您說什么�!�
貴族女士一下子舉起了手中的信,直接甩在了眾人面前,瞬間白紙如雪花落下。
貴族女士扭曲出一種猙獰的神色來,牙齒相撞:“我在前廳收到了這封信——國王王冠上的玫瑰之心是假的,真正的玫瑰之心早就被鳥叼走,被一個流浪漢親眼看見——那個流浪漢就是查爾斯的爺爺!”
最后一話她幾乎是吼出來的。
林鏡抱著花盆,沉默看著那個傲慢又刻薄的女人。
后面緊隨而來的人,聞言震驚之后只是皺眉:“這......就算玫瑰之心在查爾斯手里,現(xiàn)在當務(wù)之急也是救出公主啊。”
貴族女士尖聲:“不!見到公主他就贏了!老娘就算輸也不會要他贏得那么輕松!”
“查爾斯,你給我滾出來!”
她沖進高塔,舉著火把大聲質(zhì)問。
跟在她后面的玩家愣了愣——我贏不了你也別想贏。
這種微妙的心情誰都有,只是沒有人像她一樣直白的表露出來。
林鏡看著遠處被雪花和火光染色的夜,又安靜低頭,手指把玩著沉睡的魔果,一言不發(fā)。
瘦小女生在貴族夫人這種咄咄逼人的氣勢下,終于回聲,顫抖著說:“可是,夫人,查爾斯已經(jīng)死了啊�!�
“死了?!”紫色宮裙高帽的貴族夫人豁然轉(zhuǎn)身,舉著火把,一字一字難以置信反問:“查爾斯死了?”
高胖青年也開口,恍惚道:“對,查爾斯死了,他進高塔就被魔藤纏住然后勒死了......”
拿著火的貴族夫人一下子臉色煞白,繼而厲聲質(zhì)問:“他死在哪里?”
林鏡伸出手,指向查爾斯倒下的那個地方,輕聲道:“那里�!�
貴族夫人瞬間提著裙沖了過去,像是入魔一樣直接伸手去拔那些植物,完全不顧那些染血恐怖的藤蔓,在地上慌亂地找著什么東西,喃喃自語。
在林鏡旁邊一直不說話的男人突然嘴里溢出一絲冷笑。
男人左眼是瞎的,穿著別國貴族的服飾,腰上佩戴著一把金色長劍。
片刻,他聲音回響在漆黑的城堡內(nèi):“你在找玫瑰之心嗎,夫人�!�
沙啞粗礦的嗓音讓空氣都安靜了。
瘋魔一樣蹲在猩紅魔藤中的貴族女士身體一僵。
獨眼男人往前一步,笑:“夫人,我猜你那么確定查爾斯見到公主后游戲就結(jié)束,是因為,”他聲音如同惡魔的低語:“你們都知道救醒公主的方法吧�!�
又一個炸彈扔在人群中間。所有玩家集中在高塔一樓,腦袋嗡嗡響。
貴族女士僵直挺背,聲音冷冰冰:“關(guān)你什么事?”
獨眼男人抽出劍來,站在貴族女士的身后,劍端直指她的后腦勺,咧出一個如同獵人般的微笑:“都走到這一步了,不如坦誠相見吧夫人�!�
貴族女士聲音刻薄,古怪說:“坦誠相見?你算什么東西?!”可是顫抖的手卻出賣了她。
獨眼男人殘忍笑說:“夫人別把我們當傻子啊。所有人都在這里,你覺得會讓你成功。你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或者,帶著通關(guān)的方法去死。”
貴族女士一動不動,低頭。
這是風雪夜高塔內(nèi)非常奇怪的一幕。
樓梯上站著人,門前也站著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衣衫華麗或者破舊,神情卻如出一轍,麻木又冰冷。
毫無感情盯著半跪在荊棘叢中貴族夫人和身后拿劍指著她的獨眼騎士。
貴族女士現(xiàn)在也是終于反應(yīng)過來,她因為沖動犯了一個多大的錯誤。
她說出通關(guān)方法不一定活,可是不說卻一定會死。
玩家會優(yōu)先把她鏟除。
所有人回到“最初的公平”里。
樓梯旁邊的角落,是個火把都照不到的陰影。
林鏡抱著魔藤默默后退一步。
如果貴族女士說出了救醒公主只需要魔藤的果,那么到時候成為眾矢之的的人就是他�;ㄅ枥锏哪佻F(xiàn)在還在睡覺。
林鏡咬牙切齒地在它的葉子上掐出了一個指甲印。
關(guān)鍵時候你總是屁用都沒有。
林鏡有想過故技重施用藤蔓把所有人拖住,自己跑上去。但是那些吃飽喝足的魔藤現(xiàn)在懶得跟豬一樣,動都不肯動。
“說嗎夫人?”
騎士陰陰一笑,把刀往前面一頂。
“我說!”
劍的寒意貼上肌膚,貴族女士恐懼之下頓時厲聲大喊。
她咬牙抬頭,眼眸中跳躍著暗沉的火,憤怒又惡毒。
“我說......”貴族女士從袖子里拿出了一顆朱紅色的植物果實,唇瓣顫動:“想要救醒公主,需要給她吃下——”
砰——
突然一顆子彈從外面射進來。
掠著狂風暴雪,撕開著暗潮洶涌的夜,徑直射入貴族女士的太陽穴。
噗呲,鮮血爆炸,夫人瞪直眼,一朵血色的霧濺在獨眼騎士的臉上。
紫裙貴婦話沒說完,死不瞑目,嘴巴還張開著,緩緩后倒。
瞬間空氣安靜,鴉雀無聲。
獨眼騎士也是愣住了。
玩家們臉色煞白。
“精彩�!�
青年漫不經(jīng)心的評價從身后傳來。
所有人站在高塔一樓僵硬地轉(zhuǎn)身。
外面是月色火光,照著愛比倫不夜的天。
銀發(fā)青年拿槍站在門口,唇角勾著慵懶笑意。風雪染上眉眼,卻是冰冷疏離。
一縷白煙緩緩消失在槍口,他再次舉起槍,對著宮殿的眾人。
“可是時間到了,游戲該結(jié)束了。”
*
笛聲回蕩在冰原之上,仿佛是在應(yīng)和女巫的輕哼。
這首曲子,黑胡子不知吹了多少多遍,手指凍得僵直,嘴唇也發(fā)白。
冰原的風突然停下。
黑胡子緩慢放下笛子。
雪越下越大,掛在天上的極光倒映下人間,成了一面綠色的墻。
三人激動地站起來,卻因為長久的勞累而說不出話。
極光勾勒成的墻內(nèi)有一個老者佝僂模糊的側(cè)影。
空曠的冰原傳來女巫沙啞的嗓音,像是喃喃自語:“多少年了,居然又讓我聽到了這首曲子。”
女巫說:“上次打動我的就是它,那個為了喚醒妻子記憶的男人。”
女巫古怪地說:“幾百年了,沒想到我第二次見世人居然又是因為這個�!�
黑胡子克制住激動地心,啞聲問:“那我們現(xiàn)在能問您一件事嗎?”
女巫仿佛一個在天上的虛影。
聲音來自地下,蒼老低沉:“當然可以,我親愛的,你們想知道什么呢?”
黑胡子眼睛迸發(fā)出比極光還明亮的色采來,聲音止不住顫抖:“您,您能告訴我救醒公主的辦法嗎�!�
*
槍聲刺耳。
砰。
又一槍。
獨眼騎士倒下。
又一槍。
一個試圖沖出去的男人倒下。
林鏡愣愣地站在黑暗的角落里,看著徐挽之。
青年黑靴踩在雪地里,神情冰冷肅殺。
地上都是鮮血,魔藤在蠕動。
“啊——!”不知道是誰突然發(fā)出尖叫,一下子慌亂和恐懼席卷了整個高塔。
眾人節(jié)節(jié)后退,眼神驚恐地看著門口的男人。
唯一一個稍稍鎮(zhèn)定點的,是樓梯口那個瘦小的女生,她臉色也白的跟紙一樣,卻是搖頭,語無倫次:“這不公平...這不公平,你不能這樣,把我們?nèi)珰⒘��!?br />
徐挽之垂眸淡淡看了她一眼。
隨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心情不錯地勾唇,骨節(jié)分明的手收回了槍,嗓音冷淡:“可以�!�
他笑了下:“十分鐘,給你們十分鐘�!�
他就守在門口,將槍插入腰間。
后面是一堆愛比倫的士兵。
出不去的。這個絕望的念頭浮現(xiàn)在玩家腦海。
本來就如人間地獄的高塔現(xiàn)在更是陷入了死一樣的沉寂。
直到突然有人突然大叫一聲,開始在地上急紅著眼氣喘吁吁開始不停地扯斷藤蔓尋找東西,眾人才反應(yīng)過來。
無論這個不知身份的男人殺不殺他們,游戲也確實要結(jié)束了。
紫裙貴婦話沒說全,但拿出來的那枚果實已經(jīng)告訴了他們真相。
兩樣關(guān)鍵線索。
救醒公主的果實和被鳥叼走的玫瑰之心。
如今都在這亂糟糟的藤蔓中。
“先去救公主!”
有誰突然嘶聲大喊。
可是玩家們已經(jīng)失去了理智,群起而攻去,搶那顆血泊中的果實。
挨擠,毆打,手忙腳亂,結(jié)果在無數(shù)雙手的爭搶中,果實被擠爛了。
果實滾到了地上,血紅的果汁濺開,和鮮血融為一體,像是在嘲諷這一場鬧劇。
眾人呆楞了一秒。
萬念俱灰之際。
突然殿內(nèi)光芒綻放,滿殿帶刺的荊棘身上出現(xiàn)星星點點綠色的光輝,裹在每一滴果汁,每一塊破碎的果肉上,像是做夢一樣。地上的血匯入其中,一點一滴整合成了一枚枚新的果實。
“這是......”
十幾個玩家,狼狽地趴在藤蔓堆里,瞳孔縮成一點,呼吸顫抖,看著手指上沾染的液體,在綠色光輝里變成一枚果實滾到掌心。
“現(xiàn)在我們.....都只差玫瑰之心了�!�
有人聲音顫抖,極輕極輕地說到。
游戲像是一定要把他們逼向廝殺的絕境。
外面風雪呼嘯。
銀發(fā)的持槍人卻沒有看都沒看一眼里面的鬧劇,他如松站立著,眼眸望著遙遠的天際,神情漫不經(jīng)心。
古堡內(nèi)是尸體、鮮血、遍地的荊棘。
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先動的手。
瘦小的女生猛地大叫一聲,胸腔見血,被尖刀刺穿。所有人的想法都一樣,與其找到玫瑰之心成為靶子,不如先殺死所有人,再去找玫瑰之心。反正這地就這么大,拔開藤蔓總會見到的。
古堡里瞬間變成了廝殺場。
變成一群玩家到最后失去理智、不要命的斗爭。
林鏡一直站在角落里,先是難以置信看了眼花盆,感嘆這廝居然是無性繁殖?
然后隔著血液橫飛的修羅場,心情復(fù)雜地看了眼徐挽之。
前廳的火勢已經(jīng)穩(wěn)住了,安頓好貴族們,重新恢復(fù)笙歌夜宴,熱鬧喧囂。
凱特王妃提著裙子怒火沖沖地往這邊趕來。
“我倒是要看看哥哥的王宮都闖進了哪些不速之客�!�
她穿過層層侍衛(wèi),到了徐挽之面前,在火光映照下,也看到了此時古堡內(nèi)的魔幻情景。
“好啊,就是這些人,擾亂了我的宴會?”凱特王妃氣得發(fā)抖:“火呢,火呢,我說了今晚就要燒了這個礙事的塔!現(xiàn)在正好讓這些陰溝里的老鼠給我哥哥陪葬!”
“燒了這里!”
凱特王妃的命令威嚴憤怒,震耳欲聾。
徐挽之沒有表情,他身后的侍衛(wèi)們卻馬上聽令。
“是,殿下�!�
侍衛(wèi)拿來熊熊燃燒的火把,就像當初毀掉王后地下室一樣,直接扔進了宮殿內(nèi)。
干枯的藤蔓是最好的助燃劑。
還在扭打的玩家們是被濃煙嗆清醒。
“啊啊啊火!”
“著火了!”
這一刻他們都停下的手中的動作,彎身,瘋狂在地上找查爾斯掉落的珠子。
濃煙把這里覆蓋。有人深受重傷,被嗆得難受,想趁亂跑出去。
砰。
卻又是一聲撕扯人神經(jīng)的槍聲。
林鏡被震的腿都有些發(fā)麻。
耗子已經(jīng)催的不知道多久了,急的一直在扯林鏡頭發(fā):“鏡子你到底在看什么��?我們現(xiàn)在上樓就游戲結(jié)束了!你怎么還呆了那么久!”
林鏡張嘴,卻又不知道怎么回耗子的話。
他現(xiàn)在覺得胸腔特別難受,整個人的精神力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操控,卻又不知道怎么跟耗子說。
燒焦的味道充斥鼻尖,火光伴隨濃煙越來越烈,直到黑煙讓他再也看不清徐挽之,徐挽之也看不到他。
林鏡才一咬牙,轉(zhuǎn)身帶著耗子,往樓梯上跑去。
離他最近的是那個高瘦青年。
克里斯汀的高跟鞋跟很細,踩在樓梯上發(fā)出極其清脆的聲音。咚咚咚。
高瘦青年忽然大吼:“有人要上樓!”
人類自私的本性在這種時候一展無遺。他們會用盡一切攔住你,不讓你贏。
頃刻間火海血池里早就失去理智的玩家,豁然抬頭,都赤紅著上來要抓住林鏡。
林鏡抿唇往前跑,心臟都要跳出胸腔,結(jié)白色的裙子掠過層層臺階。
煙讓人窒息,風也吹得他暴躁。這個樓梯非常高,無限回旋,跑了一會兒,林鏡就嫌礙事,把高跟鞋脫了,赤腳踩在了全是刺的藤蔓上。
刺痛感從腳心傳來的時候,林鏡猛地恍惚了一下。他現(xiàn)在非常難受,也不知道為什么,反正大腦像是要炸開。
恍惚間羅西流淚的臉就出現(xiàn)在他眼前。
黑森林,暴雨夜,兩次都是那個女孩赤腳淌過荊棘,鮮血淋林走向他。
這一次,終于他不顧一切,奔向她。
耗子說:“啊啊啊鏡子!那個瘋子追上來了!”
林鏡抱著花盆往前跑。
太痛了。
空氣的每一個微粒都似乎在撞擊他的血液。糾扯出撕裂靈魂的痛楚。
那扇著玫瑰花的鐵門終于出現(xiàn)在他面前。
推開門,就是沉睡的公主。
就在這時。一只手死死抓住了林鏡的腳踝�!澳阆脍A?做夢!”
男人冷笑又惡毒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怼?br />
林鏡現(xiàn)在痛得靈魂都似乎震蕩出竅,腦子里一片漿糊,被那個人狠狠往后拉時,一下踩空,整個人都似乎要往后倒。
但是下一秒。
一聲冰冷的槍聲,穿過濃煙、急風,響在了樓道上。
“啊啊啊�!蹦腥税l(fā)出一聲不甘的大叫。
林鏡感覺到抓住他的手一松。
思維也因為這個槍聲得到片刻的寧靜。
馬上,這條黑暗無邊際的樓道,成了地獄,無數(shù)人的尖叫呻吟、破口大罵、倉惶求饒。
但槍聲震耳欲聾。
沒停過一刻,刺得林鏡耳朵也發(fā)麻。
子彈的硝煙味,混著黏稠的血。
他站在最后一層臺階上,推開就是游戲的結(jié)局,可林鏡閉了下眼,還是抱著花盆,轉(zhuǎn)過身來。
最后一段樓梯很長,階梯上都是七零八落的身體。
高塔的小窗月光冷冷淡淡照進來,徐挽之就站在這一段樓梯的第一層,眼眸平靜望向他。